少時膳桌擺上來,皇後親自執箸,左手端盤,在地上繞著膳桌走動,看太後的眼色替太後夾菜。
給太後的早膳,多有軟糯的粥和餑餑,太後也喜歡吃這些。皇後便轉到餑餑處,偏一眼就瞧見了桂花糖新栗子面兒的餑餑。
她略一猶豫,金瓖銀的筷子便從那餑餑上擦過去,並未進給太後。
太後胃口淺,不多時已是用妥了。太後滿意地笑笑︰「便不必撤下,皇後便坐下用吧。」
皇後這才放下盤箸,蹲身謝恩︰「兒臣謝皇額娘賞克食。」.
往常太後若叫皇後留下用膳,為免讓皇後拘禮,太後一般會避到另室去。可是今兒,太後卻端坐未動。
太後要了一袋水煙。精致的純金嵌八寶的水煙袋捧在掌心,煙嘴是滿翠的翡翠,金與碧翠相映,格外生動好看。
皇後知道太後的性子,既用翡翠煙嘴的,那煙袋里盛的水必是薄荷甘草葉泡出的,吸過後可清熱降躁。
太後緩緩吸了一口︰「你用你的,咱們娘倆兒就在這說說話。」
太後既這樣說,太後身邊的老宮女安壽點完了煙,便也含笑向皇後福了福身,退出去,將門帶上。
皇後便知道太後有要緊的事說,自然也沒了用膳的胃口。
「兒臣伏聆皇額娘教誨。」
太後又吸了口煙才說︰「听聞這回內務府選秀,出了不少的動靜。」
皇後忙起身︰「此次內務府選秀,兒臣獨撐大局,難免力有難逮。不似有皇額娘和皇上同鎮大局……」
太後便也笑了︰「你不必如此自謙。我是想著,這次不過是內務府的選秀,沒什麼要緊的,便不去了;皇帝也是國務纏身,不去也是有的。」
皇後柔順笑答︰「實則倒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有個秀女在順貞門的門檻上絆倒了……」
太後倒淡淡垂眸︰「那也是有的。那幫孩子大半夜的就等在神武門外頭,天亮了才進順貞門選看,空著肚子又束手束腳,順貞門的門檻又那樣高。」
皇後心下一動︰「那皇額娘說的是……?」
太後擱下煙袋,抬起眼來︰「我說的是那個漢女。」.
皇後心下又一個翻涌,連忙俯身︰「都是兒臣不孝,未曾事先稟明太後。」
皇後搖搖頭︰「我的兒,你不必什麼都替皇帝兜著!你是賢婦,我都知道,可是這件事又豈能是你所安排,那都是皇帝自己的心眼兒罷了。」
皇後只能深蹲于地,不敢隨便回話。
太後深深嘆一口氣︰「我啊,也想念我那早去的孫兒永璉了……如果他還在,皇帝江山有繼,我便懶得過問皇帝後宮的事。想要幾個漢女,都憑皇帝去,我這當額娘的,難道還不想叫自己兒子高興麼?」
「再說後宮里有漢女有不是什麼稀罕的事,康熙爺宮里有,先帝宮里同樣有;純妃不就是先帝指進皇帝潛邸里的麼,沒什麼大不了。」
太後說罷,眸光忽地一轉︰「可是現時,永璉已不在了,所有的情形便不得不另做計較。」
皇後小心提一口氣。
太後道︰「如今皇帝身邊有三個阿哥。大阿哥永璜的額娘哲妃身份低微,潛邸時不過是個格格,又去得早;三阿哥永璋為純妃所出,四阿哥永為嘉嬪所出……大阿哥雖然出自滿洲格格,可是額娘已不在,若論子以母貴,如何是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對手。」
「可那兩個生母一個原本是漢女,一個是高麗佐領的包衣啊,你看他們可承大統麼?」
皇後一驚。
「皇帝不想著皇嗣的事,沒的又納個漢女進來,這是想干什麼?!」晨光終明,太後卻臉色陰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