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鳩語氣有些不耐,先是無端被扣留在寺內。
而後又莫名和嶺南酆都府的人打斗了一番。
心中自然是有一股氣淤積著,需要抒發出來。
而面對關鳩語氣中的不耐,坐在蒲團上的兩人倒是置若罔聞,目光都是盯在桌子上的那枚殘片。
順著兩人的目光,關鳩也看了過去。
通體漆黑,就像是燒焦的木炭一般。
讓關鳩立馬聯想到了是什麼,畢竟也曾接觸過,一直烙印在自己的記憶當中。
「這不是血摩羅的殘片,也就是說血摩羅壓根沒有丟失?」
雖是將近秋日,但殿外的蟬鳴未有絲毫止歇的意思。
一直‘嗡嗡嗡’的叫喚,讓關鳩感到十分頭疼。
如若血摩羅沒有丟失,那麼淨夢為什麼要將關鳩一行三人強留在寺廟內。
是早就預料到了在今日會面臨著嶺南酆都府的壓力,所以才多留他們一些時間嗎?
關鳩立馬否定這般假象,一行三人當中也就辜泓清的職階勉強高一些。
但他還沒有天真到認為他們三人出馬,就能擋下嶺南酆都府的一干人等,這實在太過天方夜譚。
但是從方才張元祥的態度,關鳩還是大膽猜測了一二。
那就是吸引火力。
畢竟南都酆都府這個大字已經臭名昭著,不客氣地說,每一個上朝子民都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將他們給淹死。
止住了腦內突發的臆想,關鳩直視著淨夢。
希望他能夠給大家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或者說,一個能夠避免不必要麻煩的解釋。
無論如何,關鳩有一種預感,淨夢要拖他入這趟渾水,來償還昔日之情。
狹恩圖報,讓關鳩心中感到些許不舒服。
他不太喜歡。
可是眼前之人做得滴水不漏,讓關鳩感到有些無奈。
現下尋什麼由頭回絕,都是無濟于事。
「我說了血摩羅不曾丟失,它其中的一塊還在我的手里。」
說著,淨夢從桌子上拿起了這塊碎片,展示給眾人看。
明亮的日光透過窗欞灑落下來,給這碎片鍍上了一層白芒,燦燦生輝。
這物件在淨夢的手中倒是變得神聖了不少。
「馗首,傳說終歸只是傳說。這兩千年前流傳下來的傳說,又保留著多少真實性可言。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們沒有一個人是兩千年前的親歷者。我們都只是從旁人口中听說而來這個物件是一個災物,那麼真如他們所說那般嗎?若是如此,置放在南都冷家六百年的光陰為何沒有掀起任何風雲?」
彭祖興挺直了身子骨,語氣森冷。
「禪師想說什麼?」
「馗首,你認為這把刀會造成怎樣不堪設想的後果,會比一年前的南都更為慘烈嗎?」
不光是彭祖興,一旁站著的關鳩也是眉頭緊蹙。
他不太清楚淨夢葫蘆里到底賣著什麼藥。
但關鳩等著,並沒有當即發問,他在等著淨夢的後文。
「這是兩碼事情。」
彭祖興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這兩件事情不該混為一談,應該一碼歸一碼。
「但我認為都是一碼事情,如果南都沒有出事,冷調寒就不會出來。如果南都沒有出事,血摩羅就不會再度回落到她的手上。如果南都沒有出事,血摩羅應該是以一件傳家寶的方式不停傳承下去無人問津。」
淨夢伸出右手的食指輕點了一下茶杯中的水面,而後又在桌面上輕輕點了一下。
「這便是因,環環相扣。」
彭祖興揉了揉鼻梁,削瘦的臉頰顯得愈發陰沉。
「那麼禪師的意思是什麼,血摩羅沒有丟失?還是普渡慈苑根本沒有任何責任?」
淨夢搖了搖頭。
「我認為馗首與其將注意力放在血摩羅上,倒不如將注意力放在昭天道上面。」
昭天道
兩百年前被天家列為邪門歪道後,便是在台面之上銷聲匿跡。
「一個已經消失許久的組織,淨夢禪師提起來是為何?」
彭祖興撓了撓後耳根,這有點偏離了話題。
淨夢從袖口內掏出一綹絲線,這絲線軟軟地躺在他的掌心。
「這是傀絲。」
上朝有禁令,傀絲是禁物,傀師也是不允許存在的職業。
因為就曾經發生過傀師為了一己之私,用傀絲操縱他人的事情。
「據我所知,昭天道曾經大肆招攬過傀師。」
台面上那些個有名有頭的傀師紛紛竄逃,除了流竄到鄰國的一部分,更多是被昭天道給招攬了,這位了這個邪門的助力。
這也是天家要罷黜昭天道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個不受上朝控制的組織還存活在國境之內,自然會被視為威脅。
「它已經被天家列為邪門歪道了。」
淨夢將絲線整齊地擺在殘片的一旁,淡淡開口。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它從世上消失。」
淨夢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幾下桌面,方才沾在桌面上的水滴一分為二。
「淨夢是普渡慈苑的禪師,也是上朝的子民。」
彭祖興垂眸不語,脖子微微往後仰了一下,像是在閉目養神。
半晌的功夫,彭祖興才開口。
「江鵲。」
「屬下在。」
「你留下。」
「啊?」
江鵲不太清楚彭祖興的用意,睜大眼楮看著彭祖興。
「在血摩羅追回來之前,你都不用回來。」
「是。」
江鵲語氣中有些不滿,但仍然接受了彭祖興的命令。
「無論如何,淨夢禪師。」
彭祖興從蒲團站了起來,就這麼看著淨夢。
「茲事體大。」
朝張元祥使了個眼神之後,便匆匆離去。
「了志。」
淨夢雙手合十,雙眸微微睜開。
不多時,了志步入到殿內。
「領著江鵲施主去客房安頓,一路從酆都府到此,也算是辛苦了。」
江鵲這次倒是反應過來,朝淨夢拱了拱手。
目光朝淨夢看了一眼,然後別了眼一直站在前面的關鳩。
之後,跟著了志不出了殿門。
「請坐吧,關鳩小友。」
關鳩坐在那尚留余溫的蒲團上,一言不發。
半晌,還是淨夢先打破平靜。
「我在此向小友抱歉。」
說著,淨夢微微低下頭。
「還是希望小友讓我利用一次。」
「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