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4章 我該以何面目與你相見?

諸伏高明丟掉了所有工作,馬不停蹄地連夜趕到東京。

以前,為了景光的安全,他總是盡可能避免和淺野信繁、安室透見面。但此刻,盡管理智猶存,諸伏高明還是直接找到了降谷零。

降谷零沉默地望著門外熟悉的身影,他沒有詢問諸伏高明是怎麼找到這里的,只是側身讓開門口的空間。

諸伏高明來的時候盡可能地避開了監控,也沒有使用任何能代表身份的證件和車輛,他一直到進門才摘掉了帽子。

「喝點水吧。」降谷零將溫熱的清茶擺在諸伏高明手邊。

諸伏高明簡單道謝,緊接著便開門見山地問道︰「景光呢,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嗎?」

降谷零此時最不想面對的人就是諸伏高明,尤其是在他一無所獲的情況下。

沒有得到答復,諸伏高明已然明白了。

「抱歉,打擾了。」諸伏高明起身,「我會盡我所能調查景光的下落,如果因此違反你們的規定,我在這里向你道歉。」

「高……」

手機鈴聲打斷了降谷零未完全出口的稱呼,他向諸伏高明做了個抱歉的手勢,隨後接通電話。

「降谷先生,我們的人看到有一輛車駛入淺野宅,二樓主臥的燈打開了,還有醫生出入。」听筒中傳來風見裕也的聲音,「初步判斷是淺野先生回來了。」

但是有醫生就代表有人需要就醫,淺野信繁極有可能受了重傷。

即便意識到這一點,降谷零還是重重地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諸伏高明已經對剛才那通電話產生了一個猜測,但他還是謹慎地問道︰「是景光的消息嗎?」

「是,他應該已經回來了。」降谷零從旁邊的鞋櫃上拿起車鑰匙,打算現在就過去。

諸伏高明正想和他一起,然而在臨走時,他卻止步了。

「高明哥?」降谷零疑惑地看向他。

「我不能去。」諸伏高明搖頭,「請你先代我看看他的情況,如果時機合適,我會再找借口探望。」

信繁一定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離開的,而現在他回來了,好像一切都能回歸平凡的日常。那麼諸伏高明就不能再按照之前緊急狀況下遵循的指南,他需要在確保景光安全的同時盡量不影響他的工作。

降谷零鄭重其事地保證道︰「您放心,我會及時向您提供景的消息。」

……

「sorry,  sir.」

世界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灰蒙蒙中,只有小女孩的紅裙子有顏色。

受驚的小兔子朝他展露天真的笑顏,隨後蹦蹦跳跳地遠去了。

「前往波士頓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ua2107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飛……」

「不要緊張,我只是做個假設。」

「你放心好了,飛機上只有兩名飛行員和一名工程師,不會殃及無辜的。」

同樣都是笑容,朗姆的表情卻透著一股令人膽戰心驚的詭異。

「是啊,生命無法用數字衡量。」惡魔的低語在耳邊回響,「那你要怎麼選呢?」

「5…4…3…2…1……」

「轟——」

眼前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形,笑聲、哭聲、叫喊聲充斥著每一個細胞的間隙。

「有飛機爆炸了!好像是剛剛起飛的ua2107!」

「客機!一架客機發生爆炸!」

「127人,你親手殺死了127個人,127條無辜的人命。」

信繁猛地睜開眼楮。

剎那間,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肯尼迪國際機場,以至于他在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後,久久沒能回神。

「哎呀,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信繁渾身一滯,他僵硬地扭頭向聲音的方向看去,脅田兼則那張與夢境中一樣猙獰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原來不是夢啊……

原來他在夢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恭喜你,我的合作者,你已經無法回頭了。」朗姆說這句話的時候還面帶笑意地指了指天空,「是時候做出選擇了,究竟是一個人承擔,還是將更多的人拉下地獄。」

「叮咚——」

信繁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門鈴聲響起。

朗姆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圖像,嘴角的笑容加深了許多。

「看來不少人都知道你回來了。」朗姆將屏幕豎起來,好讓信繁看得更清楚,「你們的關系真好,他還是第一個來探望你的。」

屏幕中顯示的是門口的監控錄像,降谷零站在那里耐心等候著。

按下開門鍵,淺野宅的大門隨之向降谷零開放。

朗姆忽然回頭看向信繁,警告道︰「諸伏景光,記住我說的話,我想你應該不希望把更多人牽連進來吧?」

信繁目光呆滯地注視著慘白的天花板,什麼話都沒說,什麼反應也沒有。

不要!不要讓zero進來!

他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不斷高叫著。

信繁不願讓降谷零看到滿目瘡痍的自己,更害怕降谷零對他露出失望的表情。

可無論他有多麼不情願,受喜悅和擔憂雙重夾擊的降谷零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淺野信繁的臥室門外。

「 」

門把手旋轉,露出了降谷零憔悴了許多的身影。

他一眼就看到了睜眼躺在床上的信繁,那一瞬間,降谷零由衷地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看樣子景光沒事。

至于旁邊的脅田兼則,降谷零則一點也不意外。

就在剛才,他在樓下踫到了灰原哀。小姑娘一臉嚴肅地坐在沙發上,渾身都在輕微顫抖。

降谷零問信繁,灰原哀指了指樓上,又在他準備上樓時急匆匆地提醒︰「當心,哥哥身邊有很危險的人!」

顯然易見,讓久經磨礪的宮野志保都感到畏懼的人就是脅田兼則了。朗姆的確也稱得上是一個很危險的人。

「你怎麼在這里。」降谷零用陳述語氣問道。

相比于他如臨大敵的模樣,脅田兼則的表情就要輕松許多了,他施施然站起身︰「听說淺野先生病了,店長專門讓我過來探望。既然你來了,我就先回店里去了,到了飯點客人一多就會忙得不可開交。」

降谷零聞言側身讓路,脅田兼則也沒有多停留。他向降谷零輕輕點頭,離開了信繁的臥室。

信繁的房間掛著厚厚的窗簾,遮蓋住了外面的陽光,顯得格外沉悶。

降谷零感到奇怪,他一邊拉窗簾一邊開玩笑調侃道︰「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你和小哀都像是丟了魂,怎麼,朗姆就那麼可怕?」

信繁的狀態實在是不對勁,他呆滯地仰面朝上,臉色簡直比灰原哀還要蒼白,幾乎毫無血色。更奇怪的還是他的狀態,整個人仿佛卸了力,渾渾噩噩的,降谷零都懷疑他听不見自己的聲音。

降谷零原本還算輕松的心情頓時沉重了一些,他靠近信繁,準備查看情況。

「別過來!!」看到降谷零靠近,信繁忽然大聲呵斥。

降谷零被他嚇了一跳,不過還是立刻停下來︰「好,我不過去,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了。」

他能告訴他什麼呢?

信繁放在被子里的手觸踫到了一個微涼的金屬物,他知道那是追蹤器,朗姆或許正在監听他們的對話。

朗姆雖然已經知道降谷零是臥底了,但信繁還不確定這些錄音會不會提交給boss,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怎麼做才能保住他在乎的人。

似乎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可能地遠離他們。

畢竟現如今他才是最危險的那顆炸彈。

想清楚這些,信繁的大腦略微清醒了一些。他強撐著躺太久以至于月兌力的身體,艱難地坐了起來。

降谷零幾次伸手想要幫忙,都被信繁堅定的眼神制止住了。

此時信繁終于能平靜地注視著降谷零,他深吸一口氣,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看過今天的新聞了嗎?」

「看過了。」降谷零不明白景光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美國有一架客機發生空難,機上127人全部遇難,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官方還在調查,我看了事故現場的照片,這絕不是簡單的空難,我懷疑存在恐怖襲擊的可能性。」

意識到結果是一回事,親耳听降谷零說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信繁深切地明白,那場空難不是虛假的,更不是組織誆騙他的陰謀,那127條人命是實實在在壓在他靈魂之上的罪孽,他避無可避,更不應該選擇逃避。

「zero。」

信繁喚起了這個熟悉的昵稱,他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堅定決心,盡可能疏遠降谷零,但他還是使用了這個稱呼。

就讓他再任性一次吧,或許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如此稱呼降谷零。

「怎麼了,景?」

降谷零的神情溫和了一些,他以為景光只是因為之前的變故壓力太大。無論怎樣,只要景光願意說出來,再大的困難和危機他們都能共同面對。

信繁已經想好該如何開口了,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他避開了降谷零的目光,注視著窗外悶聲道︰「ua2107的確是因為恐怖襲擊墜毀的,炸彈安裝在機翼的位置,足以摧毀飛機的架構。」

「果然,我就覺得……」降谷零微微停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他沒有任何懷疑信繁的意思,只是單純地感到奇怪,然而這個問題落入信繁耳中卻和質問無疑。這大概就是做賊心虛吧,雖然這個賊本身並不打算隱瞞。

信繁深深吸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表現得足夠冷漠無情︰「因為那場空難就是我策劃並且執行的。」

聞言,降谷零很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別開玩笑了景,如果是你的話絕對不會選擇這種方式。毒殺或者狙擊,你總能精準地干掉目標。」

是啊,身為常年霸佔行動組任務完成率排行榜top3的梅斯卡爾,他的確常常使用降谷零所說的方式解決目標。組織中但凡認識他的,都知道梅斯卡爾從不殃及無辜,因為那在他看來是多余的事情。

你看,以前那個連臥底都要謹慎克制的諸伏景光已經消失了。

現在出現在降谷零眼前的,是已經被黑色徹底侵染的淺野信繁。

信繁沒有直接回應降谷零的質疑,他只是低聲喃喃著︰「長期執飛相同航線的機組互相熟識,他們有方法可以避開地面特殊的安檢通道。ua2107的機組中混有組織外圍成員,他將炸彈帶上飛機,安裝在指定位置。炸彈的控制器……炸彈的控制器在我手中,我只需要等飛機達到一定高度引爆炸彈就可以了。」

朗姆的恐襲計劃幾乎與信繁做的假設一模一樣,所以他可以很輕松地說出恐襲的每處細節。

而這些話終于讓降谷零嚴肅起來,他收起笑容,坐到了信繁身邊的椅子上。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是組織做的嗎?」降谷零問。

「這次行動從頭到尾都是我的策劃,外圍成員只是遵照了我的指示。引爆的按鈕是我按下的,爆炸是我導致的,那127人的死亡也是我造成的。」信繁壓抑了太久,他一口氣將自己做的事情通通傾訴了出來。

至此,降谷零依然只是覺得事情有些嚴重,他還沒有意識到景光這些話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麼。

降谷零皺眉發問︰「為什麼要這麼做,飛機上有組織暗殺的目標嗎?」

「有一些即將送往華盛頓fbi總部的文件。」信繁干巴巴地回答。

降谷零不敢置信道︰「就為了一些文件?」

「那些文件里面可能有威脅到組織的情報,一旦讓fbi掌握,就會對組織造成嚴重打擊。」

「不能采用其他方式嗎?」降谷零質問,「比如在飛機起飛前的運輸過程中調換文件,或者買通負責貨倉的工人,方法有很多,為什麼一定要摧毀一架飛機呢?!」

此時,他已經開始生氣了。因為哪怕剛初出茅廬的新人都知道炸飛機是下下策,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都不應該選擇的方式!

「諸伏景光,」氣憤之下,降谷零連名帶姓地喊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是怎麼想的?」信繁揚起頭,終于迎上了降谷零的目光。果不其然,他在那兩道視線中發現了難以掩飾的失望。

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真正想說的話被他拼命吞了回去,出口的卻是︰「我只是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游離在黑白之間戰戰兢兢的生活,受不了每天睜眼都要為未來擔驚受怕,受不了面對仇人還要笑臉相迎講什麼法律和道德!我只是受不了繼續雙面的人生,我想單純一點,你不明白嗎?!」

------題外話------

雖然只有一更,但字數是扎扎實實4k,和兩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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