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幾天。
春溪郡城突然下起了秋雨,綿長不斷,老天仿佛要將滿城的陰氣血污沖刷干淨。
這幾天中,春溪城剛剛經歷了這場沉重的浩劫。
裴瓔顯然極為忙碌,偶爾撐著一把油紙傘,不懼大雨匆忙趕來,大致確定李知安傷勢好轉後,又匆匆離去。
在這期間,柳溫年也來過一次,來時頭戴斗笠,提著一壺郡城有名的酒,站在雨幕中,咧嘴一笑。
他剛來春溪城不久,為人性子豪爽健談,很快就混熟了羅將軍,鐘離白等人。
這幾位大漢不知怎麼的,也學會了文人的附庸風雅,在郡城書院廣交了不少文人儒士,共赴青樓,勾欄听曲。
李知安落了個清淨,撐開護體罡氣,衣裳雨水不沾,在雨中繼而練習六千劍式。
自創的劍招十九,練了幾日,也逐漸得心應手,劍招的弊端也緩緩改善。
如今李知安運氣三周天,即可瞬間流轉劍意十八次。
其他閑暇時光,李知安也買來了朱砂,墨筆,符紙,踏入練氣三品後。
哪怕是勾畫黃階符,也沒有當初這麼吃力。
李知安多勾勒了幾張護體神符,爆發速度的神行符,還有能讓人難以捉模的匿隱符。
引雷符殺傷力最重,可極其難以刻畫,原因是符文繁瑣,每一筆勾畫都需要耗費強大的精神力。
在道家流派中,符一門在上古時就開始流傳。
哪怕是一張普通的符,也蘊含著神靈的些許靈韻,有著去病消災,鎮魔壓邪,請神驅鬼的奇效。
修行界斗法的符,都是修士灌注的真氣勾畫,又以法力高深的符道紋路繪制而成。
符中蘊藏的恐怖威能,不是尋常符能比之。
在這座天下中,十二仙宗之一的符派,乃是正統的符道派,其宗內的符之法最為淵博齊全。
而江湖上的其他旁門道士,大多數都是另闢蹊徑,喜歡鑽研各類古怪的符秘籍。
繼而在符文上加以改進,造就邪氣至極的符。
在和這些妖道斗法中,他們能使出各種詭異的符,讓人難以招架。
在符道術中,雷符一法,自古以來,一直雄踞在道家萬門符法的至高首位。
雷霆之威,在修行界更是公認的無雙匹力,威力之勢,難以抵擋。
道門中的大神通者,可提氣以指,虛畫符文,從而引動天地之力,不再拘束于符紙筆墨。
畫符一直以來都是一門技術活,畫符之人,心神需要做到百分百專注。
駁雜念頭絲毫不能生出,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一氣呵成的水準。
其次符紙品秩也是一個問題,上等的符紙能承載更為充沛的真氣。
像李知安買來的這些普通符紙,有些甚至不能承受符文的靈韻。
李知安花了不少時辰,輔以清心訣的情況下,才能保持心神氣,三者一致平靜。
哪怕如此,他依舊畫廢了不少張符紙,這讓他不禁懷疑起。
當時在東邊城樓上,自己是怎麼一口氣畫完那六張品階不低的符。
……
大雨初停,天地清新。
李知安正打算出去透透氣,這幾天不怎麼吃喝,月復中的五髒廟在強烈抗議著。
剛踏出屋門,只見小院門口,站著一位霜白鬢發的飛魚服老人。
李知安愣了一下,拱手說道︰「見過丁監司。」
「小友,不必客氣。」丁監司擺了擺手,將手中的杏黃油紙傘,靠在門檻邊上。
丁監司抱拳,微笑道︰「方才我觀此院氣象,氣機流逝極快,不小心窺探到了你畫符的景象,還請小友多多見諒。」
李知安搖了搖頭,問道︰「不知監司大人找在下有什麼事?」
丁監司環顧左右,低聲道︰「隔牆有耳,還請小友書房一述。」
書房內。
李知安沏了一壺熱茶,給老人倒上,心中越發好奇,這天地司的監司突然找自己,是為了什麼?
丁監司嘬了一口清茶,猛然一拍桌子,微笑道︰「我天地司的唐慕游,是你殺的吧?」
聞言,好似憑空顯現一絲殺氣。
好家伙,竟然嚇唬我……李知安眯起雙眼。
然而自己在長月江殺了三年的綠魚怪,內心早已和殺魚的劍一樣冷了。
況且他真是來單純問責的話,就不該一個人獨自前來,早就派人封鎖了這座靜雅小院。
似是驗證了李知安的想法,老人說出唐慕游死因後,卻是面色如常,老神在在看著自己。
李知安笑了笑,出聲稱是。
丁監司眉梢一挑,淡然道︰
「小友年紀輕輕,倒是沉得住氣,我今天來這,不是來問罪的,唐慕游心術不正,走向魔道,也在我預料之中。」
說到這,丁監司用手指輕敲台面,茶水微微掀起陣陣波瀾,繼續道︰「唐慕游是一把雙刃劍,這劍用好了,可以為天地司斬妖除魔,
反面則是心思不正,容易誤入歧途,不管怎麼說,唐慕游勾結妖魔,死有應得。」
「小友能在城隍廟斬殺此獠,也算是為民除害,天地司當有獎賞,
可昨夜爆發禍亂,有位人神共憤的竊賊,趁亂潛入天地司,盜取了大量天材地寶,珍貴法器。」
丁監司面露惱怒神色,驀然又長嘆不止。
李知安眉頭一皺,輕聲道︰「又是竊賊,前幾天棲神山的法寶被盜,又輪到了天地司被偷,怎麼雲州的盜賊這麼猖獗?」
「盜賊天下皆有,只是這盜賊趁火打劫,無疑是落井下石的缺德行為。」
丁監司怒罵一聲,顯然被氣得不輕,搖了搖頭,說道︰「此人能瞞過天地司高手的神識,甚至進入司內寶庫,
這盜賊定是擁有上等的盜術,可天下中,能有這身盜技的門派,除了盜聖仙宗,也沒有誰能做到了。」
李知安不解道︰「一介盜賊出身,怎麼還能躋身仙宗一列呢?」
「小友有所不知,這盜宗里的一位開山老祖,被譽為天下最不經打的仙人,此人也不知從哪得來的天道機緣,證了大道。
頓時,丁監司笑了笑,繼續道︰「他成仙後,除了一身神乎其技的盜術,沒學會任何一門殺法神通,遇上同境的仙人,只能倉惶而逃。」
「可此人的盜術過于邪門,竟能盜走不少仙宗的仙器,天下震動,
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打殺,此人臉皮極厚,自立盜術仙宗,廣收弟子,說是要將盜術發揚光大。」
李知安扯了扯嘴角,不禁感嘆,這仙人也是一個奇葩,淡聲道︰
「監司大人今日前來,既不是問罪,也不是論功行賞,還請監司大人直言快語。」
丁監司凝起雙目,看了看李知安,笑道︰「小友,七陰祭鬼陣是你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