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傷逝

玉書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兩個拿著拖把畚斗的小年輕又把工具舉起來了。

對面其中一人開口說道︰「誤會誤會。我朋友酒喝多了,非說他家在這個方向,一路往這邊跑,我們攔都攔不住,咱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這位大爺也傷得不清,你們趕緊送醫院去吧。我們剛才要打兒零,老大爺硬是不讓,就怕花錢。」

看見玉書一臉不善,說話的那個人又補充道︰「別介!我們沒打算推卸責任。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和你一塊去醫院,該賠多少錢,我們一分不少給,你看這樣行嗎?」

玉書想了想,把這幾個人撂在廠里,萬一他們再鬧事,還真有點麻煩。索性一起帶著走吧,萬一路上他們不安分,他就直接把車往派出所里開。

打定了主意,玉書便沉著臉點了點頭,問明了兩個小年輕的名字,知道他們也是自己廠里的工人,就吩咐他們暫時幫著看廠,等開工的時候給他們包個大紅包。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是意外之喜,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了,怕玉書反悔,還殷勤地跑過去給他開車門。

玉書把人送到醫院,期間跑前跑後,又是抽血又是拍片的,確定老劉沒有腦震蕩,也沒有骨折的情況,就是臉上的傷可能留下疤痕,玉書的心才落了地。考慮到夜已深,老劉年紀也大了,就直接要了一張病床把老劉安排進去了。

忙完了這一切,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這才想起來妻子還在家里焦灼地等他電話,習慣性地去模電話,卻模了個空。

玉書才想起來,電話落在車上了,匆匆跑到停車場打開車門,就看見自己的手機安安靜靜地躺在駕駛座上,屏幕漆黑。

玉書有些奇怪,昨天晚上才充的電,這才幾個小時電量就耗盡了,可見大牌也不是那麼名副其實的。

再回到醫院大廳,就看見三個男人忐忑不安地看著自己,剛才醉醺醺地推人的男人也清醒了,一個勁兒地跟玉書道歉。

老劉既然是小傷,玉書就便不打算追究幾個人責任了。

沒想到玉書這麼輕易放過他們,三個人交換了一下幾個人才懂的眼色就爭先恐後地走了,唯恐走慢一步,玉書就改變主意。

很多年後,玉書每當想起這一幕,就覺得心痛難當。

余生的日子,他曾無數次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強硬一點,選擇直接報警,而是選擇了息事寧人。

……

「哇……哇……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漆黑的房間里毫無預兆地響起小孩子的哭聲,玉梅立即驚醒了。

打開燈一看,就見陶陶坐在床頭抹眼淚。

玉梅趕緊把小丫頭抱在懷里輕輕拍了拍,動作嫻熟。

從小兩個妹妹都是她一手帶大的,哄孩子很有一套,陶陶很快安靜下來。

小丫頭淚眼朦朧︰「大姑姑,我媽媽呢?媽媽不要我了嗎?」

玉梅皺眉,大哥那邊什麼情況不知道,大嫂去接人,按照路程,往返也不用兩個小時,現在也該回來了。

結果這夫妻倆誰也沒打個電話說一聲,真是太不靠譜了。只好耐著性子哄陶陶︰「不是哦,你爸爸媽媽臨時有事,所以才把你送到大姑這里來了。」

「可是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看見媽媽丟下我自己走了。我一直喊她一直喊她,她也不理我……」

玉蘭在門外敲門,「阿姐,我好像听到陶陶在哭?」

玉梅抱緊陶陶,回答玉蘭︰「不是好像,大嫂昨天半夜把陶陶送過來了。你進來吧,門沒鎖。」

玉蘭從玉梅懷里接過哭得可憐兮兮的小丫頭,問玉梅︰「出什麼事了?」

玉梅把事情經過一說,玉蘭心里就一咯 ,「胡鬧,大半夜的你怎麼不攔著她?大哥一個大男人,帶著錢包哪里不能去?再不濟直接在廠里對付一宿有多難?」

玉梅被她問得一愣一愣的,直接抓起電話快速按下號碼。

她先給何喜梅打電話,對方電話關機,再打給玉書,還沒開口,玉書的聲音透著疲倦︰「你大嫂和陶陶是不是在你那兒?睡了嗎?要是沒睡就跟你大嫂說一下,廠里沒事了,讓她安心睡,我剛到家就不過去了。」

玉梅一愣,「不是你讓大嫂去接你的?她把陶陶送過來就走了。怎麼?你們沒踫上?」

玉書傻了,巨大的恐慌淹沒了他︰「我沒打電話!我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關機了,根本沒給她打過電話。我馬上過來!」

玉梅直愣愣地看著玉梅,「出事了。」

陶陶看著兩個姑姑的神色,癟癟嘴又想哭了。

玉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把小姑娘塞回玉梅懷里,不顧天邊剛剛露出魚肚白,直接給郝梅打電話,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幾次撥錯號碼。

郝梅閉著眼楮一接起電話就被電話里冷厲的女聲嚇了一跳,「安保公司在本地的有幾個算幾個,全部出去找人,找我大嫂,這事算我欠大家一個人情。」

且不提郝梅手下的人傾巢出動全城找人。

對陳家人來說,這一天注定是灰暗的一天。

李愛華抱著哭累了睡著的陶陶坐在客廳里的,憂心忡忡︰「這算什麼事啊,找個人還能把自己找丟了?小喜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啊。你說她會不會迷路了?還是車子拋錨了?我就說工廠不要建在那麼偏僻的地方,一到晚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陳力知道老伴只是借著不停說話來掩飾心中的慌亂,就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倘若兒媳婦只是有事在路上耽擱了還好,就怕萬一……陳力不敢往下想。

郝梅收到下屬回報過來的消息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給玉蘭打電話。

「人……找到了。」

玉蘭一听她的語氣里的沉重,一顆心就一個勁兒地往下沉,一直沉到深不見底的深淵,半晌才啞聲道︰「結果?」

郝梅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有句話還是要說︰「節哀。」

把地點告訴玉蘭,郝梅掛了電話,取出毛毯小心翼翼地給那個宛如陷入熟睡的女子細心地蓋好。

身為女人,她很清楚面前這個人曾經遭遇了什麼,現在只希望玉蘭年紀小,不懂這些,否則,一場風暴在所難免。

郝梅抬頭望天,心里也像這陰沉沉的天一樣沉甸甸的,一聲嘆息隨著冷風消失在空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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