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推翻推理

「太乙真人?」我驚得大叫。

沒錯,公園名叫封神公園,我還親自去過,親眼目睹了里面不少封神演義著作里的人物雕像,有垂釣的姜太公,有被挖了心的比干,有妖妃妲己,有昏庸紂王,也有太乙真人以蓮花與鮮藕為身軀,使悲憤自刎的哪吒還魂再世。

公園里有太乙真人的雕像!跟「乙」有關!

「什麼事故?」我急切地問卞小山。

卞小山加重語氣強調︰「我從我手下的巡警那里听說的事故!」

盧昶打圓場,「行了行了,快說吧。」

「公園有個園長,名叫孫興,有一天,有人通知他,有小孩調皮,爬上了哪吒的雕像,他就風風火火趕過去,打了小孩的,還沖小孩的父母索要了一塊錢當做罰款。」

「然後呢?」盧昶比我還心急。

「孩子父母自覺有愧就道歉交了罰款,可是第二天,公園里來了一個美國人,居然在太乙真人雕像下隨地便溺!而當時湊巧,那一家三口也在場,他們氣不過啊,就去找孫興,說明此事。可孫興一听對方是外國人,根本不打算管。」卞小山翻白眼,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然後呢?」盧昶催促,「你一口氣說完行不行?」

我也急得很,畢竟這事兒也跟外國人有關,這個園長孫興很可能是幽靈殺手的第二個目標路人乙。

「然後那對兒曾經交過罰款的父母不依不饒,把孫興拉到太乙真人雕像前,指著雕像下的穢物,又指向不遠處仍在游園的美國人,希望孫興至少能夠要來美國人的一句道歉。結果孫興是屁顛屁顛地過去跟美國人交涉了,可卻不是索要道歉,反而是去討好,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最後回來就說,美國人已經道歉了。」

「孫興沒有賣國,頂多就是給中國丟人了。」我揣測著,這麼一個輕罪,幽靈殺手會覺得這是死罪?

「這事兒還沒完,那對交了罰款的夫妻不依不饒,結果孫興叫上兩個手下,把他們給打了,所以這事兒才鬧到巡警出馬。」

盧昶一拍桌子,「就是孫興,一定是他!」

幽靈殺手的下一個目標路人乙真的會是孫興嗎?我覺得應該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吧。

我離開警察局的時候,盧昶正在安排人手今夜凌晨過後,也就是預告中的30日,到孫興家附近蹲守,第二天早上悄悄護送他上班,再假扮成游園者,分布在孫興周圍,等待著幽靈殺手自投羅網。

盧昶很有把握,如果孫興就是路人乙,那麼幽靈殺手沒法把太乙真人的雕像也給他放在犯案現場,所以現場一定是在公園內,在太乙真人雕像附近。所以他們只要守住孫興,守住太乙真人就行。

我回到家,思緒煩亂,盧昶和卞小山那邊的任務已經有了方向,我的任務——破解雪地無腳印之謎,目前還是毫無頭緒。

民國22年12月30日,陰。

現在是早上6點半,我現在很興奮,因為就在剛剛,我有了靈感,關于雪地無腳印的謎題,我有了解題的靈感。我要多多感謝我隔壁的鄰居,那位方太太,勤勞的方太太一大早就去收她晾曬的衣服。

現在是中午12點,我剛剛回家,失望而歸,全身無力。

早上我的靈感來自于晾衣繩。我居住在三樓,三樓一共就兩戶人家,分別是我和方先生方太太兩家,我們兩家有一個共用的走廊,走廊有窗,最適合晾曬衣服,所以方先生這個木工愛好者自己做了一個晾衣架,簡單來說就是左右各立一根柱子,中間栓上晾衣繩。

畢竟是方先生自己做的,晾衣架質量絕對不過關,我平時只敢在上面晾曬一些比較輕的衣服,而且在晾曬前確保我已經把衣物盡量擰到最干。

可是昨天,偷懶的方太太在上面晾了她沒能擰干的毛衣,濕漉漉的毛衣太沉,所以直接滑到了晾衣繩的中央,其他衣物也跟著滑行,都集中在了晾衣繩的中央,堆在一起。

早上方太太去收衣服的時候就不停抱怨衣服堆在一起都沒晾干,方先生听到抱怨出來查看,方太太責怪方先生這個晾衣架沒做好,沒有把晾衣繩繃到最緊,如果繩子足夠緊,再沉的衣服也不會移位。

方先生則是去查看兩邊的木頭立柱,說繩子崩得已經夠緊,所以兩個木頭都變形了,說到底就是方太太沒擰干毛衣的過錯。

這對兒平時就喜歡斗嘴的小夫妻的這番話給了我靈感。我當時腦子里就呈現出一副畫面,在那片雪地的上方,以南北兩側的樓房某兩個房間的窗戶作為兩個點,在中間拉一條繩子。

繩子不能是繃直的,它的長度要長于兩棟樓之間的距離。具體多長呢?兩個窗戶和下方雪地中央尸體所在的位置分為為三個點,組成一個倒三角形,那條繩子的長度就是三角形兩條斜邊。

然後,幽靈殺手把黨皓東的尸體「掛」在繩子上,讓他自由滑行,那麼他就會停留在繩子的中央,此時他距離地面已經非常近。這個時候,再松開繩子,尸體自然會落在雪地上,而不留任何腳印,也可以解釋尸體不是從高空墜落這一點,因為他的確是低空,而且是非常低的低空墜落的。

所以問題就在于,如何在兩棟樓中間懸掛這麼一條「晾衣繩」,或者說是「拋尸繩」。

我打算親臨其境去思考。于是我一大早就跑到了雪地北側的京華旅館,亮明身份,想要去頂層也就是五層的房間查看。

我成功進入了旅館,五層的房間凡是沒有人入住的空房我都查了個遍,但很遺憾,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我所謂的證據是有人曾經在房間里栓過繩子的跡象。

房間的陳設都差不多,要說能夠栓繩子,承受一個男性尸體的重量的家具,最大最穩的,那一定是房間里的大床。可我檢查過五層我能夠檢查到的所有大床的床腿,上面根本沒有綁過繩子或者繩子摩擦的痕跡。

我問京華旅館的經理,案發當晚整個旅館的入住者之中有沒有可疑的人,有沒有看見黨皓東進入旅館,對方的回答都是沒有。

我不死心,又檢查了整個旅館所有的空房間,還是一無所獲。後來我又去了房頂,還是沒有。

南側的公寓是私人住所,而且很多房間是空置的,空置的我進不去,有人住的,干脆不讓我進,我也只是去頂樓查看過而已。

站在公寓的天台,我開始設想自己就是幽靈殺手,案發當晚我的行動軌跡。結果這麼一想,困難重重。

首先,我把黨皓東約出來,假借我要購買龜甲的名義,然後趁其不備在他的飲品中下藥,迷暈他,等到他昏睡過去,我用繩子套住他的脖子,找個房梁做支點,用力拉拽繩子把他給吊起來,讓他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被吊死。

約在什麼地點呢?旅館畢竟人來人往,不安全,最好的地點就是雪地南側的公寓,某一間沒人住的房間里。我有鑰匙,先抵達,等待獵物上門。我也是在那間房間里動手的,之所以要先下藥就是為了不讓黨皓東反抗發出聲音,引起鄰居注意。

然後,我再用我事先準備好的弓箭,把我事先測量計算好長度的繩子的一端射向對面的京華旅館,射入某個開著窗也開著燈的房間。

公寓這邊我已經把繩子的一段固定好。接下來,我就得去到旅館我之前開好的那間房。

那之前的幾天,我就已經開好了京華旅館的房間。我肯定是要喬裝打扮一番去開房的,或者是隱匿身份,或者用個假身份開房。反正事後就算有人懷疑到旅館這邊,也會懷疑案發前去開房的人,不會想到我這個提前好幾天,甚至提前十天半個月就住在這里的人。

我進入自己開的房間,把繩子的另一頭系在床腿上。然後我再返回公寓房間,剪斷之前那根懸在房梁上吊死黨皓東的繩子,只在他的脖子上留一個繩套。然後把那條用于連接兩幢樓的繩子從他脖子上的繩套上穿過去。

之後,我再把繩子的這一端固定在公寓房間的床腿上。接著,我小心地把尸體移出窗外,松手。這樣一來,黨皓東這個「吊死鬼」就變成了方太太那件沒有擰干的毛衣,在繩子上滑行,滑行的終點也是兩棟樓之間的中點,雪地的中點。

如果我計算足夠準確,那麼尸體停止滑行之後,他的雙腳距離雪地地面不會太遠,我只要這個時候剪斷「拋尸繩」,尸體就會墜落在雪地上,不留腳印。

但問題是——雪地上沒有腳印,卻會留下繩子的痕跡!

長長的繩子被剪斷,肯定會落在雪地上,我再回收繩子,拖行繩子,也會留下痕跡。

我先不去想善後問題,也就是再回到旅館房間回收繩子,因為如果我不解決這個雪地無繩索痕跡的謎題,想別的都是多余。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我這麼做,那麼黨皓東的脖子上也會留下一個繩套啊。

還有,我這麼來來回回大晚上往返于兩棟樓之間,尤其是京華旅館,就算是半夜,旅館大堂和走廊也有工作人員,他們肯定會對我這個來來往往的顧客印象深刻,經理也不會說沒注意到可疑分子了啊。

緊接著我又冒出來一個有關細節的問題,如果我是通過射箭的方式把繩子的一端射入旅館某個房間,就算我百發百中,但是箭頭肯定會在房間的某處留下痕跡啊。

箭射中某樣東西之時也肯定會有聲音啊。寂靜的夜里突然來這麼一個聲音,我真能確保所有人都听不見?

難道我就任憑箭孔的罪證留在房間里?而我為了延遲這罪證被發現,就用不退房的方式,暫時阻止警察進來搜查?

我原本還想著,證據一定就在某兩個房間里,既然我檢查過的房間都沒問題,那麼問題一定在那些有人住的房間里。我還打算讓盧昶出面,進入所有房間搜證呢。

可現在一想,我的這個推理根本行不通,盧昶能答應我,去得罪那些人進屋搜證才怪呢。

我剛剛產生沒多久的推理就這樣被我推翻,我喪氣得很。

罷了,現在我的心情導致我根本無法繼續理性思考,索性先不想了,先去問問盧昶那邊的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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