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矛盾的喬川

而在喬川猶豫的時候,已經有昔日的同伙盯上了他。這個人告知其他七個同伙,喬川可能要自首,自首等同于出賣他們八個人。這些人怎麼可能放任喬川自首?喬川自己要毀滅也就罷了,憑什麼拉他們一起陪葬?

于是幾個人合謀制造了一場意外,讓喬川在去自首的路上撞斷了腿。

喬川沉寂了一陣子,之後居然又想去報社找廖琨,想要把真相刊登出來。可當時廖琨已經不在報社工作了。

喬川得知,正是因為之前廖琨執意刊登小百合案件的報道,堅持喬川當時錯誤的推理,他被報社給開除了。喬川懊悔到用頭撞牆。那之後,他又冷靜下來,又找到了廖琨,跟廖琨說,當初是他搞錯了,真凶就是伍玉霖。

諷刺的是,廖琨不信喬川,認為喬川要麼是被威逼要麼是被利誘了,一氣之下竟然跟喬川決裂,趕走了喬川。廖琨從始至終,都認定了傅琛是真凶。

喬川又沉寂了一陣子,竟然還是想不開,還想要再找廖琨詳細講述自己錯誤推理的緣由和過程。但這次,那八個人沒有給他機會。他們抓住喬川,給他的喉嚨灌石灰水,讓他變成了啞巴。

喬川又一次逃跑了,這一逃之後,他再沒有機會想辦法坦白真相,糾正自己的錯誤,因為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喬川流離失所。

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八名同伙之一老錢在尚城火車站附近開了一家旅館,平時會帶著兒子小錢一起在火車站附近攬客,竟然看到了從北城回到尚城的喬川。

父子倆直接把喬川帶到自家旅館的房間,搜查喬川的行李,這一查,查到了他從北城回來的火車票,查到了喬川手寫的萬字自首信。這家伙這些年一直在北城,解放之後,他便想要回來自首。因為身體原因耽擱了一陣,這回終于是回來了。

父子倆當即便燒了自首信,把喬川軟禁在旅館里,找其他同伙商量怎麼處置喬川。

軟禁的這幾天里,喬川一直想著逃跑,旅館沒有電話,但是對面的商場有,可他是啞巴,沒法打電話報警。思來想去,喬川決定偷跑出去,直接跑到派出所,在派出所用寫字的方式報警。

在這之前,喬川還偷了其他旅客的尚城地圖,在地圖上找到了最近的派出所的地址,以及最近的路徑。

終于有一天,喬川趁亂跑出了旅館,一路狂奔。當時的喬川已經是50多歲的年紀,跛腳,他能跑多快呢?很快,年輕力壯的小錢一路追上來。

喬川拼盡全力,一邊跑一邊咿咿呀呀大叫,終于看見了派出所的大門,也引起了門口警察的注意。

此時,小錢也抓住了喬川,他沒注意到警察正在看他們,只是發泄憤怒,照著喬川的頭就是幾拳頭。

結果就是小錢和喬川都被帶回了派出所。

喬川很想要紙筆寫字,但老錢很快趕來,他聲稱喬川是他們的朋友的遠親,不但是跛子啞巴,還是個弱智,剛剛小錢之所以氣不過打他,是因為他總是逃跑,在外面惹麻煩。而他們的這位朋友,正是當時尚城市有名的旅游局副局長。

喬川急得一直大叫,近乎瘋狂,他不會說話,只想要搶奪紙筆寫字。但老錢卻說喬川有搶筆捅眼楮的習慣,嚇得警察趕緊把筆收好。

最後,當時的旅游局賈副局長出面,承認喬川是他的遠親,腦子有問題,要親自接回自家有病的親人,好生照看,絕對不給社會添麻煩。喬川就這樣落在了他們八個人手中。

八個人商議如何處置喬川,讓他活著,他一心想著坦白當年合謀殺害傅琛的罪行,真相大白的結果就是罪惡分紅沒了,斷他們的財路不說,還要拉著他們八個家庭一起毀滅。

可讓他死,那就必須有個前提,得毀尸滅跡,因為喬川曾經去過派出所,有警察見過他,如果喬川的尸體被發現,警察肯定會找上錢家和賈家,然後順藤模瓜,他們八個家庭一個也別想好過。

就算毀尸滅跡了,萬一哪天警察想起了旅游局副局長有個弱智親戚,提出要見一見,賈副局長第一交不出活人,第二拿不出死亡證明,那豈不是糟糕?

所以大家商議的結果就是,保險起見,得讓喬川活著,而且是以一個遠親的身份,瘋子的身份,失去自由,在他們的控制下活著。反正他們還在喬川的行李箱里發現了一本病例,顯示喬川有十年的心腦血管病史,他活不了太久。讓他自生自滅地病死,這是最好的結果。

傅熙的祖父得知這一切,並沒有糾結難過太久,他是商人,一切從利益出發,他並不打算糾正錯誤,跟其他八個人一樣,他認為歷史已經無法改變,他們九個人沒有必要為民國時期的罪行毀掉他們在新中國的美好生活。

祖父默許了那八個人對于喬川的處置。

「從1969年到1972年,他們囚禁了喬川三年時間。後來,他們八個人以為喬川真的因為失去自由,心理崩潰而瘋了,想來是喬川為了隱藏筆記,對他們裝瘋賣傻。我父親過世前,就只跟我說了這些。」傅熙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是在同情喬川。

吉時驚訝地說︰「這麼說來,那本筆記是喬川被軟禁在筒子樓里的那三年時間里偷偷寫的!」

傅熙感慨︰「是啊,他們撞斷了他的腿,燒了他的喉嚨,甚至奪走他的身份,像牲口一樣囚禁他,可是他始終沒有放棄他的初衷——坦白當年犯下的罪行。喬川,這個人,怎麼說他好呢?」

「說他是個偵探吧,他鑄成大錯的緣由就是他推理錯誤;說他不是個偵探吧,他寫了這麼一本加密筆記暗示真相,哪怕在自己死後也要留一個達成夙願希望和可能。這個人真的很矛盾。」吉時長吁短嘆。

易文翰心里也是五味雜陳,「說他是個正直的人吧,他枉顧法律,是殺害傅琛的主謀;說他不正直吧,他是唯一一個寧肯自我毀滅也執著于昭示真相的人。」

傅熙用力點頭,非常贊同易文翰和吉時對喬川的評價,「喬川是個聰明人,只不過前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但在筒子樓里,他懂得利用他從北城帶回來的古老筆記本,也幸好他帶回了一個空白的、民國時期的筆記本,然後又在自己的房間里偷藏了墨水和筆。」

「站在喬川的角度,寫一本這樣的加密筆記的確是他唯一能夠做的,可一旦那些人破譯里筆記里的真相,他們很可能馬上毀掉筆記,殺了喬川。」易文翰目露寒光,不齒那八個人的惡行。

「幸運的是,他們八個人都不是推理愛好者,那個年代,他們也都沒看過阿加莎的推理小說,」吉時苦笑著說,「所以筆記才會被他們忽略,留了下來,輾轉到了那位囤積癖阿姨的家里,也就是說,那位不知姓名的、參加婚禮的阿姨,就是那八個人的後代,或者是後代的親屬。」

吉時提到了婚禮,易文翰馬上想到了眼下的兩起命案,眼前的傅熙很可能就是幕後主謀。

「傅先生,既然你肯坦白當年的秘密,那麼不妨再給我一個名單,那八個人的後代名單,也就是,你的秘密賬戶每年分發罪惡分紅的八個收款人。」易文翰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傅熙尷尬了兩秒,然後便在氣勢和立場上落了下風,「罪惡分紅,說得好。我可以給你名單,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要親自澄清。我知道易隊長,你在懷疑我指使鐘敬勛殺了錢益多和紀瀟瀟,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我未出世的孩子賭咒發誓,我個人,傅熙,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易文翰絲毫不驚訝,坦白當年的罪行是一回事兒,因為那是祖輩的恩怨,罪行不會牽連到傅熙頭上,頂多是東窗事發後,傅熙和傅承制藥會遭受名譽上的滅頂之災。可是如果坦白自己是兩起命案的主謀,那就是生命上的滅頂之災。

「案子我自然會查。」易文翰對傅熙的賭咒發誓就跟其他嫌疑人賭咒發誓的說法一樣,你說你的,在我這,就是听听而已。

傅熙又是尷尬一笑,但是看易文翰的眼神里卻多了幾分欣賞。

「傅先生,你找我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這些?」吉時覺得,是時候該聊一下他們三方的身份問題了。

傅熙回過神來,又望向吉時,表情和藹了不少,「吉老師,我真的沒想到,你和易隊長會成為朋友,我們三個人能夠這樣坐在一起。」

吉時皮笑肉不笑,「我也沒想到。我想向你確認一下,當年我父親的事……」

傅熙了然一笑,默默點頭。

吉時不知道該不該道謝。

「易隊長,」傅熙又轉向易文翰,「抱歉,我一直在暗中關注吉老師和你,我知道,令尊一直想要奪回本該屬于你們的家業——傅承制藥。」

「所以呢?」易文翰似乎從傅熙的話中听出了威脅的意味,他在威脅自己,別想來奪走他的東西,否則你們父子會後悔。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