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極致復仇

吉時把杯中還剩一半的咖啡一飲而盡,又在辦公室里轉了兩圈,總算是平靜下來。

「哥,這麼說叔叔一直希望你能夠揭露當年的真相,奪回屬于你們的家業?」吉時很好奇,易文翰是什麼立場。

「我爸是一點沒遺傳到傅沖的性格,倒是我,除了不願姑息犯罪之外,我跟傅沖一個樣。」易文翰婉轉但又是非常明確地表態。

「你不打算奪回家業?喬川的筆記就是證據啊!」吉時的激動指數又開始飆升。

易文翰搖頭,「先不說這筆記能不能算是鐵證,就算能,我也不打算奪回什麼家業,我對經商沒興趣,我爸倒是有興趣,但他沒那個能力。況且,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別忘了,錢益多和紀瀟瀟的案子!」

吉時拍了一下額頭,「對,這兩人的死還得查清楚,哥,你說,剛剛那個鐘敬勛,他會不會就是凶手?」

易文翰與吉時對視,知道他們倆又一次不謀而合了,有關當年傅家別館的火災,下人取代傅琛的案子,和眼下傅熙的司機出現在兩個死者一同出現過的婚禮上,這兩者之間的聯系,他們產生了相同的推理。

時間回到1934年,小百合遇害的案子之後。當年,伍玉霖被當做真凶伏法,喬川對這個結果是不服的,他認定了傅琛才是真凶。

當時傅琛和喬川一同與舞女小百合交往,喬川錯誤的認定,傅琛的殺人動機就是因為得知小百合綠了他,身為闊少,他忍不了頭頂綠光,所以殺人泄憤。事後,因為傅琛有錢有勢,收買了當時的警察局,所以才會抓一個黃包車夫伍玉霖當替罪羊,盡快了結此事。

一開始,喬川是打算通過記者廖琨的報道向世人昭示真相,結果在喬川看來,連報社都被傅家給收買了,廖琨的稿子根本登不了。百樂門那些證人也因為身份懸殊,不敢跟傅家對抗,不願以卵擊石,出面作證。

也就是說,喬川這個偵探想要通過法律途徑去為愛人復仇,是不可能的了。喬川自己也是個社會底層,所謂名偵探,不過是個人家想給他便給他,想拿走便拿走的虛名而已,他想要跟傅家作對,就是蚍蜉撼樹。

所以喬川如果非要復仇,就只能利用他獨有的特長。身為偵探,他的對手是那些機關算盡的罪犯。但如果一個偵探想要犯罪,那麼他就會是一個最狡猾的罪犯。

喬川在筆記中虛構的「有人生還」的案子里就曾經表達過,他對當時的社會和法律非常失望,這也是暗示後面,他想要通過犯罪為自己和小百合主持正義。

喬川的仇人與其說是傅琛一人,不如說是整個傅家。因為傅琛犯罪並不是自己實施的,他是闊少,可以輕松指使手下替他殺人,事後,警察局不敢為難他,證人們都不敢作證,都是因為懼怕傅家的勢力。這其中傅興身為傅家勢力的代表人物,包庇兒子,花錢褻瀆法律,自然也是滿身罪惡。

以喬川的能耐,神不知鬼不覺殺死傅琛,全身而退,應該不難,但喬川並不滿足于此,他還要對傅家復仇。而且他的仇恨高漲,已經不滿足于短暫的、停留在某一時刻的復仇,他要長久的、延綿不斷的、世世代代的復仇。

喬川想要報復為富不仁,花錢褻瀆法律,只手遮天的傅家,如果只單純殺死傅琛,還是會有傅沖這個繼承人,他又不可能殺到國外。很有可能他由此才想出了冒名頂替的復仇計劃,讓一個殺害傅琛的凶手來頂替傅琛,繼承傅家家產。

更狠一點,就在傅興臨死前告訴他真相,讓他死不瞑目。將來的某一天,真相大白,世人以及傅沖那一脈得知傅家的傳世產業繼承者其實是當年殺害傅琛的真凶,這對傅家的產業也是毀滅性的沖擊。如果傅沖那一脈還想爭奪家產,那更加會搞得烏煙瘴氣,對傅家的產業還是毀滅性的沖擊。

在喬川看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贏家,哪怕他死了,他也是贏家。

既然已經有了復仇計劃的雛形,接下來就是具體布局。

如何讓凶手頂替傅琛的位置呢?人和人的相貌聲音體態都不同,滿世界找個跟傅琛相似的人再加以訓練根本不切實際。想要以假亂真,就得抹去傅琛的這些特征。怎樣抹去呢?

喬川自然而然想到了火。只要別館發生火災,大火可以燒傷人的臉,燒壞喉嚨聲帶改變聲音,身體被燒傷恢復後,原本的體態也會有變化。

當時那個年代哪有什麼DNA親子鑒定啊,只要血型一致,身材差不多,面部骨骼差不多,就絕對能夠蒙混過關。

喬川決定人為制造一場大火,活活燒死傅琛,燒傷家中的另一個人,再把二人身份對調。當然,這麼做必須要得到別館里所有人的配合,大家一起當證人才能讓傅家人信服,接受一個被燒得面目全非的人就是自家嫡子的事實。

當初百樂門歌舞廳里的人被傅家的勢力震懾,不敢說出真相,如今,喬川要讓傅家遭到這些底層人的反噬,也算以牙還牙。

所以整個復仇計劃之中最難的就是爭取同盟,喬川必須讓別館里所有的下人都成為自己的同盟,火災發生後,必須是眾口一詞,每個人的證詞組合起來嚴絲合縫,沒有任何破綻,這樣才能讓傅興確信。簡而言之,就是喬川筆記里暗示的——全員凶手。

第二個難點在于,如何尋找一個甘願被烈焰焚身毀容的替身。冒名頂替,從窮人變成有錢人,大部分窮人都願意,但是如果變身的代價是這麼慘烈的,那麼又有多少窮人會願意?

喬川本來是想要親自上陣的,畢竟他對傅琛的仇恨已經變成了身體內的一團火,時時刻刻灼燒著他的精神,他對小百合的感情太深,導致失去愛人後,他完全被仇恨操控。

但是後來,喬川並沒有親自上陣,可能是客觀條件限制,他不得已放棄,也可能是他不想付出如此代價,又可能是他找到了更合適的人選。

當然,還有一個前提,這個頂替傅琛的人必須足夠了解傅琛才行,包括傅琛的各種喜好禁忌,身上何處有痣有胎記,平時說話行動的習慣等等。所以找到這個替代者之後,還得讓他先進到別館里,到傅琛的身邊「培訓」一段時間才行。

所以喬川一定是先花錢買通了別館的某一個下人,讓這個人做引薦,把這個未來的傅琛,喬川找到的復仇使者送進別館,安插在傅琛身邊「培訓」。

與此同時,喬川慢慢滲透,或者是逐個擊破,爭取同盟。總之,他最後成功了,別館里所有的下人都同意加入他這個偷梁換柱的復仇計劃。喬川是為了復仇,而這些人為什麼甘願冒險呢?

有錢能使鬼推磨,一旦偷梁換柱的計劃成功,那麼他們就都是同乘一條船,一條金船的人。只要大家在船上安分守己不鬧事,這條船就永遠不會翻,船上的財富將永遠由他們和他們的後代共享。沒錯,這份財富跟假傅琛繼承家業一樣,是世襲的。

在喬川的設計和提議下,即將要承受烈焰焚身酷刑而變身成傅琛的人,與別館里所有的下人達成協議,只要他成功變成了傅琛,騙過了傅興,就可以繼承家產。然後從他這一輩開始,每年都會暗中給這些人「罪惡分紅」,用錢去確保這些人跟他一起共同保守秘密。

假傅琛死後,傅家的產業自然是由他的後代繼承,在假傅琛臨死前,他會把這個身世的秘密告訴給自己的繼承人,這個繼承人不但要繼承傅家的產業,連同也要繼承有關真正身世血脈的罪惡秘密,繼承父輩每年分發給其他同伙的「罪惡分紅」。

別館里的八名下人,也同樣會把這個罪惡的秘密延續給自己的後代,等于說是給了後世子孫一張世代承襲的銀行卡,這張卡不用存,卻年年可以取。一旦他們的後世子孫沒有按時拿到「罪惡分紅」,他們便會向世人公開當年火災的真相,傅承制藥的繼承人便會淪為殺人犯的後代。

假傅琛和他的後代世襲這筆「罪惡分紅」,花錢「租賃」這些知情人以及他們的後代閉嘴,保守秘密,卻永遠無法「買斷」。八名下人和他們的後代用這個秘密換取延綿不斷的封口費。二者之間也算達成了一種平衡,共贏。

「其實這個共贏的計劃,這個雙方牽制彼此的平衡是很容易打破的,尤其是站在假傅琛這一脈的角度而言。」分析推理完後,易文翰一句話,便把話題帶到了眼下的兩起案件。

「是啊,一邊是因為罪惡分紅得到了利益,成功逆襲,實現了階級跨越的八個人以及他們的後代,一邊是大財閥傅家以及傅家的後代,實力懸殊。如果傅家的後代中,哪個人想要徹底讓這個秘密消失,或者是不願再供養這些吸血螞蟥,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財富優勢,從中做點手腳。」吉時咋舌,「當年那些人估計是被喬川給忽悠了,上了賊船,還以為是上了財富之舟,殊不知,他們這是給自己,也給後代埋了一個隱患啊。」

「所以你跟我想的一樣,認為錢益多和紀瀟瀟都是那八名下人的後代,現在傅承制藥的法人傅熙,他派出了他的心月復司機作為殺手,清理了兩只吸血螞蟥?」易文翰希望得到一個確認。

吉時聳肩,「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

「按照你的說法,那場婚禮可能是聚集了當初八名下人的後代,鐘敬勛去參加婚禮,是在尋找下手的目標。」易文翰分析。

「不光是婚禮聚集了八名下人的後代,婚禮的主角新郎新娘應該就是那八名下人的後代。所以他們在得知兩個婚禮賓客出事之後,反應怪異,因為他們想到了這可能是傅熙在做清掃工作。」

「也對,新郎新娘是發小,說明這八個家庭這些年一直保持密切聯系。」易文翰想到了賈偉杰和範欣的發小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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