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各取所需的相親

這幾天吉時一直心不在焉,自己打肚皮官司,為什麼易文翰要騙他,為什麼對他有所隱瞞。自己可是把易文翰當做摯友,雖說也不是無話不談的那種,自己也有一些小秘密瞞著對方,但是隱瞞也是因為擔心會影響二人的關系啊。

吉時的小秘密就是,殺害小百合的真凶伍玉霖是他的曾外祖舅舅。

又到周末,早上,母親孫巧嵐在飯桌上先預定了吉時的一天。

「這個周末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里,我有正事兒。」孫巧嵐說話時掩不住笑意。

吉時心慌,仿佛自己的母親在打自己的什麼主意,「什麼正事兒?」

「我給你安排了相親。」孫巧嵐干脆大方地笑。

吉時愁眉苦臉,他現在哪有心情相親?

「不去。我今天就在家里休息,哪也不去。」

臨近中午,吉時出發,前往母親給他的相親地址——一家網紅茶館。

吉時身為男性卻遲到了,抵達茶館包間時,人家女孩子已經恭候多時。

相親的女孩名叫苑初心,26歲。女孩落落大方,看到吉時站在門口便起身迎接。她個頭足有一米七,身材有些單薄,一身灰白色系休閑打扮,黑長直發披肩,素面朝天,戴一副黑框眼鏡。

「你好,我是苑初心。」女孩禮貌微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又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空位。

是男人都喜歡美女,雖然吉時自認為自己不喜歡妖艷型的,但這位也素雅了些。吉時不免有點失望,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真實目的,他又重新燃起希望。

「你好,我叫吉時。」吉時跟女孩握手。

兩人面對面坐下,都沒有主動先開啟一個話題,氣氛有點尷尬。

「吉老師,」苑初心打破尷尬,「我點的龍井,行嗎?」

「別這麼叫,叫我吉時就行,」吉時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對茶沒什麼研究,都行,都行。」

苑初心抱歉地說︰「介紹人說讓我定地點,我就選了這里,應該約在咖啡館的。」

吉時的確更喜歡喝咖啡,但是苑初心給人的感覺就是人淡如菊,跟茶和茶館更搭。

「經常嘗試一下新事物也不錯,」吉時決定話入正題,「苑小姐,你在尚城日報社工作?」

「是啊,我研究生畢業,進日報社不到一年時間,主要是做文化板塊。」

「前不久,我跟你們的社長劉非打過交道。」

「你認識劉社長?」

「就是幾面之緣而已,主要是我拜托他幫忙查詢一些舊報紙……」

「舊報紙!」苑初心突然激動地打斷了吉時,「你也喜歡研究舊報紙?」

「啊?也?」吉時的思路被打斷,一時間模不著頭腦。

苑初心松了一口氣,露出了欣喜的微笑,「老實說,其實我本人對相親什麼的並不感興趣,之所以同意跟你見面,是因為听說你是市局的文檢顧問,專門研究文字資料,幫助警方破案的顧問偵探。」

吉時扶著額頭尬笑,敢情這位跟自己一樣啊,相親目的不純,他們倆都這樣,對介紹人禮貌嗎?

「業余愛好而已。」吉時覺得女士優先,還是先讓人家說說真正目的吧。

苑初心從一旁的雙肩包里掏出了一只破舊的皮革封面的、八開大的筆記本。這東西破敗程度簡直跟喬川的筆記有一拼,一下子便吸引了吉時的注意力和全部興趣。

「這個,」苑初心雙手捧著筆記本,極為愛惜珍視的樣子,把筆記本捧到吉時面前,「我想請你幫我看看。」

吉時雙手接過筆記本,也是一臉肅穆,表達自己對苑初心的尊重,和對人家拜托的重視,更加不經意間表現出了自己對于這筆記本的濃厚興趣。

「這是我母親的東西,是她從20歲到22歲之間的兩年做的剪報。」

苑初心解釋的同時,吉時也翻開了筆記本,本以為里面會是密密麻麻的手寫字,是日記之類的東西,結果入眼竟然全是一小塊一小塊的剪報,全是印刷字。

吉時暗暗失望,同時也後知後覺,苑初心那句「你也喜歡研究舊報紙」是什麼意思。苑初心研究的舊報紙是她母親20歲至22歲之間,應該是上世紀90年代的舊報紙,而他研究的是30年代,中間差了半個多世紀。

現在的問題是,這份筆記本剪報有什麼值得研究的?頂多就是能夠得知當年苑初心的母親都看了那些新聞,或者說對哪些新聞感興趣,進一步了解這個人而已吧。

一個女兒想要了解母親,尤其是年輕時候的母親,這種事也可以讓外人代勞?

苑初心看出了吉時的疑問,了然地苦笑,意思是︰你听了我的敘述就會明白了。

「我出生在農村,父母都是農民,我母親20歲生下我大哥,21歲又生了我。農村條件不好,她懷孕期間也下地干活,生孩子也沒去正規醫院,干活的時候受傷,沒有及時就醫,留下了後遺癥。」談及母親,苑初心滿眼哀傷,聲音哽咽。

「什麼後遺癥?」吉時又隨便翻了翻剪報筆記本,大致看了幾條新聞,各種各樣的都有,沒有什麼值得特別注意的,便合上筆記本,專心與苑初心交談。

「她種地的時候受傷,摔倒撞傷了頭部,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听說是昏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後,有一段時間失語失認,情況好轉一陣子,又會反復。總之就是反反復復之間,我母親的記憶力減退,很多事都不記得了,還經常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癥狀就像是阿爾茲海默癥,但算是比較輕微的那種。」

「但是又不是阿爾茲海默癥,」吉時問,「那之後去醫院檢查過確診過嗎?」

「我大哥高中畢業後來到尚城打工,我則是在尚城讀大學。一直到兩年前,我大哥結婚生了孩子,他們老兩口才來尚城定居,給我大哥看孩子。也是到了這時候,我才有機會和能力帶我母親去醫院系統檢查。檢查的結果是神經系統損傷,因為時間太久,已經不可逆。」

「很遺憾。」吉時低落地說。

「是啊,我母親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家,給我父親,我女乃女乃和我們兄妹倆。她年紀輕輕就喪失了自我,真的很可憐。直到現在,我母親才45歲,很多這個年紀的都市麗人還是職場上打拼呢,我可母親卻只能渾渾噩噩,在家里看孩子。」

「她那種狀況,能看孩子?」吉時覺得把一個小嬰兒交給癥狀等同于老年痴呆癥的女乃女乃不合適。

「說來奇怪,我母親盡管是那樣一種狀態,很多事不記得,但是怎麼照看孩子,她記得清清楚楚,我和我哥就是她一手帶大的。我哥工資不高,舍不得請月嫂保姆什麼的,嫂子也上班,我父親又是大男子主義,家里的活都是我母親在做。」

吉時本來對于苑初心母親的故事不感興趣,但是听著听著也投入進去,感慨這位母親的偉大與不易。

「這本剪報是我母親最寶貝的東西,也是她受傷生病的最初自己一點一點做出來的,可以說,這是她最後的智慧結晶。這些年,她忘記了很多事,很多人,卻獨獨記得這是她的寶貝,平時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只要有人說要把這本剪報丟了,她就會生氣。」

「但是她卻把這麼心愛的寶貝給了你。」吉時微笑著說,他的潛台詞是︰你母親一定很愛你,很信任你,願意把最寶貝的東西送給最寶貝的人。

苑初心卻突然臉色一變,「我母親把它給我,恐怕不是當做禮物,她是想要告訴我什麼。」

「什麼?」吉時後知後覺,剛剛苑初心可是提到了他是市局的文檢顧問啊,莫非這里面有案子?

苑初心面色沉重,壓低聲音,非常嚴肅,「一周前,老家那邊來了一個老鄉,我爸請他來家里吃飯。吃到最後,我跟我母親先退席,我倆回房間照看我佷子,嫂子在廚房忙活,剩下我爸、我哥和那個老鄉一起喝酒。」

吉時非常投入,跟剛剛的放松狀態截然相反,注意力高度集中,他想要一個人,在沒有易文翰的參與下,自己來解決一件案子。從前,他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如今,好像是機會來了。

「老鄉喝多了以後開始講述老家的那些鄰居們的近況,聊著聊著,他便提到了二十多年前在老家的發現無名女尸的事。」

「無名女尸!」這不就是案子嗎!吉時不免激動。

「是的,老鄉也記不得那是哪年了,就說在村子後面那片墳地里,發現了一具沒有棺槨,被埋得很淺的女尸。當時他們幾個村民商量以後,居然沒有報警。」

「為什麼不報警?不記得具體時間,那當時大概是幾十年代?」吉時不可思議,但他很快想到了一個詞,窮山惡水出刁民,那個年代沒文化的人法律意識淡薄,還真就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應該是九十年代吧,老鄉說了一句,說是在我大哥出生之後不久。至于說為什麼不報警,是我爸提了一句,尸體都爛成那樣了,就算報警,警察能查出什麼來?老鄉又說了一句,別回頭把警察招惹過來,再把鄉里別的事兒給挖出來。」

「別的事兒?」吉時眯眼,腦子里又是那句︰窮山惡水出刁民。

「我小時候有點印象,估計是賭博之類的事兒吧。反正他們是沒報警。最重要的是,我媽在房間里听到他們說起這些,整個人嚇得渾身發抖,卻一丁點聲音不敢出,只是死死拉著我的手。我當時嚇壞了,問她怎麼了,她卻捂住我的嘴!」

吉時也跟著緊張,腦袋里自行生成畫面,「你母親對這個無名女尸的事情很敏感,很恐懼!」

「沒錯。我當時也不敢出聲,就繼續听餐廳里的談話。我哥對無名女尸的事情很好奇,就問到底怎麼回事,我爸就訓他,讓他不要亂打听,說這種事情會敗壞財運。老鄉本來還想再說,我爸就給他灌酒。」

「你父親有意回避無名女尸的事,而你的母親對此非常恐懼。」吉時代替苑初心總結精髓。

「是的,然後我母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哭了,她從縫在背心上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從鄉下搬來的木箱,取出這本剪報,塞進我的背包。」苑初心繞了一圈,回到剪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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