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破小

臨走前,吉時給易文翰發了一條微信︰我去老破小找線索了。

易文翰回了一個問號。

吉時回︰別說,這事兒值得深究。

兩人打車來到了老城區一處知名的老小區,這里居住的大多數都是一些老人,此時剛好是晚飯時間,老樓房里傳來各種廚房交響曲和飯菜香。

他們步行來到7層頂層,一梯三戶的戶型,馮藝美繼承的是中間戶。

老門鎖不太靈光,兩人鼓搗了一會兒才把門打開。門一開,一股塵封已久的霉味伴隨著霧霾天一樣的渾濁空氣瞬間撲過來。吉時的過敏性鼻炎瞬間發作,趕忙退出去,一連打了十幾個噴嚏。

「這房子到底有多久沒人住過啦?」吉時趁噴嚏間隙問。

「應該有二十年?我記得搬家那年我14歲。」

馮藝美用衣袖捂住鼻子,進到各個房間,把所有窗戶打開通風。等到房子里的霧霾散去一些,她招呼吉時進來。

房子已然淪為倉庫,各種陳舊的老物件雜亂無章,房子的裝修和家具都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但看形狀,絕對是上世紀的風格。

地板是那種小長條的實木地板,幾乎全部都跟地面分離,腳踩上去,不但會發出聲響,還會位移,讓人有種步行都能漂移的錯覺。

「你發現什麼了嗎?」馮藝美很浮躁,吉時剛進來不到一分鐘,她便急著要結果。

吉時搖頭,「別著急,慢慢找。」

這間房子沒有客廳,只有兩間房,一間小的是雙人床,看樣子是夫妻居住,一間大的被膠合板分成兩小間,一邊一個單人床,應該是兄妹倆住的。

吉時抬頭,以45度角仰望上方,並且固定角度,仰著頭在房間里四處巡視。他這樣做的後果就是頻頻險些被腳下的雜物扳倒。有幾次要不是馮藝美攙扶住他,他真的會摔在滿是塵土的雜物之中,估計得打一百個噴嚏。

終于,吉時的目光捕捉到了目標。那是在大臥室隔成地小房間里,牆壁上方張貼的明星海報。

那是一張女明星的海報,90年代當紅的女明星穿著T恤,肩上還扛著羽毛球拍,在太陽下熱情洋溢地笑。吉時之所以把它認作目標,那是因為女星身上的T恤是純色的,上面有且僅有的圖案是三個大大的英文字母︰SOS。

SOS不是什麼單詞所寫,而是摩斯密碼的求救信號。吉時這些日子一直跟摩斯密碼打交道,自然會對這三個字母格外敏感。事實上,雖然相當一部分人都不知道SOS是摩斯密碼,但絕大部分人都知道SOS代表求救。

馮藝美也順著吉時的目光看過去,很快驚呼一聲,顯然,她也是絕大部分之一。

「怪不得我爸會一直朝上看,怪不得他的助理會提前給我這房子的鑰匙,」馮藝美激動地一把抓住吉時的手臂,用力捏緊,「他在暗示我,他在向我求救,這下你總該信了吧!」

「這,這也能解釋為湊巧。」吉時小聲嘀咕。

馮藝美興奮地原地打轉,根本沒听到吉時的話,也在自己嘀咕︰「怎麼辦?我該怎麼救我爸?」

真的是湊巧嗎?吉時抬頭與那個笑得燦爛的老牌女星對視,給鑰匙是湊巧嗎?向上看是湊巧嗎?SOS是湊巧嗎?他越來越覺得這不是湊巧。

馮藝美糾結了片刻,還是沒有主意,只能又問吉時︰「吉顧問,我接下來該怎麼辦?通知易警官,讓他去搜我爸的病房,看有沒有竊听器?」

吉時示意馮藝美冷靜,「這事兒做肯定要做,但是不急于這一時。我覺得,這房子里應該還會有其他你父親留下的線索暗示。如果能夠找出來,如果能夠作為證據,也許可以跳過搜病房這一環節,直接抓人。」

「抓嚴雅彤?」馮藝美興奮地問。

「如果是鐵證,就可以直接抓人。這樣,咱們倆一起找。」

馮藝美的興奮打了折扣,為難地說︰「可這房子二十年沒人住了,能有什麼證據啊?我爸跟那個女人才認識一年。」

「也許是老相識呢?」吉時反問,「也許只有他們倆知道,他們是老相識,所以才能短時間內一拍即合。」

「也對,但我還是無從下手,不知道能找些什麼。」馮藝美望著周遭的狼藉,如同望洋興嘆。

「不找,肯定什麼都找不到。」吉時倒是覺得這里像個可能藏有寶藏山林,讓人躍躍欲試。而對馮藝美來說,這里就是她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沒什麼新鮮感。

「對了,」馮藝美雙眼濕潤,似乎觸景生情,想到了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跟我爸的暗示有關。」

「什麼事?」吉時問。

「我媽,」馮藝美哽咽地說,「她就死在這房子里。」

正巧此時,窗外一陣風吹過來,正好吹在吉時的後脖頸。吉時打了個哆嗦。這個房子里死過人啊!

「你母親,是什麼時候,怎麼離世的?」吉時心想,搞不好這還真的跟馮勝利的暗示有關。

「我10歲那年,我媽擰開了煤氣罐,」馮藝美指著小臥室的方向,「然後她就躺在床上……」

「抱歉,但是為什麼啊?」吉時不想提人家的傷心事,但是現在必須問清楚,這搞不好跟馮勝利的暗示有關。

「我爸打了我媽,我媽就……那年我哥17歲,從那以後,我哥就不跟我爸說話了。我當時太小,不懂,後來我懂了,也恨我爸……」馮藝美捂住嘴,仰頭,努力克制。

吉時遞上紙巾,想要安慰,又覺得力不從心,說不出什麼有營養的安慰之詞,只好默默陪伴,同時思考,站在馮勝利的角度,前妻的死會不會是他對女兒的某種暗示,甚至跟嚴雅彤脅迫他有關。莫非嚴雅彤當年就是小三,馮藝美的母親就是因為這個小三才自殺?

好在馮藝美的傷心只持續了十分鐘,她不斷深呼吸,好像是醫生交給她的一套什麼自控的流程,這一套做下來,她果真好多了。

接下來,他們倆從晚餐時間一直找到了外面小區里老人們的廣場舞時間,有持續到了廣場舞時間結束,散場回家的時間。最後,小區里安安靜靜,房間里除了兩人翻找東西的聲音,還有他們倆的轆轆饑腸的抗議聲。

「吉顧問,我也找不出什麼東西,要不我下去買點吃的吧。」馮藝美提議。

吉時一看時間,居然已經晚上10點。他真的是餓到前胸貼後背。

「也好,那你一個人小心點。我在這等你。」

趁馮藝美離開,吉時趕緊給母親發微信,告知她他今晚晚點回去,不用等他。

一但停下來,才能察覺到自己有多累,吉時坐在一堆雜物中間,懶得起身去沙發上休息,這麼一起來,又得揚起一片沙塵暴,干脆原地休息。

房間里很安靜,只能听見窗外呼呼風聲。突然,小臥室里的「 」的一聲打破平靜,驚得吉時出了一身冷汗。

清脆短促的「 」的一聲之後是叮叮當當的細小聲音,仿佛小物件被什麼力量改變了原來的位置,緊隨其後是摩擦聲。

毋庸置疑,小臥室里有個會動的東西!

吉時馬上想到了馮藝美的母親就是在那間小臥室里自殺的,莫非是還魂?

驚嚇之余,吉時下意識雙手合十,閉著眼碎碎念︰「馮藝美的媽媽,我是馮藝美的朋友,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幫忙,我是好人,真的,求放過啊。」

碎碎念的間隙,吉時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靠近,雖然閉著眼,但他能夠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或者說什麼氣場正在慢慢靠近自己,此時就在自己眼前,只要自己睜開眼,就能看到他!或者看不到!

吉時一狠心,用力睜眼,想要看看自己這輩子能不能見一回鬼。結果用盡全身勇氣這麼一睜眼,他真的被嚇到發出淒厲的慘叫。

一張黑色的貓臉近在眼前!白色燈光下,一雙黃色的眼,細瞳孔,死死瞪著自己。

「我去!」吉時一個鯉魚打挺,手臂亂揮,把黑貓給推出去一米多。

黑貓站定,又直勾勾地瞪著吉時。

黑貓啊,邪性啊,通靈啊,難道真的是馮藝美母親的鬼魂?

吉時吞了口口水,與黑貓繼續無聲對視。

黑貓卻傲嬌轉身,優哉游哉原路返回,回到了小臥室。

吉時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站起來保持一定距離跟了過去。

小臥室里,黑貓輕松幾下,踩著床板跳上窗台。窗子大敞,窗外是夜色和圓月,黑貓蹲坐在窗台,以黑色夜幕和白色圓月為背景,說不出的詭異。吉時又吞了口口水。

黑貓又瞪了吉時幾秒鐘,轉身一躍,消失無蹤。

吉時這才回過神,自己這麼疑神疑鬼簡直愧對人民教師的身份。這小流浪貓要是被自己嚇到從7樓跳下去摔死了,自己不就罪過啦?他趕忙也踩上床,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這麼一看,吉時放心了,窗外是樓下鄰居違建搭出來的擋雨棚,人家黑貓飛檐走壁,如履平地。

剛要下床,吉時覺得腳下不對勁兒,抬腳一看,玻璃碎片扎進了鞋底。原來剛剛黑貓進來的時候發出的「 」的響聲是撞倒了窗台上的花瓶,後面發出的細小聲音是貓撥弄花瓶碎片的聲音,摩擦聲是貓在木質床板上抓撓磨爪子的聲音。

吉時看著床板上新鮮的爪痕,不禁莞爾,為自己剛剛的恐懼不值。

木質床板是一條一條的搭在床箱上的,中間有縫隙,花瓶碎片很多都從縫隙掉到了床箱里。

吉時掀開一條木板,朝床箱里看,里面有被褥,鞋子和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的亂七八糟。在這些亂七八糟里,有一樣東西瞬間吸引了吉時的注意力。

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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