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己送上門

第二天中午,傳達室又打來電話,馮藝美又來了。

易文翰不堪其擾,讓傳達室阻止馮藝美上樓。沒過幾分鐘,傳達室又打來電話,說馮藝美讓他轉達三個字︰竊听器。

過了半小時,傳達室又打來電話,馮藝美說會一直等到易文翰下班。

易文翰趁午休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馮藝美的主治醫師馬醫生的電話。

「沒錯,前陣子馮藝美來找我開藥,說她又產生了妄想。」馬醫生說。

「那之後呢?她有沒有再聯系你?」易文翰問。

「沒有了,馮藝美出什麼狀況了嗎?」

易文翰嘆息,「估計還得回去住院治療。這樣,我聯系她的前男友,讓他去說服馮藝美,送她到你那。」

馬醫生疑惑,「這事兒找前男友,不合適吧?」

易文翰說︰「我也知道不合適,可是現在馮藝美的父親在化療,自顧不暇,如果不找前男友就得找她哥哥。不過我覺得還是前男友能夠說得上話,畢竟這兩年他們一直保持聯系,關系還不錯。前男友,就是余威,不是還經常聯系你問馮藝美的病情嗎?」

馬醫生說︰「什麼余威?沒人聯系我問過馮藝美的病情啊。」

易文翰本來正一邊打電話一邊忙著手里的活,一听這話,停下手里的活,「馮藝美出院的時候,誰去接的?」

「沒人接啊,說來也是可憐,入院的時候好歹還有你和她父親的助理,出院的時候,就她一個人。」

易文翰掛斷電話,又一次肯定了一個現實,馮藝美果然又犯病了,余威的種種都是她臆想出來的。虧易文翰之前還感嘆余威對馮藝美是真愛,原來是被馮藝美給騙了。

不,不能說是欺騙。馮藝美又不是故意騙她的,她只是太過孤單淒涼,沒有人關愛,所以才導致她病情反復,臆想出前男友的戀戀不舍,幻象二人還有聯系,可能還有未來。

有了臆想的愛情還不夠,馮藝美還向往親情,所以去醫院探望馮勝利,看到馮勝利跟嚴雅彤在一起,她覺得那個女人要搶走父親,于是又一次產生妄想,馮勝利其實還是更愛她這個女兒,他跟嚴雅彤在一起是被逼無奈,他是嚴雅彤的囚徒,因為身體原因無法反抗,所以向她求救。

馮藝美也算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易文翰覺得他無需再去聯系余威確認,馬醫生不會騙他。看來只能聯系馮藝美的哥哥,讓哥哥強行送她去治療。

但是哥哥的聯系方式易文翰沒有啊。問馮藝美?估計她不會說,再去找馮勝利要?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正計劃著何時再去一趟醫院,吉時的微信發來。

「哥,最近有什麼案子嗎?我最近很閑。」

易文翰嘴角一挑,回復︰「還真有一件棘手的事兒,你要是不忙,過來幫忙吧。」

「得 。馬上到。」

吉時打車,風風火火趕到市局,途經大廳的時候,他注意到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石像一樣坐在椅子上,眼淚無聲地留下,從下巴上滴落在腿上。

吉時不免同情,但是根本沒有上前詢問的想法,這種地方這種人並不少見。還是易文翰所謂的棘手案件更重要。

易文翰的辦公室里,易文翰一邊忙一邊像個朗讀機器,毫無感情地對吉時介紹馮藝美的情況。

吉時認認真真听完,不滿地發問︰「什麼?精神分裂癥?你說的棘手案件就是馮藝美?」

「不棘手嗎?」易文翰頭也不抬,輕描淡寫地反問。

「所以你找我來,就是讓我勸一個精神分裂癥的病人正視接受自己犯病的現實,讓她自己乖乖去醫院,而不是纏著你?」吉時還是不敢相信,他覺得自己的打車錢花得不值。

易文翰仍舊看也不看吉時,「我覺得這麼棘手的事,只有你辦得成。」

「你在耍我吧?」吉時苦著臉。

「這怎麼能是耍?這事兒我已經盡力,還是無能為力,所以只能找你幫忙。而且,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啊。」易文翰總算抽空瞥了吉時一眼。

吉時回想剛剛大廳里的那個女人,也就是馮藝美,同情心打敗了對易文翰的不滿和對沒有案件的失望,「行吧,我去勸勸她。至少今天先送她回家。」

「謝啦。」易文翰又瞥了吉時一眼。

吉時上樓時候風風火火,連電梯都懶得等,一路跑上三樓,下樓時沒精打采,在電梯里發呆。直到看到了幾乎沒怎麼變換姿勢,仍舊默默流淚的馮藝美,他才意識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很重要。

吉時坐到馮藝美身邊,輕輕地說︰「馮女士,你好,我叫吉時。」

馮藝美側頭看著吉時,滿臉問號。

「我是易文翰的朋友,也是刑偵支隊的顧問。」吉時向馮藝美展示他的證件,「我從易文翰那听說了你的事,我想,我想幫你。」

「怎麼幫?送我去醫院?」馮藝美苦笑。

吉時搖頭,「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看看能不能證實你父親真的是被脅迫的。」

「怎麼證實?」馮藝美來了點興致,「你能去搜我爸的病房嗎?那絕對藏有竊听器!」

「這個嘛,有難度,」吉時話鋒一轉,「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去調查。我听易文翰講,你父親在錄遺囑的時候,有一些特殊反應。」

「對,對!」馮藝美的興致徹底被吉時給調動起來,「我爸劇烈咳嗽停頓了三次,一次是念到分給我的那棟房子的地址,一次是念到那個女人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一次是最後聲明立這份遺囑是出自自我真實意願,並非受到脅迫。」

吉時補充︰「而且每次劇烈咳嗽停頓的時候,他還望向攝像頭上方。」

「沒錯!你也覺得,這不正常對吧?」

吉時點頭贊同,「我們先假定你父親真的受到了脅迫,他想要求救。那麼他會選擇向誰求救呢?自然是自己最親的一雙兒女。而在他住院期間,你哥哥沒有去探望,只有你去了,那麼他就會意識到,你是他唯一的救星。」

馮藝美用力點頭,「沒錯,沒錯!」

「我站在你父親的角度想了想,如果我是他,一定不會僅限于對你耳語和做口型這兩種方式求救,我會想方設法讓你知道並且確定我被脅迫,所以我會給你更多的暗示。」

「暗示?對,暗示,我爸是特意把我叫去看他錄遺囑,他當時的反應就是暗示!」馮藝美激動地大叫。

吉時忙示意馮藝美小聲,他自己也壓低聲音說︰「沒錯,你父親一共給了你三個暗示,第一,分給你的那套老破小房子;第二,嚴雅彤;第三,遺囑是出自真實意願。」

「後面兩個我都懂,我爸暗示我是嚴雅彤脅迫了他,遺囑不是他自願的,可是第一個,那棟房子,是什麼意思?房子的地址里有什麼秘密嗎?」

吉時說︰「你還記得房子的具體地址嗎?」

馮藝美馬上掏出手機,在上面打字,把那棟房子的具體地址打了出來。

區域街道號碼小區樓層門牌號等等,吉時反反復復地看,反反復復地念,是真的沒發現任何可疑。

「暗示應該不在地址上,畢竟這個地址是固定的,不是隨意杜撰出來的,不好藏暗語。」吉時放棄了在地址上挖掘隱含深意,「那麼這個暗示很可能就在房子里面。」

馮藝美等著吉時的下文。

吉時繞了一大圈,終于來到了主題,「馮女士,還是按照剛剛的假定,如果我是你父親,我想要暗示你,就會通過錄遺囑的過程,也就是說,錄制過程中我的那些特殊反應就是暗示,從而得出結論,那棟老破小房子就是暗示。這個,你同意嗎?」

「肯定是這樣。」馮藝美極為篤定。

「如果我把暗示藏在了房子里,想要讓你去發現,從而解救我,那麼一定得是在我活著的時候解救我才有意義,如果我死了,你再發現暗示,全無意義了,你同意嗎?」吉時循序漸進。

「那當然。」馮藝美覺得吉時在說廢話。

「可是遺囑生效,遺產分割,必須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被繼承人死亡。這一點你知道吧?」吉時又問。

馮藝美望著吉時,仿佛無聲表態︰我有精神疾病不假,但我不是弱智,老娘現在沒發病,正常得很。

「所以現在咱們面臨的問題就是,如果我是你父親,我想要讓你去那棟房子里發現什麼,我就必須要讓你在我活著的時候接手那棟房子,而不是在我死了以後,房子過戶,你進去,發現線索和證據,那樣就算能夠把嚴雅彤繩之以法,可我已經死了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馮藝美覺得吉時在兜圈子。

「我想說,如果馮勝利真的被脅迫,向你求救,給你暗示,暗示就是那棟老破小房子,那麼他一定會在立遺囑之後,托律師或者助理先把房子鑰匙給你,讓你提前接手房子,至于說房產過戶什麼的,那都不重要,等到他過世以後執行即可。如果馮勝利沒有給你房子鑰匙,也就意味著,暗示什麼的不存在,是你的妄想癥發作。」吉時終于揭曉了最終答案。

馮藝美反應了幾秒鐘,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你的策略,你想通過邏輯思維來說服我,讓我自己放棄臆想,正視自己再次發病的事實。哼,你倒是比易警官多了幾分耐心嘛。」

吉時尷尬地笑笑,驚訝于馮藝美還挺聰明。

「謝謝你,幫我理清了思路,要不是你這麼給我系統分析一番,我還真的對自己有點懷疑呢。」馮藝美一邊說,一邊打開隨身的破舊皮包,從里面掏出了一把銀色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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