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找茬接龍

易文翰合上筆記本,長長呼出一口氣。果不其然,吉時太過草率了。

正想著要不要告訴吉時他的草率,吉時的微信就來了。

「哥,在干嗎?」

「看喬川的筆記。」

「我們的共同財產啊?那破爛你還沒扔啊?」

易文翰冷哼一聲,回復︰「有人有眼不識金瓖玉,有人慧眼識珠。」

吉時隔了十幾秒才回復︰「哥,你在哪?我這就過去找你。」

「我在局里,過來吧。」

「能讓我上去嗎?」

「我跟門口打好招呼,你報名字就行。」

半個小時後,吉時風塵僕僕地站到易文翰面前,一進門,連招呼都不打,一看到那本筆記擺在易文翰的桌子上,過去就要拿。

「等一下,」易文翰擋在吉時前面,「事先聲明,從現在開始,這本筆記不是什麼共同財產,你已經放棄了你的一半所有權,把它給了我,現在是我的私人財產。我心情好呢,可以給你借閱,心情不好,你踫都別想踫。」

「不是吧?哥,還給我行不?」吉時一看易文翰這架勢,更加肯定自己丟了寶貝。

「不行。」易文翰笑眯眯地望著把後悔寫在臉上的吉時,「一個人愚蠢草率,總得付出點代價吧?」

「我?愚蠢草率?」吉時不滿,干脆坐在沙發上,假裝對那本筆記不屑,「不就是喬川抄襲編的故事嘛,能有什麼名堂?」

「這里面名堂大了,你只看了前兩篇對吧?可真正精彩的是從第三篇開始。」

「能有什麼精彩,不就是喬川充當波羅,根據種種線索推理凶手是施杰琳和吳西柏?動機就是分遺產,搞不好最後他倆還殉情了。」吉時話雖這麼說,但是在來的路上,他就動搖了,真要是這樣,易文翰也不會說他有眼不識金瓖玉了。

易文翰坐回轉椅,隨便擺弄著筆記本,慢條斯理地說︰「的確有人殉情了,但卻不是施杰琳和吳西柏。」

「那是誰?」

「你猜?」

這讓吉時上哪猜去?吉時隔著易文翰看桌面上的筆記本,撇嘴,曾經他把它棄如敝履,隨手就給了易文翰,這下可好,給出去的筆記本潑出去的水。

易文翰就喜歡看吉時這副內心渴望表面又裝無所謂的小樣,他看吉時的胃口已經吊足了,這才開口公布答案,「你以為喬川抄襲了寫了一本,實際上,人家只是借鑒了一半內容,後面的推理解密過程,純原創。」

「不會吧?」吉時終于崩不住,夸張地反問。

「5分鐘,借閱時間僅限5分鐘,超時收費。」易文翰拿起桌上的筆記本,搖了搖,仿佛用食物去逗弄召喚一條小狗。

吉時翻了個白眼,餓虎撲食般兩步跨過去,一把抓過筆記本,又退回自己的沙發領域。

畢竟是語文老師,吉時的閱讀速度還是可以的,三分鐘,他便讀完了第三篇筆記,蘇公館的慘案在喬川手里完美收官。

「還真是,這根本就是抄都抄了一半,漏洞百出的失敗之作。原著中的關鍵線索,喬川都已經發現並記錄下來了,他自己也添加了不少原著中沒有的元素,可無論是借鑒原著的線索還是自己添加的線索他都全部忽略。」

易文翰挑眉,自然而然便開啟了他跟吉時兩人的推理研討會,他率先起頭,「沒錯,首先,蘇逢春太陽穴槍口有焦痕,一定是近距離射擊,但是那把手槍的子彈只少了兩枚,一槍是遠距離射擊施杰琳的腿,另一槍是用披肩消音,在披肩上留下彈孔,這兩槍都不可能造成焦痕,也就是說,蘇逢春挨的那一槍要麼不是這把手槍射擊出來的,要麼這把手槍還射擊過第三槍。這一點被喬川忽略。」

吉時一愣,易文翰這是要跟自己比試一番啊,那他可不能甘拜下風,這就是個推理版的找茬接龍游戲,他遲一點接就算輸了。但好在他吉時也有兩把刷子,張口就來。

吉時︰「第二,喬川忽略了凶手為何丟槍,而不把槍留在殺人現場,既然是想要嫁禍,根本沒有必要丟槍。如果凶手是藏在別館里的戚遠,他完全可以把槍隨身攜帶藏匿,等到第二天直接偷偷交給同伙帶離公館。而事實上,這個犯罪手法決定了凶手必須要把唯一的一把槍帶回別館,填彈開槍打中自己後再丟棄。」

易文翰︰「第三,如果凶手是一直躲在別館客廳地窖里的戚遠,他應該會听到上面發生槍擊事件的全過程。先听到喬川在推理前特意強調的本館里的人都鎖在房間里,不會有人偷听他們的談話,槍擊後,又听見喬川讓盧昶控制住吳西柏。戚遠應該知道吳西柏沒有機會犯案,那麼又何必在現場留下血字「吳」去嫁禍一個不可能犯案的人?」

吉時︰「第四,喬川忽略了給蘇逢春的警惕性,蘇逢春不會輕易給不出聲的人開門,除非對方是他絕對信任的人。所以凶手如果是戚遠,他很可能沒法讓蘇逢春開門。喬川忽略了給蘇逢春房間上外門鎖的人是施杰琳,施杰琳完全可以假裝上鎖,實際上並沒有鎖,這樣一來,不必偷鑰匙,施杰琳偷偷跑回本館,假裝開鎖,呼喚房內蘇逢春,蘇逢春一定開門。而別館茶幾上的鑰匙之所以位置有變化,可能是因為施杰琳回到別館後自己消音開槍射擊自己時太過于疼痛,撞到茶幾,改變了鑰匙的方位。」

易文翰︰「第五,喬川已經看到了別館沙發上的小孔,卻沒意識到這是彈孔,沒有想到這是吳西柏射擊到沙發上,而施杰琳假裝受傷。」

吉時︰「第六,喬川已經發覺從施杰琳所在沙發位置後方的窗戶也可以看到花壇,就應該想到凶器有可能是從這里丟出去的,可是他仍舊選擇無視這一點。」

易文翰︰「第七,喬川忽略了染著紅墨水的手帕,既然戚遠是個大字不識的粗人,小貞給他偷紅墨水做什麼?在原著小說中,這手帕是用來假裝腿部中彈流血的道具。」

吉時︰「第八,戚遠在最後以二小姐的性命為要挾,只是想要爭取話語權,讓大家听他解釋,因為他藏身于別館的地窖,雖然沒有爬出地窖,但是也听到了後來施杰琳開第三槍打自己的聲音,听到了施杰琳在中槍後堅持包裹手槍順著窗子丟到花壇的聲音。戚遠想要說出真相,但被吳西柏以保護二小姐為名滅口。吳西柏的可疑也被喬川忽略。」

輪到易文翰了,可是他卻保持沉默,不再接下去。

「怎麼?認輸了?」吉時得意洋洋。

「當然沒有,我只是在等你結論。喬川為什麼要只抄一半,你應該有答案了吧?」易文翰一副等著瞧吉時笑話的模樣。

吉時不服,「要麼是喬川只看了一半,沒看到推理部分,後面是他自己發揮的;要麼就是他看完了全書,然後故意抄錯,為的就是制造一個反轉效果,戲耍讀者。就比如我。」

這個答案正中易文翰下懷,「果然,不僅草率,還愚蠢。」

「我哪里說錯了?」吉時更加不服,這一趟巴巴得跑過來,難道就是來受辱的?

易文翰抓住了給吉時這個語文老師上課的機會,事實上他之所以要把吉時叫過來,就是為了給他上一課。

「喬川的杜撰的故事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他借鑒或者說抄襲阿婆的部分,另一部分是他自己添加的,也就是戚遠的部分。這兩個部分,其實喬川都在筆記中隱藏了真實版本。」

易文翰總結,根據喬川借鑒阿婆小說中的詭計以及他的原創部分,真相是司機吳西柏和表妹施杰琳從未分手,這對兒戀人覬覦蘇家的財產,所以施杰琳才頻繁出入蘇公館勾引蘇逢春,最終假裝背叛吳西柏嫁給蘇逢春當三姨太。他們打算殺死蘇逢春,然後分得一部分遺產,再一起遠走高飛。

為了制定這個計劃,吳西柏假裝憎恨施杰琳和蘇逢春,施杰琳假意提出建議,用假的恐嚇信和排除法嫁禍吳西柏為恐嚇犯,又找來偵探故意識破計謀,好激怒吳西柏,給他開槍找了個理由。

實際上吳西柏第一槍打在沙發上,施杰琳假裝腿部中彈,用染著紅墨水的手帕捂住腿慘叫。等到別館里的人都離開,大太太暈血昏厥後,施杰琳拿著掉落在地上的槍返回本館。因為巡捕房的人都在樓下盯著窗戶,她成功從側門進入,假裝打開外門鎖,呼喚里面的蘇逢春,蘇逢春開內門鎖後開門,被施杰琳近距離擊斃。

而後,施杰琳又給手槍填了一枚子彈,造成手槍只少了兩枚子彈的假象,原路返回別館,用披肩消音,給了自己的腿部一槍,然後包裹好手槍披肩和手帕,順著身後的窗子丟入花壇,因為這個時候沒人能夠幫助她處理這些物證,她只能先丟出去。

接下來是喬川自己的原創部分隱藏的真相。

別館客廳里發生的一切,其實全都被藏在別館地窖的戚遠听見。只不過戚遠當時並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後來陶局長問他凶手除了他還能是誰,他才想到他听到的槍聲,施杰琳的痛苦而壓抑的叫聲,後知後覺施杰琳之前是假裝中槍,她就是凶手。

只可惜,戚遠沒有機會說出真相,因為當吳西柏得知別館里還藏著一雙听到所有真相的耳朵時,他非常震驚,為了保護自己跟表妹施杰琳,他必須及時滅口。他一直伺機而動,幸運的是戚遠為了爭取話語權竟然挾持了蘇芳夏,給了吳西柏一個動手的理由。

「總之,喬川虛構故事中,是他把蘇逢春關進密室給凶手制造機會,又因為錯誤的推理害死了無辜的戚遠,害得小貞也跟著殉情。又可以預見施杰琳和吳西柏將來會拿著錢遠走高飛。喬川作為偵探失敗至極,自以為了不起發現了蘇公館藏人的秘密,其實是在自黑。」

吉時一忍再忍,終于忍住沒有打斷易文翰,而是等到易文翰說完再補充,「沒錯,喬川表面上謙虛有禮,實際上自大狂妄,從周圍人動不動就鼓掌就可見一斑……等一下,你是說,喬川是故意自黑?就連鼓掌也是故意的?」

「你可算開竅了,也算孺子可教吧。」易文翰舒了一口氣。

「他干嘛要費這麼大勁自黑?」吉時再次被丟棄筆記本的悔意淹沒,這筆記本果然不簡單,是個可供挖掘的、目前看來深不見底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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