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必知風語兩相誼

如郡嬅這邊對南宮寧南確實動了心思,原因就是康正帝想的那樣,南宮寧南太過肖像南宮紫晨。

所以,如郡嬅這邊遞了帝師的遺書,就想給南宮紫晨遞個消息。

換作平日,換做別人,梁斐芝一定會反詰︰如大人這是讓奴才背負交通宮禁的罪責不成?

可是如今,康正帝夜守翊坤宮,如何寵愛南宮紫晨,那都不是後宮的密事了。加上,父以女為貴,女以父為貴。雖然南宮紫晨誕下龍鳳胎,康正帝想要再晉一晉他的位份,被孝惠太後攔住了。可是,歷來家人子進宮,在位君侍的位份,就會有變動。

現在皇長女和二皇女都出自翊坤宮,梁斐芝得罪不起,也沒想過要去得罪。

梁斐芝卻忍不住說道︰「如大人吶!不是老奴說您,陛下這樣子,如大人可算是害苦了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了!」

如郡嬅為難地搖搖頭,絲毫沒有覺得梁斐芝是個奴才,還對梁斐芝解釋道︰「微臣真的也是上午回到府上,才得到這塊書帛的!唉——」

梁斐芝側耳听了听里面的動靜,對宋惜玉說道︰「去吧!還不快去?不去,我可去了啊!里面你伺候!」

宋惜玉打了個哆嗦,嚇得轉身才道︰「徒弟這便去!」

如郡嬅听見里面摔了茶杯,這才趕忙辭別了。

初冬的太陽把地面照的有些泛黃,樹葉也幾乎盡數歸塵,只有零星幾片,毅然決然的巴著樹枝不撒手。

宮人們掃地的時候,呼吸出來的氣都已如同團雲錦簇的白霧了。

雖然沒有下雪,可是寒冷卻已早早席卷了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寧陽宮咸福殿內,康正帝睡姿不雅地展在床榻上。而蕭燼早已坐在書桌前,寫寫算算了。

康正帝忽然驚醒,眼角又滲出眼淚,她看著拔步榻的榻頂,問道︰「朕死後,一定會下地獄的,對不對?」

蕭燼嚇了一跳,一陣輕咳後,說道︰「不會的。」

蕭燼走過去,將康正帝從榻上撈起來,摟在自己的懷中,嘴唇抵著康正帝的額頂,說道︰「陛下不要亂想。帝師不會怨恨陛下的。」

翊坤宮里,南宮紫晨看著吹到窗戶上的枯葉,深深地用鼻息呼出了一口氣。

「這都過去一個月了!陛下還老是宿在寧陽宮!可是蕭傛華又不能侍寢……莫非唐修儀妙手回春,已經把蕭傛華完全治好了?」慕容淺秋不解地怨懟道。

南宮紫晨放下手中嬰孩肚兜畫案的紙樣,又重重地用鼻息出了口氣。

南宮虹夕忽然放下手中編的蟈蟈籠子,說道︰「我覺得,陛下一定是認為蕭傛華做過那樣背叛人的事情,最是沒有資格認為她有什麼錯處的!所以,陛下才總去寧陽宮待著的!」

慕容淺秋微微納悶,不解地問道︰「恩?蕭傛華做過什麼背叛人的事情?」

南宮虹夕一臉得意,忽然變得有些尷尬,笑著說︰「額……具體我們也不知道。」

慕容淺秋瞥了一眼南宮虹夕,他定然是不信的。所以嘟囔道︰「一定是因為紫晨哥哥不顧其他,規勸過陛下。所以才不來哥哥這里的。」

「可是柳倢並沒有規勸陛下啊!陛下也沒有去柳倢那里!所以我說的是對的!」南宮虹夕一副得意的模樣。

南宮紫晨見慕容淺秋還要說什麼,便打斷了他道︰「好啦、好啦!你們兩個都多大的人了,還要跟個孩子似的吵架!」

「陛下收到帝師的血書,終于明白了帝師的良苦用心。即使是帝師知道,有人會暗殺她,勢必會讓陛下背負不容賢德的惡名,也還是沒來得及把這血書及時送到陛下手中。再說了,如果當時及時送到……其實陛下不見得會信。陛下現在只願意去蕭傛華那里……差不多是虹夕說的那樣,後宮之中,誰都可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可是蕭傛華不會。」

南宮紫晨把「蕭傛華」沒有資格這句話,生生地憋在了肚子里。可是他們誰又會真的對她產生異樣的眼光呢?而且蕭燼出賣了人,是因為他要救人。而她執意要把帝師關在大理寺……

「可是陛下這樣每日神色懨懨,用她自己的方式懲罰、折磨她自己,有什麼意義呢?」慕容淺秋有些焦心地說道。

「可是她自己走不出來,我們也沒有辦法勸她啊。再說了,勸人也要能見上面才能勸吧。面都見不到,怎麼勸?」南宮虹夕說道。

「要不……」南宮虹夕欲言又止地說道。

南宮紫晨知道南宮虹夕想說什麼,他想了半天搖搖頭說道︰「若是蕭傛華有能力勸得動陛下,根本用不上我們去求他,他自然會好好勸的。他當初能為陛下舍命擋箭,說明他心底還是有她的。可是,如今一個月都過去了,陛下還是那樣子消極頹廢,說明是陛下自己不願意從自己的愧疚中走出來。我們去求蕭傛華也沒有用!」

「嘁——那萬一,是蕭傛華自己希望留住陛下,根本就不曾勸過呢?」南宮虹夕不以為意地反問道。

南宮紫晨張了張口,又垂下了眼簾。

蕭燼在寒風中打了兩個噴嚏,往未央宮走去。

「蕭傛華求見——」宮伺通報的時候都顯得有些隨意。

蕭燼倒也見怪不怪,看見百聞出來相迎,便跟著進入了揚子殿。

揚子殿的偏殿內,一室書墨香氣。蕭燼從前久經商場,自然知道墨汁的好壞。給文官送禮時候,許多收禮又要故作清高的,不喜金銀財帛,便只能投其所好的送些文房四寶之類的東西。

「這徽州進貢的好墨,陛下說是統共就十盒。本宮那里只得了一盒,除了陛下自己留的和給鳳後作畫用的,剩下的,恐怕都在凌美人這里了吧!」蕭燼淺笑著說道。

百里凌風心底有些納悶,卻還是笑意不減。

「凌美人見過蕭傛華。」

蕭燼趕忙虛扶了一把百里凌風,說道︰「沒得我跑來煩你,卻還要你給我行禮的道理。」

百里凌風落落大方地請蕭燼坐了軟炕的主位右側,問道︰「不知蕭傛華找侍身何事?」

蕭燼也不扭擰,反倒落落大方地說道︰「我確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還望凌美人不要介懷。」

「我此番來,是求凌美人幫我一個忙。我知道凌美人與……必知閣有些淵源。我是來求助的。若是凌美人能幫我這個忙,風語閣將欠必知閣一個人情。不知道凌美人,是否願意伸以援手呢?」

百里凌風心底暗道,果然是「南有楚瑰,北有塞郎,」明明一個交易,說的如此讓人不反感。

百里凌風揮手示意上茶的宮人退下後,說道︰「不知蕭傛華是想讓我幫什麼忙?」

蕭燼和百里凌風都彼此知道彼此的另一個身份,便直言道︰「陛下現在消極的很,她自己折磨自己便算了。天下的輿情還不放過她,我怕時日長久下去,陛下會抑郁成疾。我想求必知閣幫忙,疏導輿論。」

百里凌風呷了口茶,說道︰「好。」

蕭燼沒想到百里凌風竟然一口應諾,不過他也承諾了,如此一來,風語閣便欠了必知閣一個人情。人情債,向來不好還。

「這人情,我恐怕這幾天便需要了。」百里凌風說道。

蕭燼更沒想到的是,百里凌風竟然這麼快就要他還人情。

「凌美人但說便是!」蕭燼輕咳了一陣,說道。

「過幾日,侍身的父親要進宮來見侍身……陛下曾答應過侍身陪侍身的父親一同用膳。只是……陛下最近的情況,侍身不知道該如何提醒。還望蕭傛華從旁幫忙一二。」百里凌風笑容不變地說道。

「就這件事?」蕭燼倒是愣住了,百里凌風用三個沒想到,讓他有些懵然。

「是的。就這件事。」

蕭燼淺淺一笑,道︰「沒有問題,只是這事,原本就是陛下答應凌美人的。我即使從旁提醒,也不算作還了人情。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百里凌風也沒有推說,只是又與蕭燼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把蕭燼送出了揚子殿。

百里凌風不由得輕嘆了口氣,看著桌上茶盅里的舊茶葉,心道︰在你看來舉手之勞,在我看來可真的不止如此。

不過蕭燼言下之意,風語閣欠必知閣的人情還是另算的人情。百里凌風也沒有推拒的必要,說不定早晚需要別人幫助呢?

蕭燼知道,這人最是懂得趨炎附勢,便對康正帝說道︰「今日臣侍去未央宮,踫巧遇見了凌美人。去了揚子殿才知道,原來陛下把徽州進貢的墨多數賞給了凌美人。」

康正帝頗為納悶,說道︰「你從未計較過這些,明年的墨多給你些便是了。朕欠他人情,給他些好墨,你就不要介意了。」

蕭燼輕輕咳嗽了一陣,又道︰「臣侍又沒說為了幾支墨與陛下拈酸。臣侍只是覺得,過幾日凌美人的父親來,看見了陛下賞賜的徽墨是美意,倒別叫揚子殿前的宮伺有氣無力的樣子,反倒生些不必要的憂心。」

康正帝愣了一下,便道︰「幸虧你與他閑聊提起他父親要來的事情,朕倒真把這事忘了!」

蕭燼看著康正帝繼續心不在焉地低頭看書,心底不免嘆了口氣。

日盼夜盼地想著她來,可是她來的這一個月,他反倒寧可她在別處了。至少她在別處,即使在別人懷中讓他心生嫉妒,可也好過她天天這樣抑郁寡歡啊。

蕭燼一臉淡然地陪在康正帝身邊,心底卻仔細地揣度起來百里凌風父親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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