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朱華共遠倦憐宵

康正帝輕輕地撫模著手中的釵子,說道︰「朕知道,世間多有人看不起楚笑的身世。他從前種種,不過是年少輕狂罷了。如今,他與你們一樣,身為朕的君侍。朕,不想因為他的過去而刁難他。人,何從無錯?」

康正帝抬眼看著慕容淺秋,淺笑道︰「他為了朕,付出了很多。淺淺,你可希望朕是什麼樣的帝王?淺淺,你又希望朕,是什麼樣的妻主?」

慕容淺秋抿了抿唇,他笑了,他許久不曾這樣釋懷的真心微笑。他說道︰「陛下,臣侍懂了。臣侍,希望陛下是個寬德仁厚的帝王,臣侍也希望,陛下是個用心待臣侍的妻主。他既然對陛下有恩情,陛下心疼他,臣侍自然不會再無故吃醋的去為難他。臣侍明白了,陛下是會用心回應真心的妻主。」

慕容淺秋又緊緊拉著康正帝的小手,嘟著嘴說道︰「可是,陛下要把臣侍放在心上才行!臣侍……臣侍討厭陛下把臣侍放在許多事,許多人之後。」

康正帝輕輕地用頭抵在慕容淺秋的胸膛,說道︰「淺淺,朕知道你們都有各自的比較。朕……朕也知道讓你們這麼優秀的男子都拴在朕身旁,其實對你們來說,都是有委屈的。朕,有時候不像你們想的那樣能夠隨心所欲。朕只能盡量,盡朕最大的努力,不虧待你們。」

慕容淺秋將下巴輕輕地點在康正帝的額頂,擁著她說道︰「臣侍知道,唉——只要陛下心里多一點位置給臣侍,臣侍就滿足了。臣侍不會再讓陛下為難了。」

康正帝借著柔和的銀幕色月光,靜靜地端詳著慕容淺秋。他的心結似乎已經慢慢化開了。康正帝一汪水眸含情脈脈地望著慕容淺秋,這一凝眸,仿佛星輝月光都無法與他媲美。

深夜三更,雲歇雨收。慕容淺秋看著康正帝微微張著嘴沉睡的側面,眉心像是被誰拎了起來。他眼圈微微泛紅,看著她許久,張了張口,卻還是靜默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慕容淺秋將康正帝脖頸下的手臂,輕輕地抽了回來。背對著康正帝,緩緩閉上了眼楮。

鳳太後的情況愈來愈差,昔日的滿面容光也早已不見,細密的皺紋像是瞬間月兌了水,深深地嵌在了眼周、額頭和嘴邊。

鳳後江珵鶴免了眾位君侍的早請安,每日都陪在鳳太後身側,幫康正帝盡孝。

江珵鶴用銀勺舀起藥汁,輕輕地吹了吹,喂到鳳太後的口邊,問道︰「父後,喝藥吧。」

鳳太後听見江珵鶴的聲音,忽然像是回光返照一樣地,眼底有了一絲精神頭。

他勉強地吞下了苦澀地湯汁,病的低沉得聲音問道︰「哀家的好孩子,你可去問過了?陛下怎麼說?」

江珵鶴看著鳳太後的憔悴病容,不免生出些憐憫之情。

「父後,你先把藥喝完吧。」

「這些藥,根本沒有什麼作用,不過是讓哀家還能再受病痛折磨續些時辰罷了!」鳳太後說罷,大口喘著氣起來。

江珵鶴伸手模了模鳳太後的額頭,他又在發燒了。鳳太後不管喝了多少藥,都不見好。這樣反復發燒,折磨的他說話都困難。

「哀家……」鳳太後搖著頭,眼角滑落了滾燙的眼淚,繼續說道︰「哀家不想再繼續讓這病魔折磨哀家了,哀家現在……」

鳳太後咽了咽喉嚨,又道︰「哀家連呼吸著,喉嚨都倍感灼燒,算是哀家求你了,好孩子,告訴哀家吧!」

江珵鶴將玉碗遞給何宮侍,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遞給了鳳太後。

鳳太後激動地一把抓住絹帕,他攤開後,仔細地看著上面寫的小字。雖然墨跡有些許暈染,可他還是認出了這字跡。他激動地說道︰「哀家的女兒……哀家的女兒果然沒死!當真是哀家的女兒的字跡!」

鳳太後忽然詭異地大笑起來。

接著,他在一陣劇烈地咳嗽之後,雙眼精光地盯著江珵鶴。

鳳太後面頰上滑落了他的熱淚,緩緩,他又合上眼楮。像是沒了力氣地從靠枕上向下滑去,說道︰「哀家……累了,你且走吧。」

江珵鶴想勸解幾句,可是何宮侍沖他搖了搖頭,他也只好乖順地向鳳太後告退了。

江珵鶴走後,鳳太後忽然睜開眼,讓何宮侍將燭火拿來。他微微眯著眼眸,狠下心把絹帕燒了。

何宮侍不解地想要阻止,便道︰「主子!您這是……」

「沒用了!」鳳太後搖搖頭,他狠狠地看著何宮侍,說道︰「你不要管!」

鳳太後沒有對自己的心月復說出心底的想法。以往,他不管是出于炫耀,抑或是需要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從而把事情辦得更好,總是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何喻的。

如今,他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他卻什麼都不想再多說了。

「去,你安排人去請母親進宮……哀家……哀家怕是要不行了!」鳳太後奮力地說道。

說罷,他虛弱地癱回到床上,重重地喘著粗氣。可是,已經是出的多,進的少了。

江珵鶴原本出了壽康殿,就想去福壽殿看望敬文太皇太後的。可是他走了幾步,還是選擇,出了永壽宮,向乾聖宮走去。

康正帝听著通傳,卻也沒有抬頭。她批完手上的折子,這才看向江珵鶴,說道︰「你來了。」

江珵鶴看向站在一旁的梁斐芝,康正帝便明白了意思。

直到梁斐芝退出了大殿,康正帝才走到江珵鶴身邊。她想小聲對江珵鶴附耳問緣由,卻覺得不順手,便大刺刺地坐在了江珵鶴的腿上。

江珵鶴原本想要一本正經地給她說話的,卻不想,被她這樣的舉動惹得滿面胭紅。

他輕輕地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陛、陛下……陛下乃一國之主,這舉止倫理是天下女子的典範,此舉……此舉實在不妥。」

康正帝翻著個白眼,不以為意地摟著江珵鶴的脖子,悄聲說道︰「皇暴自在人心!朕這麼做,是為了不讓咱們的話,被胖的人偷听了去!」

江珵鶴緊鎖眉頭,糾結了半天,這才偏過頭看著別處。他強忍著自己耳畔可能已經燒紅的窘迫樣子,低聲說道︰「陛下……臣侍已經將絹帕轉交給鳳太後了。陛下盡可放心。鳳太後看完之後,已經認出來絹帕上的字跡,確實是出自二十皇女的手。」

康正帝忍不住地噙著微笑,不著痕跡地貼近著江珵鶴,她故意地把呼吸變得很粗重,在他耳旁說道︰「珵鶴——他還說什麼了嗎?」

江珵鶴把頭偏的更遠了,微微蹙著眉,壓低了聲音,說道︰「陛下!鳳太後忽然……忽然就說乏了,將臣侍趕出來了。陛下請恕臣侍無能。」

康正帝鼻子重重地輕哼出一股氣,坐正了身子,嘟著嘴。

許久,她才說道︰「朕的鳳後太沒情趣。也不知道你是因為並不喜歡朕,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江珵鶴被康正帝忽然一句話震住了,他轉過頭來,一臉惶恐與不解,剛要開口,卻被她用嘴堵住了言語。

康正帝感受著江珵鶴的抗拒,慢慢轉變的有些被迫的適從,接著變成了並不十分甘願地應承。她吻著,忽然失了趣味,忽然警醒自己不能再陷落。

她不自然地匆忙起身,抿著唇,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朕的鳳後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華茂春松,鉛華弗御。是朕唐突了。」

江珵鶴雖然不喜康正帝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他行這種輕浮之事。可他心底也只是對禮儀教條的敬畏崇尚,而稍顯抗拒康正帝的親近罷了。

可康正帝忽然這樣子站起來說這些話,那豈不是……

江珵鶴眉心稍提,他想解釋什麼,可又覺得難以啟齒。

就在兩人僵持著,氣氛愈發的局澀尷尬的時候。梁斐芝卻忽然在門口,打破了這一降至冰點的氛圍︰「陛下——稟告陛下,尚宮局鹿言司求見。」

鹿司言給康正帝和鳳後稟明了︰鳳太後著急宣見帝師月落雪。

康正帝會心地看向江珵鶴,卻撞見了江珵鶴明眸善睬,神色中愈情愈語地看著她。

康正帝轉過頭吞了吞嗓子,準了鹿司言的稟奏,並吩咐用親王儀制的馬車去接月落雪。

江珵鶴很想對康正帝說,如果采用這樣的儀制,恐怕月落雪寧可走著來,也不會坐上馬車的。然而她也只能走著來,若是拒絕這份殊榮,自然是不能狷狂自大地再騎馬,或者另坐馬車來了。

可他想了想,心道康正帝許是,真正有其他的什麼深意也未可知。

然而康正帝卻並沒有想到那些,因為她即使是經久地深受古典禮儀的教誨和燻陶,可很多事情,她還是沒有那麼細致入微地面面俱到的。

她自然把江珵鶴這番欲語還休地姿態,體會成了另一番滋味。

「夜里朕再去看你。」康正帝緊了緊江珵鶴的手,毫不避忌地說道。

鹿司言和梁斐芝在一旁趕緊識相地退了出去,這反倒惹得江珵鶴更加倍感羞恥和不自在了。

江珵鶴起身向康正帝福了福身子,說道︰「臣侍告退。」

江珵鶴像是落荒而逃似的,快步地走出了交泰殿。這倒引得侯在殿外的劉鑫頗感納悶。因為他可雙眼真切地,看見了江珵鶴面頰上,突兀著兩抹嬌切地「人氣兒」。可江珵鶴的眼神和舉止,卻又像是在逃荒似的……

劉鑫也不敢問,只低著頭跟在江珵鶴身後快步地離開。

梁斐芝難免心生感慨︰這鳳後著實是哪里都看著不錯,只是一點,絲毫不懂夫妻趣味。要麼然,搞不好康正帝往後還能在孝惠太後面前,幫襯他、護著他一些。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們該操心的事!

「梁斐芝——」

康正帝叮囑過梁斐芝去宮門口迎接帝師之後,便又陷入了她的春秋夢之中。康正帝實在受不了自己每天忙于朝政,很難親近自己心愛的君侍們。她決定效仿嘉靖皇帝(明世宗朱厚熜),她打算慢慢放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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