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井中殺氣枉怨替

康正帝轉過身,背對著秦楚笑坐在床邊,繼續說道︰「我為了你,專門想要設計安排民間的樂師選拔賽。讓那些只要有才情的人,都可以比試。由你參與審核。我想,不能時常陪伴你,按照你喜歡的事情,給你一些事情做,這樣你就不必覺得時日漫漫,卻全部耗費在了空等我。」

「可是,這個計劃被擱置了,因為齊王……」康正帝牙關緊了緊,又道︰「我怕我再提這事,你總會想起她以此羞辱你的事情。」

康正帝想了想,很想再說什麼,可是她最終說出口的卻是︰「在你宮里下這樣陰毒的藥,朕一定會查出來的。你先……安心養胎吧。」

秦楚笑見康正帝似乎有離開的意思,便翻過身來,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平穩冷靜︰「如果說要離開的人是南宮紫晨,或者是書君弟弟,你就不會這樣子走了吧?」

康正帝抬著眉眼,心底的不安也落了地,臉上忍不住洋溢出竊喜。說道︰「我沒打算走啊,我去給你拿藥。」

秦楚笑听罷,覺得下不來台面,又轉了過去。

康正帝忽然歪倒在床上,從背後摟著秦楚笑的腰,說道︰「別不理我……」

她用額頭蹭了蹭秦楚笑的背,對他撒嬌一樣地說道︰「我知道我很多不足,我也知道我陪你的時間真的不夠,可是……可是我在努力用心待你的啊!你別拋棄我……」

秦楚笑最是難以抗拒的,就是她的懂得撒嬌示弱。

他不喜歡樓蘭國那種唯唯諾諾,完全被男子馴化的女人。那些女人似乎只是為了男子施舍一點憐愛,拋卻了自己,心甘情願地作為一種附庸屬物。

可他也不喜歡月氏國和夢遙國的女人。她們與男權至上相反的女權為尊,完全把男子,當成消遣和傳宗接代的工具。她們用同樣豢養養和圈禁的手段,消磨了男子的心智,讓人變的狹隘。

他早年就被寄養在叔叔家,因為他長得英俊好看,嬸母看他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他便被叔叔趕出了門,不得不自食其力。可是由于他的容貌和技藝,喜歡他的女人,自然更加不懂尊重他。

秦楚笑經歷過多段情感,他慢慢明白了,他自己,與所有人的格格不入。

他一直以為,他是孤獨的,這世上,無人會懂他。他找不到,真正能夠願意平等與他相待的女子。

他以為,這輩子也許就是這樣了。所以,他再次看見她時,只想有一個伴,有一個落腳的地方而已。

可是如今,她是一國之主,卻還願意放低姿態的成就他的驕傲。顧全屬于他的那份不接受馴化。沒有什麼,比這再令他感到幸福和滿足了。

秦楚笑壓抑著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緒,他故作鎮定地說道︰「咳嗯……那你,去把藥拿來吧。」

康正帝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去把藥端了過來。

秦楚笑坐起身,娥眉微凝,深邃的鷹眸深深地鎖著康正帝。他英俊的容顏絲毫沒有被病白的膚色影響,輪廓分明的五官凸顯的桀驁不馴又多了一份包容。

他說道︰「我要你喂我。」

康正帝臉上有些微微的駝紅,她討好地端著藥喂秦楚笑喝下。他又說︰「你以後不要再提那些人了,她們……沒有資格讓你介懷。」

康正帝從未听過這樣的情話。她略帶驚訝地抿著笑意,說道︰「好。」

康正帝躺在秦楚笑懷中又撒了會兒嬌,秦楚笑深深地望著她︰「等我生下孩子,我想參與你說得那個比賽。但是,必須允許男子也可以參加。」

「選入皇宮當樂師?你沒意見我也沒意見。」康正帝揚起眉,說道。

秦楚笑深邃的鷹眸眯了眯,略帶霸氣的怒意︰「你還想干什麼?」

康正帝趕忙裝作軟萌小貓那樣,抓著秦楚笑的前襟,用額頭來回蹭地討好道︰「不想干嘛啊——就是喜歡看你這樣吃醋。」

秦楚笑面頰上有些發燒,扳過康正帝的臉,對著她的唇便是一頓噬咬。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的放開彼此,康正帝這才哄睡了秦楚笑,出門去處理正事。

暗衛和死士都查不清這井水之中,何時被人下的紅花。藥囊被化在井水里,也很難根據配比查出來什麼蛛絲馬跡。

康正帝咬緊牙關,令喜太醫徹查所有後宮的井口。魏院判雖然被扣押,可她只道什麼都不清楚。康正帝看著魏院判,並沒有露出特別的喜怒神色,她也不說話,就這麼盯著。

她低頭開始批閱奏章,先將要緊的批閱完畢,又騰出思緒,開始猜想。

魏院判是從先帝在位時候起,就在太醫院就職的。提升成院判,已經有四年之久。她為人中庸,穩重,並無大才。醫術平平,升為院判,原也是因為她家世代從醫,前兩代都在太醫院。屬于背景穩妥,為人謹慎才破格提升的。

康正帝原本想著這些都是她的優點,留用便是。她在前朝,零零散散的換掉了許多人,有些不那麼棘手要換的人,沒什麼大毛病的,留著也並無不可。以免引人非議︰老娘剛仙逝,就把老娘的忠心老僕全部換了透什麼的。這種輿情,委實是不好听的。

可是,康正帝哪曾料想到,竟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她面前使手段。

能使喚的動魏院判的,自然不可能是康正帝身邊的這幾個男子。他們根基不深,用錢肯定是買不得魏院判開眼行事的。如若不然,這魏院判早都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可魏院判背後之人,究竟是誰呢?鳳太後?孝惠太後?

這魏院判只跪在康正帝書案前,連汗也不敢擦。襦裙的對襟都被汗漬染濕了大半。可她連大氣也不敢出。

「想明白說,還是不說了嗎?」康正帝冷不丁地忽然發聲。

「陛下明察!下官冤枉啊!這紅花,真的不關下官的事!」魏院判老淚縱橫地說道。

「嗯,朕信你。」康正帝氣定神閑地靠向背後的鎏金蟠龍椅,她清冷的聲音像是在說什麼與己無關的事︰「但是,朕也知道,你清楚是誰做的。令朕唯一不解的,是你這助人為樂的情懷!魏院判——在太醫院的年份,比朕的年紀都大。怎麼會不知道,謀害皇嗣,罪誅九族呢?即使知道,還要用全家性命去維護,這人若不是與你有大恩,就是這人攥著你最至要緊的人或者事。」

魏院判微微一怔,又慌忙跪伏于地,說道︰「冤枉啊陛下!下官並不知情!下官實在是不知道啊——」

梁斐芝這時候低著頭,弓著背,快步地走了進來,對康正帝說道︰「啟稟陛下,魏院判的家眷只剩下遠在蘇州的老母老父,家中只有一位結發正夫,早年喪女,六年前……兒子也早逝了……她的孫女……前不久……」

「什麼事,吞吞吐吐的。」康正帝不悅地看向梁斐芝。

梁斐芝附耳對康正帝悄聲說道︰「她的孫女也在太醫院做太醫,因為不姓魏,陛下可能沒注意。就是被鳳太後毒死的那位年輕的小太醫。」

康正帝恍然了悟。鳳太後能毒死誰?可不就是那月復中孽子的生身母親麼?

「朕道是誰呢,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所以,你就來謀害朕的孩子是麼?」康正帝冷笑道。

「下官冤枉啊——」魏院判似乎只會這麼一句,並未有做其他辯駁。

宋惜玉那邊跟著喜太醫驗過了各宮的井水,跑來站在門口。梁斐芝听完她說的結果,萬分卑躬地走到康正帝身旁,小心翼翼地說道︰「啟稟陛下,翊坤宮和未央宮,井水里都發現少許紅花。喜太醫給晨順華再次把脈確認,說,晨順華孕吐太嚴重,恨不得是吐出去的,比用得多。這才沒受到什麼影響。」

梁斐芝已經盡量離康正帝有幾步之遙了,還是清晰地听見康正帝咬牙切齒地「咯咯」聲。她只敢把背弓的更深。

「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現在交代,朕能保你全家安全無憂。否則,就讓你全家——凌遲處死!」康正帝按捺住胸口的暴怒。

魏院判張了張嘴,搖搖頭,終究還是沒說。不過,這次,她倒連冤枉也不喊了。

不知道她是清楚開口了也救不了家人,還是想說出實情又被什麼念想打消了。

「念在你只有一夫,鶼鰈情深。魏院判家中,連帶三族腰斬于市!」康正帝手指冰涼,微微有些發顫。

這是她第一次下達這樣的旨意。可是,即便是這樣,她胸口的憤怒卻還是大過其他任何的情緒!

梁斐芝不解地問道︰「陛下何不讓鄭中郎提審魏院判,奴才听說,這鄭中郎可是有名的酷吏!從她嘴里,沒有問不出的話!」

康正帝搖搖頭,她從鼻腔里重重地嘆了口氣,沒說話。

康正帝當初剛入主皇宮,便仔細的面見過所有的太醫和御醫。那時,她只是想看看,究竟都是哪些人,將會負責她後宮君侍們的藥膳診治。並不像南宮紫晨以為的那樣,她早就有什麼打算。

這事,還是她去壽康殿對鳳太後發火的那時候,她忽然想到的惡毒法子。而她安排的人,並不得鳳太後青睞。那魏院判的孫女徒有一張好皮相,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悶油瓶。康正帝並沒想過,她反倒會比康正帝安排的女子更得鳳太後喜歡。

事發之後,康正帝也一直叫人看住了她,並沒打算殺了她。也不知鳳太後是買通了誰,竟然就通過了層層護衛,下了手。

可是康正帝仔細想了想,又覺得此事還有琢磨余地。既然是為自己的孫女復仇,為何不說?而且,魏院判那個神色……

「去把魏院判送到鄭中郎那里。」康正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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