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疑影重疊死一人

康正帝一行人走後,江珵鶴趕忙把劉鑫叫了回來。劉鑫紅腫著臉,江珵鶴只能微微蹙眉,拿著藥盒遞給劉鑫,說道︰「讓你替本宮受委屈了。」

出了鳳儀宮,南宮紫晨便十分擔憂地看向康正帝,問道︰「陛下,可是前朝出了什麼事嗎?」

康正帝拉著南宮紫晨的手,十指相扣,可她看向南宮紫晨許久沒有說話。南宮紫晨這才覺出自己的僭越,趕忙要跪下。

康正帝扶著他的雙肘,說道︰「到你明成殿時,再說。」

梁斐芝跟在後面,雖然恭卑有佳,可她的眼楮還是忍不住抬了抬,似乎對于康正帝跟後宮說前朝之事的做法,看在了眼里。

一個晨間而已,卷卷層巒的厚重白雲,卻被偌大的晃晃艷陽曬化了去。絹藍的天空碧空如洗的清澈,一絲殘雲的蹤跡也遍尋不見。

鳳太後拍案而起,他驚懼道︰「不可能!怎麼可能呢!哀家明明……」

何宮侍蹙著眉頭,緊張的道︰「鳳太後!眼下不是糾結那密詔為何無損的問題了……眼下是……該怎麼辦……」

「人……都料理了吧?」鳳太後眼底有一絲的不舍,卻也轉瞬即逝。

何宮侍點點頭,應道︰「料理了。」

「那你慌什麼!」鳳太後手心發汗,微微有些抖地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她若昭告天下,首先,已經沒了證據,其次,她就不怕背上不孝的名聲?」

鳳太後心慌的厲害,可他還是故作鎮定地說道︰「這事,反正她說出去,誰臉上都無光!」

外面的宮伺進來通報︰「主子,文德太貴君求見。」

鳳太後蹙了蹙眉心,說道︰「哀家偶感風寒,身體不適,要躺下歇息了。」

若說,康正帝有驚無險地過了此劫,卻也不是。她壓根不知道密詔之事的驚險!

康正帝對南宮紫晨說道︰「陪你用完午膳,下午還要去禮部商議——尊文德太貴君為聖父太後的事宜。朕不能多陪你,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鳳太後那,恐怕還要有動靜。」

南宮紫晨眉心微緊地說道︰「陛下前朝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為何不給晨兒說?」

康正帝看著南宮紫晨滿眼的關切,倒也沒有責備他的僭越。只是說道︰「你安心養胎便是,朕不是好好的麼。」

康正帝只是告訴了南宮紫晨大致發生的事情。她沒有告訴南宮紫晨的是︰齊王與勤王勾結,原本今日打算逼宮的。

還好,她們事出無名,那些將領也不傻,並沒有跟著造次。

但是,康正帝既然已經猜到她們的動作,也讓隱月她們模到了一些端倪,自然就沒有把隱患養肥的必要!

康正帝陪南宮紫晨用完午膳,一路走著回交泰殿。可她心底總有一個疑問,執羽之子,真的是作為親人,去見見靜岸師叔的麼?

康正帝眼神犀利地看向梁斐芝,嚇得梁斐芝趕忙更加謹慎地跟在康正帝身後。

可當康正帝剛到了交泰殿門口的時候,一個宮伺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

「干什麼呢!這麼沒規矩!當心驚了聖駕!」梁斐芝怒目虎瞪地看著小宮伺。

康正帝確實嚇了一跳,轉頭緊鎖眉宇地說道︰「她倒沒驚著聖駕!你倒把朕嚇得夠嗆!」

梁斐芝趕忙要跪下告罪,康正帝卻一揮手,說道︰「行行行了,你說,你這麼驚慌地跑來,是怎麼回事?」

小宮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齒不利索地說道︰「靜岸、靜岸師叔……死、死人了……」

康正帝先是一愣,也顧不得听梁斐芝訓斥小宮伺,趕忙就向靜岸住的宮院趕去。

到了宮院,禁衛軍已經將此地圍了起來。康正帝松了口氣,原來死的人不是靜岸,而是文青。

靜岸再是出家人,也是有感情的。

文青自幼便跟在靜岸的身邊,如今莫名被人下毒害死了,豈能叫他毫不悲痛?

靜岸哭昏了過去,康正帝廣袖之下,卻包住了她攥緊的拳頭。

康正帝安排人照顧靜岸之後,對梁斐芝說道︰「下午讓禮部再等一等,朕要去跟父後商議過,再做定奪。」

康正帝一路跑到了未央宮,她直直的進了漪瀾殿的寢殿。柳書君有些愕然,放下了手中的書,起身準備行禮。

康正帝什麼話也沒說,撲在了柳書君的懷中。

她上次這副驚怒委屈的樣子,還是四年前……柳書君便是這樣站著,任康正帝摟著他。那時,他也是這樣緊緊地護著她,什麼話也不說。

康正帝哭的累了,人也站僵了。柳書君便將她打橫抱起,走向了拔步榻。

康正帝像嬰孩一樣雙手攥著柳書君的衣襟,埋著頭又哭了一會兒。便沉沉地睡著了。

靜岸轉醒了之後一臉怔愣,就像一尊被掏空靈魂的空殼傀儡。

「文青——」靜岸剛一出口,眼淚就落了下來。

他蹙著眉,哀傷將他推入了萬劫深淵。

靜岸從腰間翻出了半截纓絡流蘇,他去淨了面,便向永壽宮走去。

「臣侍見過怡……靜岸師叔……」文德太貴君禮數周全地跪在地上,向靜岸行了大禮。

靜岸清冷的聲音,像冬日里刮得臉生疼的寒風,說道︰「起來吧。」

文德太貴君心底有了想法,可面上卻毫無變化,恭順的跟在靜岸身後,向他自己的偏殿走去。

靜岸坐在軟炕的右手邊,靜靜地冷眼看著文德太貴君。

文德太貴君心底有些打鼓,恭敬地問道︰「不知……靜岸師叔找臣侍,是有何事示下?」

靜岸嗤鼻冷笑,將腰帶里藏著的半截瓔珞流蘇扔在了矮幾上,說道︰「予,前來找你,示下倒是不敢。只是想問,這可是你宮里人的?」

文德太貴君拿起這半截流蘇瓔珞,捆綁流蘇的細緞上,確實刺繡著壽安殿的殿名。

文德太貴君看向竹虛,竹虛這才上前來仔細瞧過,說道︰「回稟靜岸師叔,主子,這怕是竹言的。只是,竹言的這流蘇瓔珞,早在昨天夜里便丟了。晨起還去司制司報備過,又領了一個呢!」

文德太貴君不解地問道︰「敢問靜岸師叔,這流蘇瓔珞從何處來?」

靜岸一直盯著文德太貴君的眼,說道︰「予來這壽安殿之前,文青剛被毒死。予不知他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還是听到了不該听到的話。但是他死之前,手中攥著這個!」

文德太貴君嚇得趕忙跪下,連連告罪。

「靜岸師叔明鑒啊!臣侍絕沒有指示宮人去做這種事!定是有人,要陷害臣侍啊!」文德太貴君趕忙申辯。

靜岸低垂著眼簾,用茶蓋避開了茶葉,喝了一口,緩緩說道︰「予原先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這後宮之中,誰會這麼做呢?鳳太後若是這麼做,一分好處也撈不到!不是麼?」

文德太貴君嚇得臉色都白了,他百口莫辯地跪在地上,扯了扯唇,還是選擇了閉嘴。

「予此番隨陛下,下山入宮,肅清了謠言,也為你和陛下正了名分。予自問,存善心,做好事,並無得罪太貴君。只是,予也忘了,這後宮之中,並非是誰得罪不得罪別人,就能幸免卷入爭斗的!」靜岸微微眯著皺紋叢生的眼眸,滿目精光地盯著文德太貴君。

文德太貴君連連搖頭,舉起右手發誓道︰「若臣侍命人做的此事,臣侍母家——木府一族不得好死!」

靜岸自嘲的笑了,當初,他,不也發過這樣的誓麼?

「你小心啊!天道昭昭,報應不爽!」靜岸冷冷地看著文德太貴君。

文德太貴君剛想說什麼,可靜岸卻已經起身離去了。他只得跪著說恭送。

靜岸雖然母家早已被滿門抄斬了,可是,他此番下山,算是護駕有功。靜岸之所以暴怒,也是因為他已經沒有親人在身邊了,這有人還能算計到文青的頭上!

靜岸的母家,是被抄斬了。可靜岸的生父,可是蒼術草原部落首領的孩子!雖說這層關系也並沒那麼牢靠,可,用在對的時候,它就是最好的關系!

眼下蒼術希望同大月氏也親厚交好,正苦于路難門窄,若是靜岸留在皇宮之中,那麼,他是不愁沒有相互扶持幫襯的勢力的!

然而,若是靜岸留下,唯一最受得益的,就是文德太貴君。

可是,如今文青之死,留下的卻是這樣的懸念。究竟害死文青的,是出險招,挑撥離間的鳳太後呢?還是裝無辜,懵然不覺的文德太貴君呢?

文德太貴君微微蹙眉,靜岸自稱「予」,看樣子是要留在宮中了?這確實對他和鳳太後的爭斗是有助益的。

因為,靜岸師叔如若回宮,肯定不會容許鳳太後再度興風作浪。而前朝,蒼術示好,對于靜岸來說,無異于遞上門的母家後援。若是文德太貴君與靜岸聯手護著康正帝,那文德太貴君自然可以省許多心思,也不會再有那麼多力不從心。

當然,這是沒有文青之死的前提下。

如今,文青死了。這筆賬,若是靜岸算到了他的頭上,那麼靜岸再入駐永壽宮,就難以把控他究竟會做出什麼來!

「主子,竹言定不會去做這多此一舉的蠢事啊!」竹虛扶起文德太貴君,說道。

「哀家知道!去查!在哀家眼皮子下,能出這樣的事!哀家不信查不到!」文德太貴君緊鎖眉宇。

靜岸留下,是多少有些助益的。可是,他不留下,也沒有特別大的損失。

所以,文德太貴君自然不會棋出險招的,通過殺掉文青來留下靜岸。這種做法,與自斷後路,有什麼區別?

梁斐芝不能理解康正帝為何忽然跑到了未央宮,只是偷偷地把康正帝給南宮紫晨說了前朝的事,以及她一臉慘狀的跑去未央宮的事,一並悄悄告訴了文德太貴君的宮侍竹言。

柳書君安靜的陪著康正帝,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沒有問,也沒有哄勸。這便是康正帝會跑到他這里來的原因。

康正帝在柳書君懷里,迷迷糊糊地睡醒之後,只是淡淡地問了時辰,叮囑了柳書君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便走了。

柳書君之前是生她的氣,可是,她最害怕最難過的時候,只能想到他,只會到他這里來。那便足夠了。

柳書君看著康正帝一行人的背影,靜默的想了一會兒。便讓浮翠去打听清楚,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人相信,康正帝是因為害怕,才跑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康正帝竟然會在柳書君的懷里,像個孩子似的哭泣。

她們只願意相信,康正帝是個帝王,一個真龍天子,一個冷靜鎮定,無所不能的皇帝。

她們忘了,康正帝,也是一個人。她,不過是一個身處高位的普通人。和尋常人一樣,看見死人了會害怕。害怕自己被人暗殺算計,也會無助的哭的有血有肉的活人。

柳書君听完所有的來龍去脈,衣袖下的拳頭緊緊地攥著。他雖然不會武功,可是,有人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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