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恨斷臥薪不語時

南宮紫晨這才覺出尷尬,早上梳妝時,他都在痴痴地沉溺在一整夜的歡愉之中,未曾清醒。胡亂遮蓋了一下脖頸上的紫黑色吻痕,就出門了。雖然若福給他補了兩三遍梨香粉,卻也于事無補。

南宮紫晨余光瞧見柳書君和秦楚笑從長街上走來,便說道︰「咱們趕緊進去吧。」

江珵鶴看見南宮紫晨,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他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簾,心底說不清是吃味,還是憐憫同情。

直到大家都落座了,江珵鶴這才說道︰「鳳太後有意四個月後全國大選,屆時後宮之中,就要更加熱鬧了。明年這時候,在座各位到時就晉升成陛邊的老人了。許多事一定要做出表率,尤其是要清楚,咱們身在後宮,最主要的,就是侍候好陛下。讓陛下在前朝處理政務的時候,不為後宮諸事分心才是。」

「是,君侍等僅遵鳳後教誨。」一眾人異口同聲地應和道。

江珵鶴轉而看向慕容淺秋,說道︰「陛下回宮快到一月了,除了十五、十六和十七來本宮這里,就數去見柳倢次數最多。原本應當算是看弟弟你次數最多的,只是你屢屢不願見陛下。本宮知道你是第一胎,沒了孩子,自然心里難受的久些。可是,後宮諸位理應是讓陛下疏解煩憂的。龍嗣沒了,難道陛下會比你難受的少麼?淺秋弟弟,你要快些從悲傷中走出來才是啊!」

慕容淺秋微微蹙眉,他臉上雖然不忿,卻還是按捺住了心底的怒氣,單膝下禮,說道︰「君侍知罪。」

「不是本宮說你,到時候後宮來了新人,大家見到陛下的面就更少了。從陛下登基以來,進後宮的日子掰著指頭算算,就能算的明白。不久之後,再添了新人,你們是打算年紀輕輕的,就要模著地磚算日子了嗎?」江珵鶴故作老陳地穩端鳳後的架子。

江珵鶴又說了一會子話,這才讓眾人回去。剛出了鳳儀宮,南宮紫晨就趕忙快步追上了慕容淺秋。

「弟弟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南宮紫晨問道。

「嗯?沒有吧,完全沒有感覺到。」慕容淺秋毫無防備地和南宮紫晨閑聊起來。

「你有其他的事情麼?不如去我的承暉堂吃火龍果吧,陛下叫人送來之後,一直用冰水鎮著等你去吃呢。」南宮紫晨淺笑著說道。

慕容淺秋微微覺得不對,可又沒有直接戳破,他垂下眼簾在想怎樣拒絕南宮紫晨的邀請。

「噯,你們為什麼不等我?」南宮虹夕不樂意地從後面追了上來。

南宮紫晨察覺到了慕容淺秋微微蹙眉,可是南宮紫晨並不能就此無功而返。他昨夜對康正帝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發乎于心的。

南宮虹夕這麼一鬧場,南宮紫晨卻忽然不那麼焦灼了,恢復到了平日里淡然沉靜的樣子。康正帝長久以來對南宮紫晨的態度,從昨夜忽然有了變化,這極大程度的將南宮紫晨的智商都擾亂的降低了許多。

怪不得,人說戀愛中的人是傻的。

「在你們身後就听到,哥哥邀你去承暉堂吃火龍果。那可不行,我是要去你清涼殿的。听人說,陛下給你送的火龍果與我們的都不同,是熾焰心的。我都沒見過,我要去你那開開眼,你可不許小氣!」南宮虹夕走到了慕容淺秋另一側說道。

慕容淺秋到這地步,再沒有拒絕的理由了,沒得讓人誤以為他小氣。

到了清涼殿,寢殿的小廳里就只有他們堂兄弟三人。南宮紫晨這才開口︰「淺秋,哥哥並不想開導你該如何穩固恩寵。也不想勸你說,孩子還會再有的。哥哥只想知道,你不見陛下的原因,究竟是心痛,還是你知道了什麼事情誤會了陛下。」

「我沒誤會她!」慕容淺秋就知道!南宮紫晨過了昨夜,忽然來找自己,定是來當說客的。

「那你知道了什麼?讓你這麼生她的氣?」南宮虹夕好奇地問道。

慕容淺秋杏眼低垂,看向別處,並不說話。

許久的安靜之後,南宮虹夕搶在南宮紫晨的前面說道︰「哎呀!你真是的!以前也沒見你是這樣含糊不清的性子!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她最可惡,難不成還能是她自己害死……」

南宮虹夕說著,自己臉色也變了,他不敢相信地看向慕容淺秋。南宮紫晨俊秀的鳳眸微微眯了眯,低聲喝道︰「越說越口無遮攔的發渾了!」

慕容淺秋見南宮虹夕臉色發白,手指都握成了拳。他想到南宮虹夕一直對金韻涵的事情耿耿于懷,便慌忙解釋道︰「那倒不是!陛下沒有這麼做過!只是……」

南宮虹夕垂下了鳳眸,平緩了一下心情,埋怨道道︰「哥!這不能怪我,是淺秋弟弟支支吾吾,誘導我想過去的。」

慕容淺秋倒是急了,他慌忙言辭不善地說道︰「我何時誤導過誰!陛下明明知道害死我月復中孩兒的,並不是那個什麼浣衣局的什麼宮侍,而是鳳太後和鳳後主使的這一切!她並不為我找回公道,我左不過是自己躲在清涼殿生氣、傷心罷了!我何德何能,還可以去誤導誰怎麼想了!」

南宮紫晨趕忙在南宮虹夕申辯前,接口說道︰「你小些聲!我不管你怎麼知道這事的,道听途說也好,有憑有據也罷,你想過陛下的處境沒有?」

慕容淺秋更加不悅了,他反唇相譏道︰「從陛下在潛邸開始,她又何嘗考慮過我的處境!」

南宮虹夕想開口勸和,可他听到慕容淺秋這樣一說,便想到自己經歷的種種。南宮虹夕的胸口堵著一腔怒氣還無處發泄呢!便只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你……」南宮紫晨胸口起伏不定。

苗善兒忽然在門口說道︰「主子,熾焰糖心火龍果切好了。」

苗善兒得到允準,送完了果盤,便又低著頭退了出去。

南宮紫晨平復了情緒,這才緩緩說道︰「淺秋,你沒了孩子,就等于陛下沒了皇嗣。這後宮之中,只得我的容姐兒與唐修儀的俏哥兒兩個孩子,這怎麼能行呢?後宮的孩子難生養。難道這個道理,你會不比我清楚?」

南宮紫晨頓了頓又說道︰「並且,後宮和前朝是牽扯不清的。要動他們二人,帝師那里就要動,可是陛下初登大寶,要是這樣去動鳳太後和鳳後,前朝要升起多大的風波,你想過嗎?」

慕容淺秋並不接茬,而是招待大家開始吃東西。南宮紫晨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和南宮虹夕吃了幾口熾焰糖心火龍果,便借口要去給文德太貴君請安了。

苗善兒等南宮兩兄弟走遠了,這才問道︰「主子,您許久沒有去給文德太貴君請安了。」

慕容淺秋垂著眼簾,並沒有說話。

「主子,其實……晨貴人說的也不無道理,況且……」

「連你也學他了是嗎!」慕容淺秋一氣之下揮手打掉了茶盅。

苗善兒嚇得趕忙跪在地上告罪。可慕容淺秋像是遷怒似的,繼續發著脾氣︰「不是他沒了孩子!他當然能站在那!冠冕堂皇得擺出大度懂事得樣子!當初在仁義府得時候,他的第一個孩子沒了,他不照樣好一陣子,不願和他第一任妻主說話嗎?」

「現在倒跑來說我!」慕容淺秋說著,眼圈都紅了,他似是一定要發泄個暢快似的,發飆道︰「如果沒了孩子的是他!不,如果沒了孩子的是那個柳書君!陛下還會顧慮什麼帝師,什麼前朝嗎!」

「哼——」慕容淺秋冷哼一聲,說道︰「若是她還是顧慮,說明她誰也沒有愛過!她,就愛她自己!」

苗善兒嚇得臉都白了,趕忙跪著向前抱住了慕容淺秋的腿,說道︰「主子!都是奴才多嘴!都是奴才的不是!主子要是生氣,主子就打奴才出氣吧!禍從口出啊主子!」

「話都不讓我說了是嗎!」慕容淺秋眼眶里噙滿了淚水,狠狠地踹了兩腳苗善兒,吼道︰「我說話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你滾!你給我滾啊——!」

苗善兒抱著慕容淺秋的一只腿,生生地忍著,卻不撒手。

慕容淺秋劈頭蓋臉的打了苗善兒,苗善兒還是不撒手的抱著他的腿。直到慕容淺秋有些愧疚,又有些後悔,還帶著很大的委屈,哭著落座在圓凳上,苗善兒這才松開了手。

慕容淺秋看著苗善兒高束的發髻也被他打亂了,扯了扯嘴角,說道︰「我不是想打你的……我是……我是心里苦的很,又無處去說……」

苗善兒也一副快哭了的樣子,他搖搖頭,說道︰「主子把心底的怨氣發出來,就好了。主子這樣生氣,與陛下產生了隔閡不說,氣壞了自己就最不值當了。若不是這樣,旁的人哪有機會分去主子的恩寵呢!陛下是真真心里有主子的!這熾焰糖心火龍果,只得一筐,分成四份。陛下知道主子思念家鄉的味道,就叫人把兩份都送來了清涼殿。主子就再莫要生氣了。」

「別說這些了,你疼不疼,我下手也沒有輕重。你去收拾一下吧。」慕容淺秋輕輕拂開苗善兒凌亂的發絲,繼而又撐著額頭閉上了眼,不想再听更多的勸解。

這些日子,文德太貴君請他去,他三次有兩次推說抱恙,以免過了病氣。慕容淺秋雖然當初有懷疑過文德太貴君。可是,他最終還是選擇相信,不會是文德太貴君做的。可是這種選擇去相信,終究還是有了幾分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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