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笑譏寒風雨會

侯在椒房殿門外的宮侍,並不是第一次見他,卻還是偷偷為之驚艷。他們為這男子掀開錦緞門簾後,都不由得想再多看一眼。

慕容淺秋縱是再記姓不好,也曉得來人是誰,這便是拓拔茗被貶後,任職禮部尚書江蘭芝家唯一的嫡子江珵鶴。

但見他行過禮後,檀口微啟,字珠圓熟地說道︰「臣子見過鳳後,願鳳後萬福金安。」

慕容淺秋只是在幾次宴席間遠遠見過江珵鶴幾面,並不曾這般近距離接觸,听著他裊裊天籟宛如空谷幽蘭的聲音,不知為何心底竟生出了惴惴忐忑的不安之意。

「哎呀,慕容世子又不是外人,你便還是叫本宮表叔的好。珵鶴這孩子,忒過懂事了,倒顯得生分。」鳳後笑的開心,完全看不出他眼底的算計。

慕容淺秋心底極為不是滋味,鳳後這話說的拐杖。

若是說他是瑾王側君,那與江珵鶴便就是外人了。說他是慕容世子,就不上不下了。慕容淺秋雖然來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知道這鳳後要做什麼筏子敲打自己。可是鳳後這樣,露出幾分像是要給自己的庶皇女指夫,又前頭說了鳳太後馬上要病歿的曖昧意思,更鬧得慕容淺秋心底憋屈,一腔不滿無處宣泄。

「其實你年紀到底還是輕了些,萱姐兒心疼你,就沒讓你把庶王女養在甚邊。瑾王府畢竟事關皇家臉面,縱是上不得台面的宅院里,都少有侍郎一手養大子嗣的荒唐事情。一是于禮制不合,二是生分了孩子與母親父親的情分,三是耳濡目染的都是于正業無用的閑事喪了志氣。這件事父後不得不點撥你,萱姐兒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你也身份尊貴,自是知曉這臉面和利害關系的。」鳳後諄諄教誨,儼然一副慈眉善目的尊長模樣。

慕容淺秋見到江珵鶴的第一眼,已經就十分戳心了,再听鳳後說起後嗣一事,更是如同踩到痛腳,還偏生生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唯唯連聲地點頭接受鳳後硬塞的「循循善誘」。

三年一次的選秀馬上就要到了,上一次選秀,江珵鶴還未到十三,自然不能參加,如今他已經十五,又出落的鐘靈毓秀,明眸善睞,蕙德惟馨。江蘭芝也師承鳳後之母,知道他每每看著自己兒子眼中的忌憚防備,自然早早就在四處尋姻。

可惜偏她又頗疼膝下的這個嫡子,偌大一個榮都,愣是誰家也沒瞧上,尋了一年又一年,眼瞅著又到選秀之際了,她也著急。

各家有著各家的算盤,要巧不巧的就打到了瑾王的頭上。若是這江珵鶴長得不那麼好看出眾,憑著他的母家,慕容淺秋暗自退步的想著,還是願意讓他進府做那正君之位的。

可偏偏江珵鶴長得這般,連鳳後都生出了夙憚,自己的手腕怎麼能從這樣的人手中搶得到丁卯?

我打了個噴嚏,女皇才意興闌珊地叮囑了我叫我多加注意甚體,讓我去鳳後處請個安再走。

我跪安時,女皇忽然鷹視狼顧地盯著我說道︰「盡量活著回來,至少全須全尾(yi)兒的別落下什麼。嗯——算了,盡量活著回來吧!」

我煞白著臉,沒一絲兒好氣的退出了交泰殿。

慕容淺秋曾經說女皇看重的孩子,才會以打壓的手段磨礪,我覺得可能得有個前提,就是這個孩子得是她自己的。

也許女皇不看重我,這不重要,可她這樣待我,等于是根本就不把我當成她自己的孩子好麼。

我一臉慘蠟,以至于在鳳儀宮也沒待多久,甚至根本沒心去欣賞什麼莫名其妙坐在鳳後左手的公子。禮儀全至的敷衍完鳳後,便帶著慕容淺秋出了皇宮。

真真是討厭。我真的受夠了這種害怕和無力感。我眯了眯眼,一路上沉默無話。

慕容淺秋也看出來了我的氣場陰沉,雖然有一絲暗自慶幸我方才一眼都沒多瞧那位他的勁敵。可他更多的是忐忑不安,難道殿前我又受了什麼氣麼?可他又不敢開口問,只能噤聲閉口的跟在我甚後。

鳳後倒是納悶了,見瑾王走後趕忙也托辭困乏把江珵鶴打發走了。連女皇看江珵鶴都襟不住回顧流連,怎麼瑾王剛才只是凝視片刻。

不,還不是仔細凝視,而是好似沒用心在看似的,把目光落在了江珵鶴身上,卻放空了思緒的那種凝眸掃視。

莫非殿前出了什麼問題?鳳後遣了三撥人去打听,卻一個個無功而返。

馬車從皇宮回瑾王府的途中,路過灼若芙蕖出綠波這間茶坊的時候,我的小拇指不停地搐動,我掀開簾子看了看四周並無異樣,便揉搓了一下自己的小拇指。

「是不是天冷凍著筋了?殿下,侍身幫你揉揉吧。」慕容淺秋終于鼓起勇氣說了句話。

我低沉著臉,陰陽未定的悶嗯一聲算作暗許。

去了一趟皇宮,唯一的好處就是柳書君不再跟我置氣了,他明顯察覺出來了我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場有些不對。他不免想到自己母家,莞爾又覺得自己絲毫不能助力,自然是清明的醒悟︰自己沒有資本任姓。雖然酸楚,可他更多的是擔憂。

瑾王府里的下人,可是見識過我散發這種氣場的,各個的越發低眉順眼,謹慎小心起來。

原本因著過年,各院各落的牆邊角落都還有閑聊攀扯的,現在都不敢造次了,全部夾著尾巴,恨不得自己和空氣融合為一體。

我沒有因為柳書君先放軟姿態,便抓襟和他溫存鬼混,而是輕輕摩挲著他的面頰,說道︰「給我點時間,我會護你一世周全。」

接著我最後在榮都待的幾天都在書房,吃喝拉撒睡都沒有再步入後院半步。整個瑾王府上下看似紅燈高照,可人人都自危不已。仿佛這年節是別人的事,而王府的氣氛離喪葬也差不了多遠了。

我讓軒轅林楠偷取了鐵帽子王徐靜的一枚皇帝欽賜的玉佩,軒轅林楠易容成瑾王府小廝把玉佩交給我的時候,他那周身散發出來冰冰冷的氣場,倒是讓我郁結不化的心情緩緩有了暖意。

看著他從來一副寒天雪地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長得挺好看的人,身後又是當朝權貴家世,偏偏要做個小偷,還永遠一副少年老成的冰冰冷冷的氣派。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變成的這副樣子。

想到也許別人過的也不好,我竟然就好了。人性就是這麼險惡。至少我的是。

跟著出使的儀仗出了榮都,我又著軒轅林楠給徐靜留信一封︰謝謝姑母。

想著堂堂鐵帽子王徐靜,如今恐怕坐在書房又怕又氣的在跳腳,我便忍不住吃吃笑起來。

一旁的百里凌風似有不解,卻也不問。聶有一真的率軍跟隨出使儀仗,可是也就比護送郡王的禮制更添了一千輕騎罷了。

我把府里暗衛帶出了一支,共八人,六人是包括隱月在內,和她掌管的一隊里的全隊的暗衛,另外兩個也是一直沒有出任何錯漏的心月復。

原本可以一個月快馬趕到的邊境,因為有長長的儀仗,所以行走特別的慢。而我正好可以借此做一些別的事情,當然,這在百里凌風的眼里,不過是我沽名釣譽的一些手段。

我利用徐靜御賜的玉佩,一路留下了許多好名聲。而我小指的禪抖越來越頻繁,找隨行的太醫看了幾遍,都不知道結癥在哪里。想了想,便就此作罷了。

「你要出門?」我看著百里凌風有些焦躁的神色,不冷不熱地問道。

「明早還要趕路,我們月兌離隊伍三天了,您還不休息?」百里凌風有些戒備地看著我。

「嗯,我是準備休息。」在外面微服私訪,我特許百里凌風不必再稱我為殿下,對外也留名為黃萱。

「您要在這休息?」百里凌風有些駭然。

我挑了挑眉,問道︰「怎麼?不可以?」

百里凌風有些氣結,雖然我一直沒有要求他伺候我,行使身份和義務的權利。但我不要求,卻並不代表我和他的關系可以不存在。

百里凌風垂下眼簾,不露聲色地道︰「凌風先去沐浴。」

「你若是想現在去救人,我勸你還是別白跑這一趟了。」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說道。

「凌風不明白您的意思。」百里凌風頓足在門口,背對著我說道。

「我來,並不是需要你侍寢,只不過是不想讓你破壞我的事情罷了。」我一臉平靜淡然,說的雲淡風輕。

「你還有沒有良心!你明明知道若是這樣,今晚那家佃戶會死的!」百里凌風赫然轉身,憤憤不滿的有些怒意。

「百里公子這是在給我講良心?」我一副︰你喝多了?的眼神看著百里凌風,蛇尖抵著後槽牙,半張著嘴一派嘲諷作態,冷笑道︰「百里公子身為大月氏第一公子,讀書過萬卷,曾經齊蘭兒為投你所好,把一些歷史禁書也偷偷那給你看,也是有的吧?」

百里凌風瞿然驚愕,卻已然面不改色地冷聲問道︰「凌風愚鈍,不知殿下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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