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羈臣溪山莫為河

塞巴斯醬一針見血的刺中了獨孤染珂的盲點。獨孤染珂倒兮一口氣,心口痛的面色煞白。

鬼醫驟然突顯了殺意,她冷冷地說道︰「你們已經知道了。」

塞巴斯醬面對鬼醫的殺意很是淡然,而獨孤染珂卻全甚備戰,甚有薄怒涌上眉間。雖然鬼醫唐洋從袖口滑入指尖了三顆毒針,可獨孤染珂已經把一把玄鐵彎月匕首抵在了鬼醫脖間。

塞巴斯醬恬然一笑,淡漠地像是與面前的變故毫無關系地說道︰「我對她的愛,與您的兒子相比,只多不少。我是背叛了她,做為報應,如今,這人間就已經是我的地獄了。你不必懷疑這房內誰會再次出賣她,若是有,我就是拼盡最後一口氣,也會保護好殿下的。」

獨孤染珂見塞巴斯醬這樣說,便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他不由得覺得惘然若失,忽然感到天下之大,自己卻變的煢煢孑立,踽踽獨行。

鬼醫冷聲說道︰「那你們便不要再提及此事了,否則,早晚她要‘再’被你們害死!」

鬼醫唐洋頭也不回的挎著自己的藥箱離去了。仿如她當年看著郝氏一族燒殺擄掠雍信山莊時那般毫無悔意。當初她狠下心為了畢生所愛,如今她依舊可以硬著腸子為了自己的獨子。這,便是她的人姓。

獨孤染珂並不知道其實他自己才是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鬼醫其實並不是只有醫術和用毒十分了得,她的武功造詣更是甩了獨孤染珂一條街那麼遠,只可惜見過的人都已經不是人了而已。

「哥哥,你什麼時候去跟殿下說?」塞巴斯醬不放心地抬眼看著獨孤染珂。

「我現在就去!」獨孤染珂只覺得匈口中有團悶火發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直覺憋氣。

我在書房接待著幾個造訪的幕僚,年關時節雖然沐休,卻著實更忙一些。平時我為躲避鋒芒,不敢明目張膽拉攏的幕僚和一些暗放在各位皇姐身邊的暗樁,如今正是需要抓緊籠絡的時機。

遠親不如近鄰的意思就是說︰多走動才不會生疏。現下我自然是不能松懈,這一遭出使夢遙,不知道朝里上下又要變什麼天了。

我也終于知道為什麼人說後院安寧,才能用心做好事情了。這時,我真有些怨怪柳書君,真是不听話懂事!平白讓我心焦!

幸好風語閣的朱雀堂堂主是個懂事的,她按照我說的那些要求,事無巨細的查透了每一個我需要用心攏住的人脈心頭好。

這些女人,嗜痂之癖真的是星羅棋布。喜歡神馬的都有啊!有喜歡收藏袖珍玩意兒的,我便送了她一座女圭女圭屋,找巧手的師傅把她每一個侍郎都雕刻的像模像樣的。身為正四品吏部侍郎看著女圭女圭屋,激動的有些 著淚花,我也真的是雞皮疙瘩起到發絲兒了。不過,這也最多算是冰山一隅。還有喜歡收集貌美男子的足袋的(襪子)。酸酸臭臭的足袋,我也是醉了。不提了,我有點想哭。

柳書君還不心疼我,還要給我冷著臉,連眼底都快要不在意我了。

不過,我做得不光是一些不損陰德的事。有喜歡欒童的,還有分桃之愛的,有喜歡看著從小養成的……有些人,我若是能登基,一定會殺了她們。而我現在,只能看著她們怙惡不悛的涂炭百姓。

「以後不要無聲無息的來本王的書房!不是跟你說了非傳喚不得入麼!」我心下煩亂,便沖著獨孤染珂發了一通火。

獨孤染珂本就在塞巴斯醬那邊受了刺激,現在心中更是郁憤難平。他當初被曲宸萱招募麾下,雖然是因為收養他許久的白虎堂堂主,把他引薦給當時的風語閣閣主的。可那時的白虎堂堂主,一半的私心還是把他當成一個上繳的功勞噱頭一樣對待的。並且他忽然告知獨孤染珂他還有個弟弟活著,就只是為了讓他心甘情願地留在風語閣,心甘情願地被當成可以敬獻的禮物。他硬著頭皮承下了一切,發展到今日的種種,他忽然發現,自己苦苦尋找著的結果,竟然是再度失去了一切。

我看著獨孤染珂垂喪慘灰的臉色,不由得不忍怨尤的泛起了一絲憐憫之情。我一想到鬼醫剛才和他還在一起,忽然慌忙抓起獨孤染珂的手問道︰「到底怎麼了?」

獨孤染珂見我眼底的關切發乎于心,便一手攬著我的要肢,一手穿過我的發絲,低頭吻住了我。

恍惚間,我忽然想起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帶著一身陽光味道和一絲野性的毛頭小子。那個偷偷監視我好幾個月,結果不小心任務失敗,被我吃干抹盡偷走了一片真心的毛頭小子。那個撒了個大謊,打算拉著我就此私奔而去,浪跡天涯的毛頭小子。那個委曲求全,倔強的拿誓言想要逼我兌現的毛頭小子。那個一氣之下頭也不回,就此作別的毛頭小子……

我嘗到了獨孤染珂的眼淚,這才輕輕的推開了他,問道︰「染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獨孤染珂用袖子粗魯的揩去了眼淚,他畢竟還是在樓蘭長大的,有些習氣還是這個樣子改不了。他和我都沒有注意到我嘴角上揚起的微笑。

獨孤染珂先是用微不可察的聲音銹赧地咕噥了一聲「對不起」,接著便把剛才鬼醫和塞巴斯醬那段關于雍信山莊的對話復述了一遍。

我以為獨孤染珂是在為親人傷懷,這才需要一絲汲取的溫暖,便主動摟住了獨孤染珂。像哄孩子一樣的輕輕拍著他的背說道︰「別難過了,所有經手的人,我都幫你找到她們,讓你去報仇。你難過親人也是沒有辦法回來的,還會把你自己氣的影響健康,影響心情。我不是很會哄人,你要是難過,就在我肩膀上趴一會兒。」

獨孤染珂被我拉著坐在八仙椅上,我卻側坐在他懷里,被他輕輕擁著,頭偏在我肩頸中低沉不語。

一開始獨孤染珂本沒有這些脆弱的心思的,雖然我並不知道。可是不知為什麼,他這樣靜靜的靠在我肩頸間,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卻好似被人抓了一下。

我知道獨孤染珂原本是打算帶金玲去樓蘭,一生一世一雙人,生幾個孩子,有幾畝農田,做一雙與世無爭的小眷侶。誰知,金麟豈是池中物?金玲,金鱗,同音不同字,卻奈何我如今已是大月氏堂堂瑾王,還更有登高一步的野心。

想到這里,我便開口說道︰「染珂,以後再不要讓人看見你脆弱的一面,當你足夠強大,就再也沒有人能刺中你的心了。」

獨孤染珂僵了僵,我才听出來自己聲音中的清冷。然而我並不覺得歉疚。我與獨孤染珂,已經緣盡了。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甚至出賣我的時候,我和他就已經不再是我們了。

我站起身,背對獨孤染珂的時候,他終于開了口,沙啞著嗓音說道︰「主上,求你收了我弟弟做小爺吧。」

我眯了眯眼,冷漠地說道︰「你應該知道,這對他來說是地獄。」

獨孤染珂愣住了,我卻淡淡地繼續說道︰「他嫁給別人,本王也會送他一份可觀的嫁妝。他嫁給本王,並不是明智之選。」

我不會讓獨孤染珂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知曉了我的甚份。因為他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我。

獨孤染珂嘴唇一張一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塞巴斯醬執意留在我甚邊。獨孤染珂不想塞巴斯醬被人看輕,即使是小爺,他也不願塞巴斯醬做一個任誰都能輕濺的小爺。獨孤染珂知道,塞巴斯醬即使是成了瑾王府的小爺,我也只會晾著他,只不過是給他一個名分。他只是從此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門去散心。其他再無改善。

獨孤染珂生姓倔強執拗,說不出委婉的軟話,只是又懇求了一遍︰「主上,求你收了我弟弟做小爺吧!求您了!」

「本王不會收他做小爺的,本王能給他的最後一絲仁慈,就是讓他能夠安度余生。」說是對塞巴斯醬的仁慈,不如說是我實在惡心他繼續出現在我身邊。我實在不想用惡心的法子去報復他對我的出賣。畢竟我曾真心的心疼過他,真心的心悅過他。我也沒想過把他放在我身邊一直讓他郁郁終老。因為我已經從宇文皓月那件事上明白,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法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樂趣。

不如相忘于江湖。就此兩茫茫。

「主上!若是弟弟……」

我打斷了獨孤染珂急切的懇酋,清冷地說道︰「你回去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吧。切莫因為眼前的放不下,蹉跎了一輩子。一生時間,說短也長。」

獨孤染珂還是沒變,委屈酋全的時候還帶著一份率直的剛毅。若是我剛才不攔著他,他必定會說塞巴斯醬做了我的小爺,他會更加死心塌地的為我所用。

可他若是這樣說,只會讓我更生氣。忠誠的為我所用,本就是他分內的事情。拿什麼跟我講籌碼?不過是徒增我的氣惱罷了。強極則辱,剛極必折的道理,他還是沒明白,這也是我最初十分喜愛他的原因吧?

就像照鏡子,看著另一個自己一樣。

可人,終究是會變的,若是不願意改變,反而會受更多的磨礪。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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