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半年之期

作者︰孤星入夢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岳霆後山,承道峰。

柳元正煉了月余的拳法,又來尋元道老真人下棋了。

空曠的大殿之中,只有清脆的玉子聲音回響。

漫不經心的應下一手,老真人笑著看了柳元正一眼。

九煉而成之後,或許連柳元正都未曾發覺,他的身上縈繞著一股截然不同于往昔的縹緲道韻。

從五行到陰陽,再到混沌。

或許這些術法神通在那些修為高邈的修士眼中,仍舊顯得粗糲,仍舊顯得不大起眼。

但毫無疑問,柳元正已經完整的走完了整個過程,一個塵世中即便真人境修士都少有人做到的過程。

于結丹境界修士而言,這已然是教人驚艷的奇跡。

所以……這才是能與自己對弈的人,這才是一個教自己滿意而又遺憾的雷宗道子。

一念及此,老真人臉上的笑意便綻放開來,毫無遮掩。

少年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注視著眼前的棋盤。

「混沌雷道的術法神通,你這是修成了?」

聞言,柳元正點了點頭。

「若是未曾修成,弟子又如何肯出關。」

老真人點了點頭,話語和他的態度一樣的漫不經心。

「挺好的,難為你能真有如此的造化。」

「還要感謝祖師,為弟子歸攏術法神通。」

少年的回應也如老真人一般,他將更多的心力放在了棋盤上。

聞言,老真人只是笑了笑。

「自家道子,既然能幫,總是不嫌多的……對了,純陰寶材大約有眉目了。」

听得此言,便是柳元正也欣喜不已。

九煉丹丸雖成,可這一門術法若要起到作用,那口無極雷元龍相鐘則是必不可少的,而一旦煉成,三門護身術之中,短期內當以此術為絕,可使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旋即,少年抬起頭來,探尋的望向老真人這里。

「此事莫來謝老夫了,等回過頭,你自己去謝你宗廣師伯罷!昨日里,他在南疆傳書回來,言及的此事,只是有一點,如此寶材若要出世,總要等待天時,若是強取,難免毀壞寶材根基,然則這般天時也不是好推演的,快則月余,慢則幾度春秋之內了。」

听得老真人這般說,柳元正臉上欣喜神色更甚。

「這是自然,快也好,慢也罷,弟子總是等得起的,事緩則成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老真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瞥了柳元正一眼。

「所以,你出關之後,也不急著搗鼓結丹境界的經文修法,反而在天門峰山巔煉了一個月多的拳法?事緩則成麼?」

聞言,柳元正很是坦然的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從兩界山回返至今,也許久了,閉關以來常服丹酒以壯氣血,雖然這是弟子結丹境界必不可少的過程,可世上的事情,不是甚麼都多了便是好事。

氣血過盛,已然教弟子反受其累,這還是尋常修行的時候,若是到了修法的關隘時,心神難免失守,彼時,這一身氣血便是月兌韁野馬,還不知要鬧出多大的亂子來。」

老真人復又多看了柳元正一眼。

「挺好的,如今見你,這一身氣血也順了,拳法總算是沒有白練,看來還是有好處的。」

「解決的法門就這麼多,弟子又不願因之損了氣血本身,練拳雖是笨辦法,可有用便好。」

「是啊,笨辦法,多少人只想著眼前的路,都不願意看一看身邊兒的笨辦法呢,只以為看得遠了,便也能走得那麼遠……」

這般感慨有些沒來由,柳元正听了,一時間也不知是老真人想起了什麼來,又或是用這樣的話暗藏機鋒,想要點一點自己。

于是,少年抿嘴,沒有再說些甚麼,只是低著頭,眼中只有棋盤了。

少頃,老真人收回了感慨,目光再度落到柳元正的身上。

「你還準備練拳多久?」

「也就近日了罷,再之後,不過幾日間練一趟拳,教自己能適應氣血變化便足夠了,余下更多的時間,怕是還要放到修法經文上,畢竟,這才是修道之根基。」

「那還要多久呢?」

「甚麼還要多久?」

「我是問,距離你創出自己結丹境界的修法,還要多久?距離召開太華法會,還要多久?」

聞言,少年臉上露出苦笑來。

「這教弟子如何回話,行百里者半九十,長生仙途亦是如此,向來是最後的路最難走,弟子又如何能知道,何時洞徹霧靄,見此道本真呢……」

听得柳元正如此言語,老真人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收斂了。

認識老真人這麼久,柳元正第一次在老真人的臉上瞧見這樣的表情。

沒有威壓席卷,卻仿佛在面容變幻的那一刻,便已經有萬鈞之力壓在了心頭。

于是,柳元正便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他知道,這一刻,自己面對的,不再是五雷仙宗的開派祖師,而是駐世四萬年之久的玄門老真人。

下一刻,他听到了元道老真人冷肅而不容置疑的聲音響在耳邊。

「半年!你只有半年的時間,去參道悟法,去召開法會,去揚名立萬,然後,回返山門,這件事情容不得商量,若是半年之後,你仍舊創不出修法來,太華宗就不要想著去了,彼時,老夫會替你解決和太華仙宗的交易,世上漲氣運的法門極多,除了你,還有許多笨辦法可用。

此事不要再問,今日老夫與你言說的半年之期,出了這個門,也不要與旁人亂說,你只需知曉,半年之後,天時有變,彼時,你需得在山門中!到時候,法會上的差池甚麼的,你的顏面甚麼的,都是次要的事情,听明白了沒有?你的顏面,就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雖然仍舊是一頭霧水,可面對神情整肅的元道老真人,柳元正旋即坐正了身子,挺直腰板點了點頭。

「弟子明白了,只半年之期。」

「善。」

「既然是時間不等人,那弟子便告退了,早做準備,至于這盤棋,恕弟子斗膽,封棋如何?」

「也好,知曉你這會兒也沒下棋的心思了,封棋挺好,來日再決勝負。」

空曠的道殿之中,香燭繚繞,明滅不定。

凜然的氣勢從老真人的身上如潮水般褪去,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垂朽遲暮的老人。

老真人偏過頭,遙望向南疆的方向。

他像是想到了年輕時的雲游,想到了那一條條孤魂野鬼們的身影。

痛楚仿佛利劍一般劃過老真人的心脈。

四萬年過去了,昔日的每一次決定,都化作了無法回頭的痛楚。

又或者,決定本身,似乎就是痛苦的。

恍惚間,老真人回過了神來,他渾濁的眼眸之中,柳元正的身影已經走到了道殿門口。

「元易。」

少年的腳步一頓,旋即折身回望。

「祖師?」

「當年你決定修法的時候,在想甚麼?」

沉默了一會兒,柳元正方才開口回道。

「當年入玉都院,彼時族里已經奪去了父母雙親用命換給弟子的機緣,當時想著,若是隨便選一門修法,或許便是一輩子就可以一眼望到頭的泯然眾人,所以今日回想起來,其實沒有甚麼決定修法的說辭,那是在弟子的眼前唯一的一條路。」

老真人沒再說些甚麼,柳元正等了等,遂推門離去了。

……

良久,老真人方才睜開雙眸,遙望南疆。

「眼前唯一的一條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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