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揚名玉都峰(三)

作者︰孤星入夢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柳元正這里姿態恭敬,宗安道子卻依舊臉上帶笑,只是點點頭。

「好說,好說,听聞你創下一部道功,還是我太陽雷元一脈?不知可否讓我拜讀一番?」

終是素未謀面,況且在這樣的場面下,宗安道子也未多寒暄,便直入正題。

聞言,柳元正旋即從懷中取出一部道書,雙手捧著,遞到宗安道子面前。

「煩請前輩斧正。」

接過柳元正手中的道書,還未翻開,宗安道子臉上依舊帶笑,「談不上斧正,待我讀完,你我相互討教,相互討教。」

說罷,宗安道子便也不待少年反應,徑自翻開道書,臉上笑意也隨即隱去,面容整肅,心無旁騖。

一時間,傳功殿中又陷入了寂靜,只余宗安道子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

高台上,一眾長老也不出聲,只是目光時而望向宗安道子,時而落到柳元正身上,少年依舊站得筆直,半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早先高亢說話時姿態的些許張揚,仿佛化作了石雕一般。

一息,兩息,三息……

良久,宗安道子緩緩合上道書,目光落到書封的篆字上,饒有興趣的凝視了許久,這才將道書放到桌上,背著手,看向柳元正。

「為何叫《甲木太陽功》?這名字起的古拙了些,既有甲木,為何不能叫青龍?既是太陽,何不號純元、烈陽之流?為何不多些字眼來修飾?往日里我偶與旁人笑談,說這功法,往往是名字越長,越讓人覺得高明。」

听聞此言,柳元正這里一怔,沒有想到宗安道子不問經文內容,反而先問起了名字來。

稍稍呆滯了兩息,柳元正方才溫和一笑,答道︰「起名時,弟子也未曾想過這麼多,前輩問起,弟子也只覺得,這道法如何,總歸是修給自己看的,不是修給別人听得,道功中既有甲木、太陽意境,便取了這麼個名字,便是叫《陽木功》也是無妨,內總總歸是那八千言不會變的。」

聞言,宗安道子倒是沒甚麼太大的反應,反而是高台上不少長老都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們都是飽歷風霜之輩,不論心性如何,如今也都偏些古拙意境,听聞少年之言,自然是對了胃口。

宗安道子沉思了片刻,也是點點頭道,「此間你我意見倒是相左,但就不依次論下去了,仔細說來,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既是說到了意境,你便仔細分說一下罷,緣何以甲木輔之太陽之道?」

這一問,方才是入了正題,柳元正淺淺指了指桌上的道書,聲音緩慢,卻有力的說道︰「依弟子淺見,先以甲木之道來言,流于表面,乃陰陽五行之一。

但此間亦是表象,真意還要稍稍深刻一些,吾嘗听聞,古人雲,萬物生靈,甲木化雷。從萬物生靈映照陰陽五行的層面去看,雷霆乃是甲木變種。

是故,弟子便想著,在煉氣期時,先以甲木雷法入道,借此意象,以期能夠體悟出雷法的本真來,哪怕只是得些輪廓,只得些雷法本真的模樣,都是莫大的收獲。

玉都院八十七部功也好,金章院四十三部經也好,還是吾宗六部仙經,皆是雷法,往日里想到這番,弟子便思忖著,此間的關隘,不在其余,只在雷之一字而已。

……

再說太陽意境,五行之中,木行以甲乙分屬陰陽,甲木為陽,乙木為陰,甲木與太陽,看似是兩種意境,實則為一,甲木既是太陽,太陽既是甲木。

……

這些便是弟子寫下這八千言時的全部思路,具為愚見,不知此中謬誤,懇請前輩指點。」

一番話直說得柳元正這里口干舌燥,但是掩去《玄霄秘策》,掩去五靈元珠諸般,這也確實是先前柳元正創立道功時的全部思緒了,甚至因為有著金章院部分經書的印證,讓柳元正大有所得,此時也只能說是「思忖」、「猜度」,以此掩飾,倒也算不著痕跡。

語罷,宗安道子沉默良久。

他的臉上不曾浮現出笑意來,似是在沉思柳元正說過的話,又似是因之而失神。

片刻之後,宗安道子方才開口說道︰「以道功而言,已經很全面了,你沒有囫圇吞棗,這書中字字句句盡是你已熟稔的想法,若是再要深刻一些,便不再是道功,而是經的範疇了,太深邃了反而不美,依我看,如此恰到好處,後面的路,等你修為到了,自然要自己去走,我留下的,終歸是我的東西,彼時便不是你的經文了。」

說道這里,宗安道子頓了頓,又開口追問道︰「我觀此部道功,似有未竟之意,可是如此?」

听聞此言,柳元正臉上稍稍露出幾分遲疑神色,旋即認真的點頭道︰「前輩慧眼,弟子心中確實有所想法,還只是一個粗淺的方向,如今書就這部道功,便已耗盡心力。」

宗安道子笑了起來,還是那樣的如沐春風,他擺了擺手,「可否與我說一說?」

「《甲木》一功,在弟子看來,終歸還是獨木難支,或許說是痴心妄想好了,弟子想著,若能全了陰陽五行,想來是條圓融的道路。」

「哦?如何全了陰陽五行?可有想法,不妨說說看?」

「弟子只想到了兩條路,其一便是甲木之後,兼修乙木之法,全了木行陰陽,再依著五行相生之路,如此兼修下去,只是……一來,甲木乙木如何陰陽合修,弟子還沒想明白。

而待木行齊全之後,若是先修丙火之法,便弱了太陰之道,若是先修丁火之法,便弱了太陽之道,總是不圓滿,稍有不慎,便要傷了體內陰陽平衡,邪病纏身,氣血不調。

而第二條路,思緒倒是多一些,先依著太陽五行之道,以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如此一路修下來,全了陽五行,且五行相生,至壬水時,陽極生陰,以壬水生乙木。

如此,復走太陰五行之道,以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如此一路修下來,至癸水時,陰極生陽,以癸水生甲木,如此,陰陽五行齊全。」

這番說罷,宗安道子尚在沉思之中,高台上不少長老已經按耐不住,竊竊私語起來,數息之後,柳元正便听著司律院輪值長老開口道︰「依老夫看,第一條路太過繁雜,個中難度,不亞于掌教一脈陰陽合練,倒是你說的第二條路,我看有點兒意思,不止是五行相生,也暗合了陰陽生化之序!」

老道剛剛說罷,便听金章院紫康長老接著說道︰「不止如此,若柳元正這孩子果真能夠做到這一步,于掌教一脈,更是創舉!日後弟子若能沿著這條路走,或許可以提前跳過陰陽合練的道途天塹!」

「是這個道理!」

一眾長老紛紛說著,宗安道子這里也不再沉思,看向柳元正這里︰「我的看法和各位長老相同,還是第二條路靠譜一些,第一條路……便是以我想來,也是舉步維艱,這條路……太難了!

你想全了陰陽五行的心思是好的,可這等同于你要在煉氣期兼修十部道功!還是十部從未出現過的道功,吾宗六脈世傳,少有善五行雷法的長輩可以指點你,這條路真要走下來,也不容易!」

宗安道子說的淺淡,但柳元正已經听出了言外之意,這是在暗暗的勸少年急流勇退,見好就收,擔憂唯恐打擊到柳元正,是故話說的含混了一些。

聞言,柳元正只是溫潤一笑,「前輩,弟子還是想要試一試的,畢竟,這路的十分之一,弟子已經走出來了,心中有這番念頭,總要試過才甘心。」

「也是這麼個道理,你若真能走成了,往後岳霆峰一脈,不知多少弟子要感念你,不錯!道功不錯!你也很不錯!」

說罷,宗安道子伸手拍了拍柳元正的肩膀,便走上了高台。

他與幾位長老湊到了一起,附耳私語了一番。

片刻之後,便見司律院輪值長老起身。

「玉都院弟子柳元正何在?」

柳元正手捏子午陰陽訣,應聲道︰「弟子在。」

「汝為大才,創《甲木太陽功》一書,壯我仙宗氣運,廣我仙宗道法!是為大功德!吾宗自有森嚴法度,有功必獎!賜碧藍幽紗八卦如意道袍,賜靈玉千方,賜自選上品法器一件。

因你尚未修行,暫且記下部分功德,待你晉升金章院再行賜下。又因創功之舉,殊為難得,著道籍殿先行入籍,你仍在玉都院修行,但只需修行至築基期,便無需考核,直接晉升金章院!

又因你之陰陽五行試想,司律院特開殊例,賜你金章院藏經閣玉佩,可通行借閱金章院四十三部經用以印證;賜你藏經殿天青玉佩,可通行藏經殿一層,翻閱經卷以博學識!」

「多謝長老!」

「無需謝,你若無才,便無此番,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掙得的,老夫等著你的陰陽五行之道,彼時,那才是真正的無上功德!」

說罷,長老又偏頭看向側方。

「金章院藏經閣執事何在?」

「弟子在。」

「著你備制通行玉佩,三日內差人交付!」

「喏!」

「藏經殿長老何在?」

「師弟在。」

「著你備制天青玉佩,三日內差人交付!」

「喏!」

……

如此依言囑咐罷了,一眾長老也都走下高台,站在大殿兩旁,司律院長老目光和善的看著柳元正,伸出手來,虛虛的朝著北牆一引。

「孩子,過來,拜見吾宗歷代先賢。」

經了這麼一遭,大殿之中的氣氛愈發肅穆,柳元正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步走向北牆。

燃起三炷香,擺在《五雷群賢圖》前,三跪九叩,插香。

行雲流水般的做完這些,少年正將目光落到北牆上高高懸掛的畫卷時,卻听司律院長老繼續說道︰「柳元正,轉過身來。」

少年依言,站在原地轉過身來,便又听老道說︰「坐下!」

來不及做他想,柳元正依言盤膝,坐在太極蒲團上。

另一旁,紫泓老道看向大殿外,朝著面容徹底呆滯,一個個渾似木雕的玉都院弟子們擺了擺手。

「眾弟子入殿。」

一時間,嘈雜交錯的腳步聲傳來。

眾弟子分列兩旁,就這麼和柳元正大眼對著小眼。

這樣的陣仗,柳元正終于有些不安,他隱隱猜到了些什麼。

但見以司律院長老為首,眾位長老執事引著眾玉都院弟子,撩袍端帶,站定在柳元正面前。

「在道皆為友,此刻,無有宗門上下尊卑,老夫稱你一聲道友!柳道友,你今日創下道功,來日,會有宗門後輩,沿著你今天走過的道路,踏上仙途,萬古春秋之後,功莫大焉!你已是吾宗的賢人!諸位!隨老夫一起,代此後宗門後輩,謝過柳道友!」

「代此後宗門後輩,謝過柳道友!」

「代此後宗門後輩,謝過柳道友!」

「代此後宗門後輩,謝過柳道友!」

眾人手捏道印,齊齊躬身而拜!

少年看到了紫泓老道雙眸中的淚光,少年看到了宗安道子臉上春風般的笑意,少年看到了許多玉都院弟子眼神中的羨慕與敬佩。

這一刻,柳元正呆呆的坐在那里,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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