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時空,源起下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老人瞳孔收縮,體內的力量一下子高度凝聚起來。威勢席卷,殺意洶洶。他緩緩的站了起來,盯著那無首身影,冷冷的道,「你怎麼進來的?」

無首身影將手一擺,道,「你沒必要對我如此警惕,我不是來與你打架的。」

「你是怎麼進來的?」老人的聲音中帶著威脅,仿佛對方再不回答他就準備出手了。

無首身影喟然一嘆,道,「公輸一脈能到這里,也得到了我無首氏的幫助。」

老人的眉頭擰在一起,目光如刀鋒一般。他道,「不可能,我公輸氏怎麼可能跟你們有聯系。」

「呵,」無首身影輕輕一笑,道。「過去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不待老人回答,他徑直走向那些石碑,似乎在打量石碑上的名字。「這地下封禁的是誰也惹不起的東西,當初你們公輸為此可是耗費了一代代人的心血。這些石碑,是我們立下的。」一掌輕輕的按在那石碑上,立時間,有音聲從石碑中飄了出來。

那音聲,是人的聲音,滄桑,諳啞,卻又透著股倔強的意味。

老人听到那聲音不由得渾身一顫,淚水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無首身影低聲嘆道,「這是公輸元一,曾經公輸氏的一代天才,他進入這里的時候不過弱冠之年,死的時候也不過而立之年。他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年,最終耗費了所有的心血,才讓陣法有了突破。」

那音聲慢慢的低落下來,最後消失了。

老人那滿是皺紋的臉被淚水打濕,眼楮紅紅的滿是辛酸。他當然可以想象先輩們在這里的艱難,也可以想象他們為了某個目的的瘋狂。公輸一脈,為公義,不顧私,傳承至今。

無首身影走向那些器物。

「公輸以手藝傳聞天下,獨立百族之中,備受尊崇。無論是兵器、法寶、陣法,還是天地玄奧,皆有公輸氏的身影。我無首氏雖然低調,在百族中稍有露面,卻也曾拜托公輸氏制造了一批寶器。」

無首身影捧起一只鳥形器具,贊嘆道,「樸實無華,巧奪天工。知道嗎?就連仙神,當初也爭搶公輸氏的駕馭之物。」那鳥形器具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嘴巴張開,發出洪亮的叫聲,翅膀舒展,沉重的身軀竟是從他的手中緩緩懸浮起來。「誰也制不出這種東西,但公輸是例外。有人說,公輸是道的子民,所以獨得道的親愛,故而有鬼神之力。」

那石鳥從無首身影的頭頂飛過,飛向了空地。

老人凝望著它,漆黑如墨,神采非凡,俊逸而雄渾,睥睨天下。

它從老人的視野中掠過,發出那尖銳的鳴叫,猛然間撞向了被灼開的地面。老人回頭呆呆的看著。石鳥的身軀迅疾熔化,鋪蓋地上。無首身影的嘆息傳來,老人回頭看去,不明所以。

「公輸制造的東西,果然深傳公輸的道義啊!哪怕是區區一件制品,在這里也分擔著公輸封禁邪魔的責任。」

他朝老人走去,沒有腦袋的腔子上似乎張著一雙眼楮,銳利深邃,讓老人覺得自己內心里的秘密全被窺視。

「那是什麼?」老人問道。

無首身影在老人面前停了下來,道,「虛。」

老人眉頭一剔,不明所以的道,「虛?」

無首身影從老人身邊走過,站在那石鳥熔化後鋪蓋在地上的黑色溶液邊上,道,「時空形成之前,便是虛,虛成時空,衍化萬物,形成秩序。虛是一切的根本,是眾生的起源,是大道之根。」停頓了會兒,他聲音低沉的道,「你不要以為虛就是虛無,其實它是另一種存在。你可以想象它是虛無,也可以將其想象成另一個世界,一種實質的,也能存在生命的世界。但那世界,是不斷毀滅的,是沒有秩序的。」

「既然它是世界的根本,」老人疑惑的道。「你們又如何能夠將它封禁?你們封禁了它,這世界豈不是不存在了?」

無首身影呵呵一笑,道,「你沒听明白。我說虛是世界的根本,是大道之根,那是在時空形成之前。虛化時空,時空誕生之後,虛自然不存在了。」

老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他還是不明白,既然虛不存在了,那他們又是如何將虛封禁。

無首身影道,「虛的不存在,不是真正的不存在,它只是隱蔽了起來。每當時空形成,虛就變得虛弱,需要無盡歲月的休養,才能再次強大。這也正是先前我所說的,虛也是另一個時空,沒有秩序,不斷毀滅。虛的存在,只代表自己存在。它不斷重生,不斷毀滅。它的存在,只是重生與毀滅的繼續。」

「當時,」老人遲疑的道。「虛恢復了?」

無首身影道,「雖未完全恢復,卻也差不多了。」

「你們是怎麼發現的?」老人問道。

無首身影道,「是我們發現的。」不顧老人的錯愕和不悅,他繼續道。「我們無首氏趨吉避凶,所以生活在邊緣之外,與百族不同。我們有敏銳的嗅覺,吉凶未出之際,我們已感知到吉凶的存在,所以我們會作出各種調整,讓自己避開危險。虛的存在,我們早就知道,正因為它的特殊,所以我們耗費了一代代人去留意、觀察。」

「那我們‧‧‧‧‧‧」老人道。

「公輸氏是之後介入的,」無首身影道。「我們察覺到虛的規律,便主動找了公輸氏當時的家主公輸甲,我們全盤托出,希望能得到公輸氏的鼎力相助。當時公輸甲並未完全信任我們,只說要自己親眼所見才會決定是否介入。」

「所以我們公輸氏自己去查看了?」老人問道。

「沒錯,」無首身影道。「公輸甲自己親自前往查看。他回來的時候,只剩下半條命。」

老人大吃一驚,問道,「出了什麼事?」

「他靠的太近了!」無首身影嘆息道。「他沒有听我們的勸告,執意深入,導致虛攻擊了他。不過,能在虛的攻擊下活下來,公輸甲的本事也算是高明的。」

「但也說明,」老人深思道。「虛當時是虛弱的。」

無首身影回過身,頗為欣賞的望著老人。他道,「沒錯,公輸甲當時也是這麼說的。」

老人問道,「所以我們公輸一脈自那之後就開始舉全族之力對付虛了?」

無首身影擺了擺手,道,「公輸甲受傷,耗費了百年的時間休養,這百年時間,公輸氏全族不介入外事。」

老人隱約想起古籍上的一段記載,確實在某段時間里,公輸氏封閉山門,與外界再無聯系。原來是因為公輸甲受傷之故,當時他還以為是因為諸神大戰所致。

好一會兒,無首身影的聲音在老人耳畔響起。他道,「百年後,公輸氏卻給了我們驚喜。」

老人吃驚的看著對方。無首身影道,「公輸甲死了,卻將殘留在身體上的虛之息凝聚在了一起。他的死,讓所有人都悲痛萬分,可他卻用百年的生命熬就了突破虛的密碼,卻又讓人萬分佩服!」

老人的瞳孔收縮,一下子便明白了公輸封禁山門的用意。

「之後數百年,」無首身影道。「我們通力合作,對于如何克制虛,我們越走越遠,道路也越走越寬。直到‧‧‧‧‧‧」他停了下來,讓老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直到什麼?」

「直到獵道者的出現,我們之間出現了分歧。」

老人一下子警惕起來,眸光不善的盯著對方。他道,「什麼分歧?」

無首身影嘆息道,「我們無首氏不想暴露自己。」

「可跟你們對付虛有什麼關系?」老人問道。

「我們希望引獵道者為餌,引出虛,然後再以公輸陣法將虛鎮壓。」

「你們這樣是為虎作倀!」老人怒道。

無首氏道,「我們也沒辦法,我無首氏不可能讓自己陷入死地的。」

老人譏誚的道,「所以你們就想讓別人為魚餌!」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忽然,那已經消失的音聲再次響了起來。石鳥熔化的漿液,猛地收縮,既而化作一抹炎光騰飛而起。地面上,一個碗口大小的洞出現在眼前。老人驚訝,無首身影身上的氣息卻是變得急促。

「不好,它在試圖破開封印!」

老人心中也是驚慌,可卻束手無策。他對這里了解的還是太少,對于先輩們封印那虛的事情也知道的太少。他現在就像是一個孩童,徒有心力卻無頭緒。那無首身影面對著他,似乎在等他拿主意。老人雙手一攤,面色難看。

「我對這個陣法一無所知!」

無首身影箭步竄了出去,卻是直奔那些器具。但見他站在那些器具面前,雙手舞蹈,口中念念有詞。那些死的器具一下子活了過來。或飛翔,或奔跑,發出那鳴囀和怒吼,撲向了空地。老人呆了一呆,旋即明白了無首身影的用意。他是想讓這些器具化為那熔漿去蓋住洞口。

可是,這樣做有用嗎?

一只只活生生的飛禽猛獸尖叫著化為溶液落在地上。

老人眼皮抽搐,只覺得胸口被無數的生命堵住,惴惴的讓他難以呼吸。那無首身影回過身,氣息肅殺冷厲,仿佛那些有了生命的器具在他眼里不值一提。洞窟,風聲四起,氣流翻涌。靜默的青銅器,也在這時候騰起一串串幽藍的火焰。

老人模糊的視野中,一塊塊石碑忽然閃起一道道亮光。

老人呆住了,那石碑上的亮光突然間飛竄而起,朝他飛來。他想動,卻發覺身體僵硬不受控制。那些亮光剎那間飛入他的身體里,大腦無數的音聲沸騰。痛苦,如身體被撕開,如靈魂被扯成碎絮。他的神魂,被那狂躁的音聲壓制了。

老人忽然怒吼一聲,那音聲充斥著無盡歲月里的戾氣。

遠處的無首身影呆了一呆,猛然覺得一股氣勁朝著自己飛來。他急忙閃躲,可那氣勁砰的一聲擊中他的身軀。無首身影慘叫一聲,身軀朝著洞頂飛去。

「無首一族,滾!」

老人嘴里發出異樣的音聲,那音聲如雷暴,在洞窟中炸響。

青銅器上的焰火高漲,火舌不斷的噴吐出來。

洞窟的氣息,變得焦灼。

老人轉過身,滿是皺紋的臉孔嚴肅而凶狠,眸光銳利而布滿殺意。地下的音聲更急更刺耳,從這聲音里可以想見那生命的憤怒。器具化為漿液覆蓋在地上,那碗口般大小的洞口被罩住了。只是,那漿液上不斷的冒出氣泡來,仿佛漿液的下方有烈焰在燃燒。

老人還是老人,但軀體卻不止是一個靈魂的軀體。

他的視線從那漿液上掠過,落在了那火焰高漲的青銅器上。他走了過去,那騰起的烈焰如在歡呼。青銅器與石碑之間的空地上,一條凹槽里冒出粘稠的漿液,漿液在流淌,覆蓋整個凹槽。身後的石碑林,黯淡失色。

「虛,億萬年了,你還是沒有熄滅了攪動時空的嗎?它們已經不需要你了,當你衍化了這時空,當你在沉睡而時空衍化出生命的時候,注定了你被拋棄。你可以不甘,你可以憤怒,但,這便是大道,這便是新舊更迭的根本。虛,你很強大,強大到哪怕犧牲我公輸氏最後一名傳人,也不能放你出來。你的強大是毀滅,不是新生,所以,我絕不會讓你出來。」

火焰交織在一起,幽藍的光閃過一張張面孔。

那些面孔在老人的視野中,是熟悉的,是親近的。

火焰,是融化了多少熟悉的人兒的生命在里面。

公輸一族,犧牲太大了!

無首身影從洞窟里飛了出來,重重的砸在了蒼涼大地上的石堆上。石堆崩塌,塵土飛揚。大地嗡鳴,豁口在融合。無首身影跳上半空,卻是大笑起來。似乎,他並不為公輸氏的那些殘魂對自己的攻擊不悅,更不為公輸氏的殘魂對無首氏的敵意不悅。他所想到的,是自己此行成功了。他當然知道老人並不能對付虛,也知道老人一時間無法掌控公輸氏布下的陣法,但他知道,老人是一粒棋子,一粒讓公輸氏殘魂蘇醒的棋子。

有公輸氏對付虛,無首氏之憂可解矣!

卻在這時候,一艘戰艦忽然間轟轟隆隆的破開了時空,出現在了無首身影的視野中。無首氏氣息一沉,凶戾縈繞。那戰艦上只有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甲冑手拄一柄巨劍的人。那人站在艦首,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戰艦停了下來。獵獵的旌旗紛紛垂降。

時空在這一刻,似乎暗了許多。

蒼茫的時空,沉寂如死。

無首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一條塵暴赫然在地面上延展。

戰艦上的身影猛然抓起巨劍,朝著面前的虛空斬了過去。

虛空震蕩,如琉璃一般的出現一道道痕跡,暴鳴此起彼伏,延展向遠方。

噗的一聲,無首身影從虛空跌落下來,腔子里噴出一股血液。

「你想干什麼?」

「吾乃獵道者之主,特來恭迎時空之主虛神大人。」

砰!無首身影的身軀驟然爆炸,化作一團血霧,彌漫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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