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那魔化時中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小荷飛身那深淵之中,便在漫漫黑暗中飛行。

黑暗綿延,仿佛沒有止境。

陰森森的空間,如同地獄。

只是她沒有絲毫的後悔,若是不能與他在一起,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期盼。獵道者說,情感是人的弱點,但同時,情感又何嘗不是人的優點。沒有情感的生命,干巴巴的有什麼意思。

落到了地上,她抬頭一掃,視野如墨。

她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如同一柄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她是小荷,又不是小荷。

兩個靈魂糾纏在一個軀體里,卻並不相悖。她,沉睡了許久。

她是花月,一個跟仇九一樣從那南部小山村里逃荒出來的人。仇九,是她的鄰居,是她的同伴,也是她在這歲月摧折中唯一希冀的人。緣分是如此的玄妙,在茫茫人海中,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與那個曾經熟悉的人再次相遇。當主家中落,每日里的恐慌便伴隨著她。兄長被主家拿去抵罪生死不知。然後在鎮上,她被主家典賣入青樓。

她以為,自己的命運徹底淪入黑暗,自己將在深淵里腐朽。

可是,仇九出現了。

他在那青樓大開殺戒。

她離開了青樓,然後開始如今這詭異的生活。

眸光幽冷,重劍沉沉。她站了起來,選定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黑暗中,行走似乎不過是原地踏步,因為行走的人根本判斷不了自己走了有多遠。

沒有參照的時空,如何來判斷原點與終點,如何來判斷距離。

當一點紅光在那黑暗中出現,跳動著如那螢蟲飛舞。

她停了下來。

有腳步聲,地面在顫動。

那紅光越來越近。灼熱的氣息在黑暗中飛騰。

她箭步而出,如風,如矢,一劍直刺。

嗷嗚的一聲,一道身影被重劍擊中,轟然翻倒在地,騰起無數的灰塵在黑暗中跳舞。劍在滴血。血在地上蔓延。那龐然的身影躺在地上漸漸聲息衰弱,直至消失。

小荷抬起頭,炯炯的注視著那無盡的黑暗。黑暗,包裹著死亡,危機在其中醞釀。無數的紅點便在視野中跳動,或遠或近。淒厲的叫聲打破黑暗,讓人毛骨悚然。那紅點密密麻麻蔓延在視野之中。她深吸口氣,低聲呢喃道,「你在哪?」

劍風在黑暗中狂嘯,劍芒一閃即逝,轉瞬在百丈開外炸開。

那每一個紅點代表著每一個龐大的生命。

那生命可能是野牛,可能是棕熊,也可能是其它。

但不論是什麼,它們總是凶狂的暴戾的。

重劍便在黑暗中穿梭,綻放出一道道各異的光華,在黑暗中閃爍。如同那虹光,如同那電閃,似乎欲要讓這綿延的黑暗變得絢麗起來。嚎叫,哀鳴,意味著生命的重創和走向死亡。

她如同舞者,卻讓舞蹈更具有力量。

她的舞,是殺戮,是攻擊,是剝奪。

嗤啦一聲,一道鞭影突然閃現,啪的一聲落在了小荷的背上。

小荷立時感覺到後背的灼痛,就地一滾,然後翻身而起,已在數丈開外。她轉過身,一條藤蔓霹靂便鞭撻而來。小荷咬著薄唇,眸光冷厲。她滑身而起,長劍橫削。避開那藤蔓的剎那,重劍從藤蔓的根睫上滑過。一片片葉子飛了起來。如此貼近那藤蔓,滯悶的濁息讓她整個人剎那間有些恍惚。

甫一落地,反手一劍斬了出去。她的身軀卻是微微趔趄,手上的力氣也弱了許多。劍斬在藤蔓上,藤蔓一卷,竟是將重劍圈圈纏住。然後藤蔓上的花和果實發起了攻擊。氣息的攻擊,口齒的攻擊。有些眩暈的小荷急忙松手往後退去。

果實發出尖叫聲,如同得意的野獸,那張合的嘴,鋒利而包含力量。

小荷腳下一滯,整個人倒了下來。果實嘩啦啦撲到了她的身上,張開的嘴一下子咬了下去。而那飛起的花竟是噴吐出那滾滾的煙霧。

濁悶的氣息,腐朽的氣息。

那一刻,小荷只覺得渾身乏力,身體沉重的如注滿了金屬。

慘叫聲在耳畔響起。

有人在那里怒吼,「賊老天,你為何不開開眼,看看這橫行的妖魔何等無法無天!」

「瞎了眼了嗎?正義何在,公道何在?」

「啊!」

小荷身體突然激蕩著一股清冽的氣流,乏力沉重的身軀立時如掙月兌了束縛,充滿了力量。她彈身而起,身上的果實被剛猛的氣息震飛出去。她旋身而起,探手一揮,被藤蔓卷縛住的重劍嗡的一聲竟是倒飛而來。藤蔓尖叫,上身紛紛斷裂,只剩下下半部分猛地扎入泥土之中。

小荷握住重劍,眸光若電,朝著前方斜砍。

劍光如虹,撕開黑幕,可見到一道道蒼白的身影絕望的倒在地上。

劍光頓逝,小荷箭步如飛,瞬間到了那些身影的面前。

「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吾乃華山長老,英雄救我!」

「貧僧少林方丈,施主救我!」

那些急切的聲音干澀而滄桑,又帶著希冀。小荷沒有理他們,而是旋身而起,將長劍橫掃。便听得半空中如飛雨一般的細密聲響起。飛濺的液體如粘稠而腥臭。小荷冷面寒眸,劍如毒蛇噴吐,又如疾風烈火。

砰!

一根藤蔓破土而出,從下方疾沖而起,瞬息間便要刺穿小荷的身體。

小荷雙腿一擺,斜身翻滾,重劍便隨著她的翻滾而顫動。

藤蔓偷襲落空,轉瞬便被那劍斬為碎片。小荷單掌拍在地上,手中的重劍卻隨著那藤蔓扎入地下。大地震顫,如猛獸在掙扎。轟隆的一聲巨響,一道噴泉噴涌而出。小荷急忙撤開,落在數十丈外。可是她甫一落地,右腳便被什麼東西一扎,人已是倒了下來。

小荷的右腿瞬間沒了知覺,整個人倒在地上,睜著眼楮瞪視著黑暗。黑暗中,無數細碎的聲音如潮水而來。恐懼,在心里升騰。她緊握著重劍,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可是那麻痹的感覺延伸到了月復部。中毒了?她心中生出一絲絕望。密密麻麻的聲音越來越近。一只蠍子似的東西爬上了她的身體。

遠處虛空中,忽然出現一抹紅光。那紅光如燃燒的雲霞。

她望著那紅光,滿心的苦澀。見不到他了!

這時,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她不由得渾身一顫,手中的劍突然飛上高空。重劍在高空中燃燒起來,璀璨的光焰,硬生生將黑暗撕開。光芒映照下,大地上滿是那黑漆漆的蠍子。蠍子的尾巴吊起,有梗閃爍的刺。在小荷的臉上,一只蠍子正躍躍欲試的將刺扎向小荷的臉。

赤焰洶洶,俯沖而下,那潮水般涌來的蠍子立時倒退開來。

甚至在小荷臉上的蠍子也急忙一躍而起,落在地上,然後飛快的朝遠處爬去。烈焰落下,小荷並未感覺到痛苦,也未感覺到灼燒。那烈焰席卷四周。大地在燃燒,遠處那一個個絕望的身影發出哀嚎。

月復部和右腿的麻木忽然消退了。

小荷坐了起來,定定的看著自己的腿,腿上火焰無比優美的跳舞著。

這是怎麼回事?

卻在這時,遠處紅霞般的光猛然間暴織,化為如同無數光縷交織而成的光球。不同于皓日,這光球卻是一縷縷的光纏擾而成,光彩熠熠,鮮紅如血。那光輻照四方,讓天地如抹了一層血一般的詭異。

小荷心神一凝,彈跳而起,瞬即飛身朝那方向掠去。

「女施主別走啊,救貧僧一救!」

「女俠,別走!」

「救命啊!」

仇九的後背旋起一片片的鮮血。那光縷切入背脊,那鐮刀砍中身軀,便如身軀裂開。可是,他並未感覺到疼痛,那佛光和佛息將他籠罩,甚至剝奪了他的感知。他趴在那里,身體無法動彈,甚至神魂如墜入了一片無盡之海中。

那僧人望著他,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有的只是那冷酷和高傲。

這是佛嗎?不是。佛是光明的,是澄淨的,是慈悲的。可他卻是穿著黑色的僧衣,行著修羅的手段。他是魔,佛與魔融為一體。

子鼠也在盯著他。現在的仇九就像是一個不堪一擊的獵物,讓他失去了征服的。

「我要砍下他的腦袋。」

抓著鐮刀的男子瞪了子鼠一眼,道,「此人我要帶回去。」

「此人為我無名門下的叛徒,我要用他的腦袋來祭奠門規。何況,我王讓我過來,便是讓我來提取他的腦袋。」

「怎麼,區區諸神要凌駕于我獵道者之上?」

子鼠嘴唇微微翕動,盯著那抓著鐮刀的男子。子鼠心中無畏,可是他不想給神王帶去麻煩。

「你們要死的還是活的?」子鼠道。

抓著鐮刀的男子望著遠處的經絡,那經絡被開膛破肚一般,已是死去。他剔了剔眉,道,「現在他已無法反抗,我自然要帶活的回去。」

「阿彌陀佛!」僧人道。「施主,我佛上次所說,可否提前?」

抓著鐮刀的男子瞥了僧人一眼,僧人的態度放的很低,這讓他很滿意。他道,「回去我會向吾王告知你們佛門的虔誠,想來吾王會考慮的。」

「多謝!」

抓著鐮刀的男子蹲,一把扯住仇九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扯了起來。

「呵,區區凡狗有了點本事便自以為天下無敵,居然敢與我獵道者為敵,真是不知死活。現在我不殺你,但是等我將你帶回戰艦,你就會多麼希望我現在殺了你。」

說話間,那人已將仇九提了起來,道,「肅殺抵抗之事,你們要抓緊,我們王可是盯著呢,你們誰忠心可靠誰心有二心,吾王都一清二楚,莫要自誤。」

那人便欲騰空而起,忽然間,一動不動的仇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人愕然,垂頭看去,心中頓逝駭然。仇九的面龐不知何時,半邊已是被黑色的鱗甲覆蓋,那黑色的鱗甲從半邊臉開始,到脖頸至整個軀體。那猩紅的眼楮,那平靜的臉龐,無不給人以妖冶之感。抓著鐮刀的男子心中恐懼便如同被蠍子蟄了一下急忙要將仇九推開。可是仇九的手如鉗子似的,緊緊抓著他的手腕。那手腕在枯萎在老去。很快 擦一聲,抓著鐮刀的男子慘叫一聲,飛跌出去,一條小臂硬生生如同干燥的麥稈一般斷裂。

僧人和子鼠大吃一驚,這時候,一團紅光在兩人面前騰空而起。

仇九站了起來。

氣勢蓬勃,殺意縱橫。

他望著面前的兩人,手中捏著的枯萎的小臂一點點化為灰燼灑落下來。

咕嘟一聲,僧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身體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子鼠先是驚愕,既而臉上浮現一抹激動的神情,眸光流露出貪婪之色。

子鼠心中燃燒著戰斗的火焰。他渴念著要斬下仇九的腦袋。

仇九居然站了起來,那麼,他便可以再次出手。

子鼠長笑一聲,突然撲向仇九,手中的兩條光縷交織而過,如同剪子似的要將仇九剪為兩半。

「我說過,我要斬下你的腦袋。」

面對子鼠的攻擊,仇九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紅光交織的手臂一揮,便將那光縷擋了下來。子鼠錯愕的瞪著仇九,手中的光縷很快的崩潰。仇九將手臂一掃,子鼠便飛了出去。仇九盯著僧人,眸光猩紅,但卻保留著絲絲的清明。

「你是佛?」他道。

僧人暗自吸了口氣,雙手合十立在胸前,道,「貧僧非佛,卻代表了佛。」

「佛能做什麼?」

「佛能普度眾生。」

「你在普度眾生嗎?」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僧為方外之人,但卻管著方內之事。貧僧自然在弘揚佛道普度眾生。」

「那些,被你一擊毀滅的生命,不需要你的救渡嗎?」

「阿彌陀佛,他們墮入魔道太久,已無法救渡,只能超度。」

仇九的嘴唇緊緊閉合,眸光中的那絲清明在黯淡。僧人望著他,感受著那紅光帶來的威壓,感受著一股至純邪惡氣息的涌蕩。他是魔,很快將徹底墜入魔道。僧人在心中盤算,這時候,他忽然看見被擊飛的抓著鐮刀的男子緩緩走來。僧人捻動佛珠,光禿禿的腦袋上戒疤如星辰一般的亮了起來。

「其實,貧僧也是要為你超度的。」

嗡!佛光突然間迸發開來,滾滾蕩蕩的佛息,以強勢霸道之姿,拍向仇九。佛光與紅光,踫撞在一起。僧衣獵獵,仇九身上的黑色鱗甲無比的觸目。仇九眼楮里的那絲清明,如漣漪一般的閃爍著。他在遲疑,在掙扎。僧人雖然不明白仇九此時的狀態是什麼原因所致,但他知道,如果想要將仇九擊敗,只能在這個時候。

在他為徹底化為魔的時候。

「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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