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傳來轟鳴,光線在黑沉沉的巨艦面前斷裂,化為一片片的光束飛向那沉厚的雲層。然後,巨艦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那下墜的速度赫然一滯,整個巨艦便晃動起來,而後便停了下來。
虛空便安靜了,神王的怒吼在這片沉寂之中回蕩。
那猙獰的面孔,圓睜的雙目,殺氣騰騰。只是,神王卻見不到仇九的身影。流光飛舞,彩翼翩然,與他周身的凶厲氣焰卻是截然不同。他飛身而起,一股力量倏然間從他面前掠過,他整個人便如陀螺一般的旋轉起來。待得他穩住身形,便發現自己的周邊,變得鮮艷瑰麗起來。那雲層,卻是在流動,宛若是被霧氣包裹的湍流。眉頭一剔,神王咬著牙一拳轟向雲層。
雲層的流動,似乎意味著生機的勃發。
整片時空,便顯現出一種活躍起來。
拳芒消散,力量被吞噬。神王的臉是鐵青的。他恨,而且暴怒。雲層有自己的秘密,他發現了它的秘密,並且抓住了機會。但是,仇九似乎也發現了那個秘密,並且破壞了他的機會。所以,他所惱怒的便是如此。只是,仇九去了哪里?
一道道黑影撲向了雲層。在這一刻,神王與這些獵道者,似乎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黑影手中的鐮刀從視野中飛過,那可怕的光芒一閃即逝。
雲層不變,那些力量,那些威脅,似乎在它而言宛若輕風。
戰艦停了,就像是被一道道鐵索阻擋了前途。船上的黑旗也軟軟的耷拉下來。那號角之聲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乎乎的身影,密密麻麻的站在那里,宛若一群雕塑。
王和小蓮站在一旁,靜月等人保持著旋身而起的姿勢。
光束飄流,如星空的彩帶。
一名獵道者忽然從戰艦上飛了出來。黑袍飛舞,黑發飄揚,繃緊的面龐就像是蒙著一層牛皮,看不出表情。他從王和小蓮身邊掠過,轉瞬到了神王的身後。神王轉身,那人卻視而不見,徑直到了雲層的面前。
黑袍鼓脹,宛若一個大球,狂風瞬息間卷起,勁氣飆射。
神王一滯,身體不由得往後趔趄。
周邊的黑影,紛紛退出數丈。
那勁氣便凝縮在雲層的邊上,不斷的凝聚,不斷的壯大。那獵道者,便若是力量的源泉。黑袍,黑發,繃緊的面龐,冷厲的眸光,一切的一切,都顯現出他那要將雲層擊碎的意念。雙手飛快結印,變幻姿勢,一把鐮刀赫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倏忽間,那勁氣疾嘯而出,宛若千軍萬馬,剎那撞向那雲層。
而幾乎同時,獵道者手中的鐮刀環形飛出,化作那勁氣之中的一道鋒芒。
神王大吃一驚,瞪著雙目望著那可怕的力量。天地沉寂,光束被那勁氣阻擋,擁擠在一起,匯成了模糊的光暈。
「他去哪了?」小蓮忽然問道。
王卻是凝視著那雲層,方闊的面孔顯得凝重而嚴肅。靜月等人終于從旋身狀態恢復過來,如大夢初醒似的看著那光、那影。老僧忽然將掛珠在手腕中一旋,單掌立在胸前,一手卻是捏成拳頭,抵在自己的月復部。
「阿彌陀佛!」
「大師,你發現什麼了?」君步行問道。
「大愛!」老僧道。
君步行抓了抓腦袋,此時魂海里的吳天睜開了眼楮。
「必須阻擋他們破開結界,」吳天道。「不然,等待我們的將會是災難。」
「額!你醒了?」
吳天站了起來,道,「我將法力借你,你必須幫助他抵擋住攻擊。」
「幫誰?」
吳天沒有說話,整個身體卻是化為了一片光,那光飛快的融入了君步行的身體。骨骼啪啪作響,充沛的力量在體內流轉。君步行長吸口氣,丹田,魂海,在這力量沖撞之下變得無比的寬闊,宛若江海,不斷匯聚著力量,更是再滋生力量。源源不斷,生生不息!君步行看著遠處的層雲,雙拳一緊,低聲呢喃道,「既然你都能看得開,我君步行又有什麼舍棄不了的呢!」
一聲呼喝,君步行突然間從靜月兩人身邊掠出。
靜月嚇了一跳,叫道,「他怎麼了?」
靜月話音一落,僧人卻是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出。靜月呆了一呆,抿了抿嘴唇,喃喃道,「為了保護結界嗎?」她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吱一聲呢!」長劍震鳴,她滑行而出,一晃間已是出現在君步行的面前。
神王眉頭一挑,突然轉過身,喝道,「你們干什麼?」
「干什麼?」君步行大笑一聲,喝道。「斬妖除魔!」
「找死!」神王大怒,一拳朝著君步行轟過去。君步行怡然不懼,手掌一撐,迎著那碩大的拳影拍去。拳掌交擊,兩人竟是毫發無損。神王微微一呆,沒想到君步行的實力提升如此之快,但呆滯的剎那,他又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力量。
「是你!」神王怒喝道。
君步行不明白他說什麼,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松懈。神王威勢一展,氣焰若巨浪翻滾,手掌一橫,一拳從手臂之下穿了出去。君步行運掌揮舞,兩人呼吸間已是交手百余次,彼此不分上下。而靜月和老僧已是出去數十丈遠,可越靠近雲層,威壓便越強,兩人的身形遲滯下來。
「斬!」
獵道者厲喝一聲,便見到在模糊的光影之中,一道毫光突然綻放開來。
宛若夜幕中的晨曦,宛若突然出鞘的刃光。
一閃即逝。
湍流的雲層赫然一顫,拍擊而來的勁氣和那刃光,突然間反震而出。獵道者砰的一聲橫掃而出,整個身體在那光束包裹之下變得殷紅。
戰艦上傳來了號角的嗚鳴。
一道身影宛若奔跑的豹子,閃爍間到了近前。
「劈開它!」
被光束包裹的獵道者大聲喝道,身體砰的一聲炸為血霧。
如豹子一般的黑影微微一滯,卻是迅疾到了雲層的近前。威勢,力量,光團,鐮刀。如先前的獵道者一般,他也要以強勢來將雲層撕開。滾滾氣浪不斷的朝著身後拍去,那凝縮的氣勢與力量,似乎形成了一道結界。
老僧悶哼一聲滑步而出,一口血從口中涌了出來。
靜月面色灰白,只覺得體內的力量不受控制。
與神王交手的君步行突然疊步而起,跨過神王,一臂揮出,將靜月推了開來,旋身一掌朝著獵道者轟去。掌風,勁氣,與那滾滾凶唳的力量撞擊,瞬即破碎。君步行啊的一聲慘叫,朝著靜月飛去。靜月急忙探身而起,一把扯住他。
神王眸光閃爍,竟是朝著雲層的另一端而去。
雲層的流動更快更急,就像是遭受到另一股激流的沖撞,變得不安起來。而隨著這種不安的出現,雲層也開始釋放自己的力量。純粹的力量,象征著生,也象征著死亡。這力量,便是太初之力,便是大道本源之力。
獵道者的鐮刀還沒有揮出,雲層噴涌出來的力量便將他拍了出去。
氣勁消散,純粹的力量在虛空中疾嘯。
那力量化為了槍芒,直接撲向了戰艦。
戰艦忽然傳來響聲,那種力量凝聚產生的震鳴。震鳴席卷周天,勾連著時空也為之震顫。氣勁還在十里之外,可是戰艦周邊的光已是開始波折卷曲,一道道光線,環繞周邊,密密麻麻便若是星球周邊的引力。氣勁便若是一柄利刃,將那光線刺斷,沿著固定的軌道朝著戰艦而去。但是,那氣勁卻是在漫漫消弱。
嗡鳴還在,宛若是戰艦的汽笛之聲。
一道道黑影倏忽間從戰艦上飛了出來。黑旗獵獵,號角嗚鳴。那黑影便沖向了前方,猶如疾馳的星辰,在那光波之間。
君步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萎靡不振。
「你怎麼樣?」靜月擔心的問道。
「這聲音‧‧‧‧‧‧」君步行痛苦的道。
靜月朝戰艦望去,巍然戰艦黑沉沉冷冰冰,就像是一頭怪獸無情的盯著他們。靜月渾身一顫,只覺得如墜入了冰窟一般。那聲音,此時讓她覺得雙耳嗡鳴神魂不安。忽然間,視野的盡頭一道光如攤開的花一般,枯萎凋零。雙眸上掠過一絲光漪,那遠處的光便被一道黑漆漆的光柱穿透。靜月不由自主的將君步行推了開來。
「小心!」
嗡鳴還在,黑光襲來。
層雲傳來了激烈的宛若沸水沸騰的聲響。
遠處的獵道者面色陰沉,抓著鐮刀飛身撲了上去。
神王一滯,那獵道者的眸光在他身上一掃,他便跟了上去。
「給我破開結界,保你諸神一族!」
「一言為定。」
兩人身形飛行,卻是運掌拍出各自不同的力量。
兩股力量就像是利劍,朝著那翻滾的層雲刺去。
而在他們兩人的身後,是那勢不可擋的黑光。
黑光劃過,視野登時變得漆黑,連帶著整個生命的感官,也都如被那黑光所蒙蔽了似的。
層雲中倏然鑽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孑然而立低垂著頭,整個面孔被陰影籠罩。
神王眸光一凝,那身影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只是,那獵道者的威勢卻是裹挾著他,讓他無法自拔。神王盯著那身影,那身影卻是緩緩的抬起頭。蒼白瘦弱的面孔,烏黑平靜的眸子。
那是仇九。
神王大吃一驚,仇九的頭頂卻是飄著三道火焰。
「道源!」神王叫道。
獵道者卻是毫不在乎,一刀朝著仇九的脖頸砍了過去。刀光一閃,刀刃已切在仇九的脖子上,但是那刀卻是被一股力量托住。仇九抬起手,將那刀輕輕一推,鐮刀飛出,獵道者目瞪口呆。一道道光圈瞬即從仇九的腳下蕩漾開來。他似乎在動,又似乎靜止,只是那光暈的流動,給人如夢幻似的錯覺。
黑光光柱剎那穿過他們的身體,整個時空成為了背景。
時空暗淡,生命孱弱。
一道道視野之中,只見到仇九抬起手,撐開手掌,擋在了那光柱面前。光柱綻放開來的光芒,將一切晃得蒼白蕭瑟。身影,時空,層雲,甚至那光。一切的一切,宛若是被無形力量封禁。
甚至那戰艦,甚至那號角,甚至那嗡鳴,都消失了。
轟隆隆!
巨響傳來,黑光推著仇九,不斷的朝著層雲而去。
聲音回來了,光束在眼前跳動。
戰艦朝著層雲方向緩緩移動。
仇九撞在了層雲上,黑光光柱被他單手抵擋著。那光卻是凶猛的,源源不斷的力量卻不會因為距離的延伸而蕭劍。那嗡鳴,似乎便是不斷的將力量凝聚在黑光上。那是力量的傳送。甚至那戰艦,也是靠著這樣的力量跨越時空。
鮮血從嘴角涌出,那烏黑的眼楮變得通紅,頭頂的散團火焰開始恍惚。
當左側的火焰熄滅的剎那,仇九整個人便陷入了那雲層中。
黑光的力量便朝著兩側的層雲涌去。
「斬斷黑光!」老僧忽然大喊,整個人橫移而出,單手抓著掛珠,整個人充斥著佛息。濃郁的佛息讓這蕭瑟的時空彌漫著佛陀的慈悲之意。隱約間如能听到四面八方寺廟里和尚的詠經聲。一團佛光,倏然間在老僧的面前渲染開來,將他的身影模糊。
有朱雀厲鳴,有白虎怒吼,有玄龜翱翔。
可怕的力量,便交錯在那黑光周邊,瘋狂的傾瀉,瘋狂的撕扯。
陷入層雲中的仇九忽然探出兩手,宛若抓著兩條觸角,狠狠的朝面前一按,那黑光立時從層雲移開,轟在仇九的面前。那光落下,逆轉而出的力量便倒涌在仇九的身上。右側的火焰立時熄滅。仇九整個人宛若是一具骸骨,在那光中顫抖。
站在旁處的神王回過神來,盯著被黑光籠罩的仇九,眸光變幻,神色變得無比陰沉。當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笑意的剎那,他忽然朝著仇九撲去。刀光,在神王的手中斬出去。
「你想當救世主,可是你沒有那個能力,或許你可以延遲結界的破開,但到底你所作的,不過是毫無意義的。結界會破開,時空會變幻,大道會易主,你,即便傳承了大道,那又如何?你即便付出生命的代價,又有誰會知道?你,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愚蠢和短視而以卵擊石。所以,你必須死。你死,天開,易主,我仍舊是神。」
光幕之中,神王那猙獰的臉孔,仿佛蒙蔽了天地。
那道光斬入黑光中,落在了仇九的肩膀上。
光芒,血濺,仇九趔趄,宛若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黑光彈起,將仇九摔飛鑽入了雲層之中,而後黑光重重的轟擊在層雲上,力量浸染、侵蝕、瘋狂的侵略。
戰艦近在咫尺,那如劍尖一般的船頭,直直的朝著雲層撞去。
光束亂舞,時空如死了一般。
一擊得手的神王猛然回身,抓著長刀朝著撲向黑光光柱的老僧等人斬去。
「你們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