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有妖作祟公道為何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老人的面色很可怕,一種近乎殘忍的神情,錯落著憤怒、不甘、怨恨,疊加在一起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而且一直沉默著,無聲勝有聲,令人只覺得如在凶獸的爪牙面前顫抖。

夜終于退去。人們從長夜里醒來,雖然只覺得身體僵硬麻木,卻也不過是有些猶疑,並未多想。新的一天,日復一日的生計,總是這樣周而復始的持續著。所謂的生命,大部分情況下便是如此庸碌單調的進行著,直到終點。

天光方亮,陰雲遮蔽,寒風嗚咽。路上的樹木盡皆凋敝,充斥著秋的蕭瑟。

「你怕我?」天機子忽然問道。

少女薄唇微微翕動,眸光閃過一絲慌亂,只是將頭低的更低。

「靜怡不敢!」

「不敢?」天機子冷笑。「是不是怕我無故遷怒你,讓你不明不白而受責罰?」

少女單薄的身軀顫抖著,聲音微微發顫的道,「義父是明道理的人,不會無故遷怒靜怡,若義父要責罰,那定然是靜怡哪里做錯了,這也是靜怡自作自受。」

天機子眸光一凝,盯著女子好久,才倏然一嘆,長身而起,來到了門外。他們所在的是一家驛站,在一條三岔路口旁。楊柳依依,枝葉凋零,黃煙衰草,滿目蕭然。

「秋天來了!」

少女眉頭一蹙,驚訝的看著天機子那頹喪滄桑的背影。

「按照一些人的說法,秋冬,是可行殺戮的時候。秋收冬藏,萬物蟄伏,眾靈式微。」

晦暗的天地間,有寥寥飛禽振翼哀鳴,似乎在找尋伙伴。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天機子垂下頭,眼眸深處盡是痛苦。他苦澀的道,「我們回龍門。」

少女應了一聲,便從屋里出來。不久,一輛馬車坑楞坑楞沿著官道朝龍門方向而去。沿途無語,只剩下無邊的靜默。少女坐在車轅便,駕著馬車,不時輕咬薄唇望向遠處朦朧的山,清澈的眸子里是痛苦還有幽怨。

馬車不疾不徐,迎著秋風,蕭瑟前行。沿途一個個村莊籠罩在秋意之中。那蕭蕭景色,卻是讓人低沉。傍晚時候,馬車在一處村子停下,天機子獨自進了村子,過了許久才略有些得色的出來,上車便走了。

那村子在一片山嶺腳下。山嶺青郁,色彩斑斕。村子不大,卻也有幾十戶人家。只是,入暮沉沉,天色晦暗,村子里寂寥無人,無絲毫聲響。村子倒像是被廢棄了,在靜寂之中走向死亡。

少女坐在車轅上,心卻是莫名的惶恐起來。

她不知道天機子進村子為了什麼,也不知道他在村里做了什麼。只是天機子出來時候所流露出來的狡黠和得色,卻是讓人毛骨悚然。如今,他們近在咫尺,雖有車簾相隔,而且彼此無言,但就是因為此種靜肅,反而讓人難免揣測和彷徨。

車馬轔轔,河水在秋風戲謔下蕩起無數的漣漪。河邊的蘆葦隨風搖曳,一只白翅孤鳥突然振翅而起,攪動的水面不安。少女嚇了一跳,抬頭望去,那白翅孤鳥已是飛遠了。她定了定神,拉直韁繩,輕聲吆喝著駿馬加快速度。

馬車搖晃,車廂內的天機子閉目如睡,只是額頭那如線蟲一般的青筋,卻是不斷的蠕動著,如在輸送著什麼。嘴角的一點鮮血,給人以詭異的感覺。

馬車漸漸地在前方渺小,漸而融化在昏冥暮色之中。

從山林里走出一群人。他們灰頭土臉,無比的狼狽。他們似乎是從泥土中爬出來,身上彌漫著泥土的氣息。只是看他們的樣子,卻又不像是被人埋葬過或者擅入墓穴。他們來到了村子。村子的安靜讓人詫異。

光頭華僧箭步朝村里走去。靜寂無聲,落針可聞。而且已經入暮,村子里竟然沒有煙火。華僧去了不久便折身回來,面色凝重。蒙圩等人已經隱約感覺到什麼。

「沒人。」華僧道。

蒙圩望著千勝先生,千勝先生模著頷下的胡須。

「進去看看吧,不管是否有異狀,至少我們有個落腳的地方。」

蒙圩點頭,一行人便進了村子。村子里一個人也沒有,秋風嗚咽,如鬼魂的哭泣。幾人散落開來,紛紛進了附近的屋子。屋子里擺設各異,有的齊全,有的簡陋,看那擺設卻不像主人已經遠行的樣子,反倒是像下地干活未歸。

「好奇怪,竟然連老弱婦孺也不見!」蒙圩道。

「難道他們搬走了?」華僧問道。

千勝先生搖頭,道,「若是搬走,屋內必然空蕩,可見屋內物事,卻是沒有絲毫的減少,反而像是下地未歸。只是這個時候,即便是下地也不可能還沒有回來。村子距離天地也不遠。」

「更何況青壯下地,不可能老弱婦孺也下地了!」蒙圩道。

華僧抓著光禿禿的腦袋,道,「直娘賊,也太詭異了吧!」

蒙圩和千勝先生對望一眼,彼此心中的思緒竟然一致。千勝先生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速速離開為好!」

函口一行,沒想到眾人被殃及,昏迷至今才堪堪醒來。雖然牽涉其中,卻又不知到底發生了何等大事。那些行尸走肉的附近居民,又是怎麼變成那個樣子?最後又變成了什麼樣?他們至今一頭霧水。只是,是非之地,可非逗留盤桓之地,所以他們醒來之後便避開函口,越走越遠,到了這里。

蒙圩模了模鼻子,嚴肅的道,「總感覺有股莫名的不安!」

華僧四處轉了一下,道,「依我說,定然是有妖異之事,讓村民不安,或者讓村民生了不測。」他一腳踢飛一只木桶,繼續道。「若是王凱之前輩在此,或許能查明一二,我們卻是一頭霧水,如在霧障之中。」

離開村子,天色已經很暗。官道模糊在夜色中,蜿蜒向遠方。層雲如墨,不見星辰,夜風蕭瑟。幾人默不作聲的走著。離得最近的鎮子卻是在三十里之外。等到了鎮子,已經是子時已過,一行人疲憊不堪,倒頭就睡。

晨光熹微,有馬車轔轔在街道上。

蒙圩起身站在窗前,推窗而望,便見到裊娜霧氣,還有已經開始一日生計的人們的身影。寧靜的小鎮,讓人多少有些安慰。如從夢靨中醒來,終于不再心神不定。他從客棧出來,在對面的小攤坐下,要了一碗餛飩。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街道兩邊的店鋪也紛紛開門營業。

一輛馬車從面前駛過,唯一讓蒙圩詫異的,趕車的居然是個妙齡少女。那少女面色繃緊眸光淡漠,給人以清冷高傲之感。馬車駛過,蒙圩陷入沉思。餛飩在面前散發出馥郁的香味,小攤主人招呼著其他人,不時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音。

蒙圩暗自一笑,搖搖頭,將腦海的思緒甩開,開始吃著面前的食物。

不一會兒,華僧等人走了過來。

「這里的東西不錯,你們都嘗嘗。」

千勝先生在右側坐下,華僧則吆喝小攤主人再來兩碗餛飩。千勝先生梳洗過後,又恢復了往日那儒雅的氣質。

「丑時門里來人,有些消息要稟告三爺。我見三爺睡了,便問明了情況讓他回去了。」

蒙圩喝了口湯,道,「什麼事?」

「門里收縮,暫時放棄了一應業務。」千勝先生道。

蒙圩皺了皺眉,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放棄業務,門里的人的生計怎麼辦?」

千勝先生搖頭,道,「或許門里有不得已的苦衷。」

餛飩上來,華僧二話不說便大口吃起來。千勝先生端坐不動,只是一雙眸子精光熠熠。蒙圩將面前的海碗推開,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

「先生吃東西吧,什麼事我們稍候再談。」

吃完東西,三人便回了客棧。屋子里,只剩下千勝先生和蒙圩,華僧等人出去采買東西了。

「是不是門里出了什麼事?」蒙圩皺眉問道。

「不清楚,或許是無名的事情。」千勝先生道。「不過就目前的形勢而言,無名也沒有必要對我們步步緊逼。現在,絕影和龍門的殘余勢力勾結,組成了一股神秘力量,成了無名最大的阻力。按道理來說,無名應該是對他們更為防範。」他抓著胡須,目光灼灼。「也或許,跟函口的事情有關。我們路過村子所感覺的那種不妙,或許已經在蔓延。」

兩人便沉默下來。茶水一點點冷卻。街道上的熱鬧,讓人稍微感覺平穩,不然真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門被推開,華僧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三爺,千勝先生!」

「怎麼了?怎麼這副樣子?」

「有、有妖!」

蒙圩和千勝先生一頭霧水,望著華僧那副見了鬼似的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千勝先生問道。

華僧掙扎了一會兒,箭步到了桌前抓起茶壺咕嘟咕嘟灌了一半的茶水,伸手抹了下嘴巴,道,「有妖怪!青樓有一名女子墜樓,一道鬼影倏然離去。那女子死狀極慘,都被開膛破肚了!」說完話,他整個人都在顫抖,面色蒼白的嚇人。

蒙圩騰的站起身,道,「帶我去看看。」

千勝先生卻是巋然不動坐在那里,模著胡須在想著什麼。

街道上已是轟亂起來,顯然不少人見到了華僧所見的情景。青樓周邊,簇擁著不少身影,說話聲嘈雜而刺耳。只見到一名穿著裙衣的女子趴在地上,已是死了。青樓鴉雀無聲,一道道身影蒼白的躲在那里,眸光瑟瑟。

在人群中的蒙圩緊緊盯著那女子。女子年歲不大,樣貌可人,只是已經死去,倒是可惜了!忽然,蒙圩只覺得有人陰冷的盯著自己,連忙抬頭朝青樓屋頂掃去,卻見一道身影飄然而去。蒙圩手掌一緊,騰身而起,掠上屋頂。那身影朝北面而去,蒙圩急忙追趕上去。人群已是嘩然,千勝先生等人不敢讓蒙圩一人追趕,急忙飛身而起,追上蒙圩。

很快,他們離開了鎮子,到了開闊的平原上。只是平原上卻是有一條河,河面上,一條船飛快的離開岸邊。穿透站著一道消瘦的身影,目光冷冷的盯著趕來的蒙圩等人,那瘦長蒼白的面孔,卻是流露出譏誚的冷漠笑意。

「三爺,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華僧急促的問道。千勝先生卻是順著蒙圩所望方向看去。

「那人似乎故意讓三爺你看見。」

蒙圩深吸口氣,盯著那越來越遠的身影道,「你們不覺得眼熟嗎?」

船只遠去,漸漸的在那波面上只剩下一道渺小的黑點。正當蒙圩等人轉身欲要離去的時候,倏然一聲炸響,讓他們紛紛轉身。驚濤怒起,那渺小的光點瞬間被吞噬。只剩下一道刺目的光亮弧形而起,宛若飛鵬,斜身掠過水面,朝著遠處的山岳而去。

眾人呆滯,大腦一片空白,久久不語。

「那是什麼?」華僧身後的中年矮胖男子問道。

那絕對不是一個人。人不可能有那麼妖嬈的身形。更何況還有寬長的翅膀。

難道真是妖?

蒙圩望著千勝先生,千勝先生望著蒙圩,兩人的眸光都流露出苦澀與不安。千勝先生道,「回去吧!」

蒙圩點頭,于是眾人回到了鎮子,騎馬狂奔南下。

夜幕深沉,籠罩著六合八方。

仇九沿著山間道路緩緩的朝山下行走。兩邊是郁郁的林木,岩石也是清幽的冰冷。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他不知道自己在山上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這里是何方,如夢初醒,孤零零的面對著這個淒寂的世界。踉蹌孤獨,如那幽魂的徘徊。

山中多霧,霧氣游弋。夜鳥鳴啼,淒哀而孤零。

他踉蹌了一下,而後停了下來。

葉片蕭瑟,在眼前飄舞。

他的眸光滄桑而疲憊,沒有了以往的那種銳利。整個身上的氣息,也是一種垂暮的感覺。他呼吸著這山中的清冷氣流,望著那葉片緩緩的落地。而後他抬起頭,望著那奇形怪狀的樹頂,在頭頂蔓延開奇怪的樣子。樹梢隨風起伏,發出窸窣的綿軟的聲音。

他的眸光,一點點的凝聚在一起,變得銳利。

太安靜了!

安靜的讓人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他在想什麼?在想函口,在想仇四現在是不是到了函口並且還留在那里,在想無名讓他們去函口到底為了什麼。當他眸子里出現劍紋,他突然縱身而起,一掌如刃,呼嘯著斬在了頭頂的樹梢上。

山林寂寂,夜色淒淒。

一聲尖銳的暴鳴,在掌下裂開。仇九旋身,一腳點在了樹干上,而後飄然落在地上。一道身影飄然而落,無聲無息。仇九冷冷的盯著那身影,卻不過是一只模糊人形的兀鷲。龐大的身軀,幻化的不成樣子。仇九提步朝山下走去,清冷銳利的氣息越發的濃郁。

他不再迷茫,也不再疲憊,更加不顯得孤獨,便如一道行走的兵刃,鋒芒畢露。

兀鷲也能化為人形,豈不是說,世間萬物,只需時日也可如此。

若是如此,那麼,萬物何以自辨?

悠悠蒼天,何以為公?大道渺渺,豈可無情?

山下的一處村莊,正在燃燒著,通紅的火光已是映照的前方無比的燦爛。隱約可見的身影,在那烈焰中跳舞。寒風送來的,是尖叫、是絕望、是啼哭,還有那死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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