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忠心不改血破天機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漆黑的密室之中,一道身影宛若蟬蛹一般坐在那里。

黑暗,蒙漫了一切,湮滅了時光,混沌了七情六欲。

只剩下,那無聲息的若有若無的存在。

混沌之時,整個時空便是如此狀態的吧!沒有靈智,沒有思想,沒有感官,沒有情志,一切的一切,都是死氣沉沉,只等著一道鴻光的投射,破繭而出,剪滅一切的蒼死與空寂,變得靈動起來。

或許,混沌末期,便有一道天雷,帶著那精純的光芒,刺開了那粘稠而混沌的世界。

于是有了聲,有了音,有了感知,有了靈智。

隨後便有了情志,有了是非。

而這個人隱遁在這個死寂沉沉的世界里,仿佛便要追求已經被湮滅在時空長河之中的混沌,將一切斬斷,任由生命在此沉淪。

黑暗中,有無數絲縷的光,環繞在他的身上。

于是乎,他整個人便如被包裹起來的蠶繭。

那光是潔白的,宛若寧靜的月光,讓人為之神往,更讓神魂為之恬靜起來。如徜徉在溫暖和煦的洋流之中,在那里遨游、翩躚、起伏,無思無想,只是生命本初的睡眠。

于是,在那光與黑暗交織中,在無聲息中,他的身軀便開始周而復始的生滅。由生而死,由死而生,循環往復,讓人瞠目結舌。這便讓人想到另一種境界,那便是這個神秘的洞窟之中,已經形成了與外界截然不同的時空。在這個時空里,生命便是如此循環的。

肉眼可見的生滅,讓人直觀生命整個過程。

或許,這也是一種生命的升華,或者說是一種蛻變。

千萬年來,生命本就應該在不同環境之中,生生不息,又蛻變莫測。這也便是生命能得以周全至今的真諦吧!

燈火明滅不定,光影交錯,暗影幢幢。

屋宇、游廊、庭院、花園、樹木,各種影子重疊在一起,形成了靜謐而又詭異的畫面。煙雨彌漫,細雨霏霏,秋風緩緩劃過,更讓這些光影變得靈動起來。

朱兆圭站在亭子中,亭子四角掛著燈籠。他的身影便垂在地上,與亭外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他的面孔藏在了陰影之中,顯得有些冷清淡漠,眸光如水,靜靜的望著夜空。

秋風吹來的時候,那燈籠便輕輕搖曳起來,順便從他的身上掠過,帶動著發絲的飛舞。

他長吸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僵硬的面龐,而後低嘆一聲。

朱兆圭轉過身,在不遠處游廊中的人立時走了過來。朱兆圭上下打量他,覺得有些陌生。這個人很是年輕,但姿態很謙卑,一直垂著頭弓著背。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啟稟主子,已是子時末刻了!主子要回去歇息了嗎?」

「子時末刻了!」朱兆圭低嘆一聲,只覺得時間流走的如此之快,讓人彷徨迷惘。「王妃的尸身安置好了嗎?和尚們都來了嗎?」

「已經安置妥當,靜安寺的大和尚在主持法事。」

朱兆圭眸光幽幽的望著外面的飛雨,呢喃的道,「王妃一生信佛,整個身心都交給了佛主菩薩,雖在凡塵之中,但心卻在佛堂,所以,她算是一個虔誠的佛門弟子。如今駕鶴而去,往生極樂,該有佛陀接引淨土的吧!她這輩子沒爭過什麼,細想起來,即便身為王府王妃,卻也隱藏在光環之下,不為人所矚目。很多時候,即便是王府中的人,恐怕也是忘記了她的存在的吧!不過,榮華與富貴,權勢與地位,在她眼中不過是糞土吧!她一心所想的,恐怕也不過是那無望的情絲!人啊,來了,走了,算是怎麼回事!」

那個僕役靜靜的站在那里,如木偶一般。夜風簌簌,枝葉搖晃。朱兆圭整個人仿佛被無窮盡的哀傷與悲肅所籠罩。

「陶勇呢?」朱兆圭忽然問道。

那僕役怔了怔,道,「昨日便不見他,只是陶勇向來內外之事皆要處理,所以一時沒有見到他,王府里的人也不在意。主子,要小的去找他嗎?」

朱兆圭眸光微微一凝,忽然想起這個人已經被自己殺了。

那個魁梧的漢子,流露出悲哀與思念,沉浸在追思與悔恨中時,被他一劍斬下了腦袋。

朱兆圭神色有些恍惚。陶勇跟隨他有十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陶勇跟曼莎如同乞兒一般衣衫襤褸的在逃離路上掙扎。是他收留了他們,給他們衣食,給他們體面,讓他們的生命不再煎熬,反而增添了富貴的價值。但是,他們的命是他的,受他的操控,由他來安排生死。

曼莎不錯,越長越出色,後來成了王府之中的一等丫鬟。

而陶勇也不錯,一直以來跟在他的身邊,為他做一些隱秘的事情,做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似乎在他的心里,除了曼莎之外,朱兆圭便是他最主要的人。如此忠義的奴才,讓朱兆圭向來很自豪。

只是,曼莎死後,陶勇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日日恍惚,沉湎私情,這不能不讓朱兆圭不悅。

陶勇為曼莎傷懷,便是對他這個主子的不滿。奴才不滿主子,這便是忘了尊卑了!

瞳孔微微收縮,朱兆圭回過神來,一擺手道,「去告訴朱貴他們,讓他們驚醒點,不要出什麼差錯了!」

「奴才明白,這就去傳達主子的話!」

那人躬身退去,很快隱沒在陰影之中。朱兆圭盯著他的身影,眉頭微微挑起,露出一絲疑惑之色。不過王府人多事雜,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讓他記住的。這些下等僕役,沒有一千也有四五百,這些無關輕重的人向來是不會被主子記住的。不過,他的心里還是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他按住右側眉毛,老是覺得右側的眉毛不停的跳動似的。

他徐徐吐了口氣,呢喃道,「這個時候可千萬別給我找事情,義父在此停留,也不過是為他的長生考慮罷了!等他夢醒,自然會離開,到時候,龍門便再無他的身影。」

輕聲一笑,他支身走出涼亭,站在雨中,任由那紛揚的雨絲落在身上。

四下里暗影連綿,勾連起那如鬼魅蟄伏的氣氛來。而此時又是深夜,正值煙雨,更是讓這場景和氣氛,越發的讓人心神蕭瑟恍惚。那僕役離開涼亭,走了有一盞茶功夫才來到一處月牙門洞前,有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什麼事?」

「主子吩咐,事關重大,不要掉以輕心,讓你們都打起精神來。」

那人高傲的盯著僕役,冷哼一聲,道,「爺爺們連這個也不知道?你個作巧弄乖的貨色,是不是想在主子面前賣弄一下提升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我們才是主子的貼身奴才,你狗一般的人物,也敢對爺爺們指手畫腳。滾出去!」

僕役微微揚起臉,臉上已是一層細密的雨點。

「小人知道了,這就告退!」

音色平穩,不卑不亢,這讓那漢子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越發惱怒起來。只是那僕役已經轉身離去,任由那漢子再如何氣惱也無計可施,只能憤憤一拳在空中砸出,轉身走了進去。可是,那僕役穿過一道花門,那老實粗笨的面孔卻是陰翳下來,變得如刀鋒一般冷厲。

僕役停在了花門一側的陰暗中。雨水順著枝葉滾落下來。

「怎麼樣?」有人在暗中低聲問道。

「已經打探清楚了,是朱兆圭手底下的人,不過都是一群眼高于頂桀驁不馴的貨色,沒什麼大不了的。」僕役不屑的道。

「小心著點,大人可是看著我們呢!」說話的人道。

「我曉的,別忘了我們是什麼身份,豈會讓這群傻 子比下去!看我的吧!」僕役已經走了出來,跟在他後面的有六個穿著僕役服飾的人。「跟緊了,別露出破綻。」

「別廢話,帶路。」

「嘿嘿!」

一行人沿著花門的圍牆,朝東面而去。牆內外是花圃,雖然繁華凋零枝葉稀疏,卻也是在夜色中漆黑模糊。他們小心模著牆根前進,行了有五十余步才停了下來。僕役仰起頭盯著牆頭。藤蔓攀沿,幾乎將牆壁覆蓋。僕役抓著一根藤蔓抻了抻,然後提氣縱身而起,一下子落在了牆頭上,其余人紛紛照做,便到了牆上。

僕役比劃了一下,于是乎七人無聲息的飛入內院,而後如幽靈一般的來到了一處院落之中。

「這里?」

「不是,隔著六七座院落呢!」

「他娘的,比皇宮還闊綽,真以為自己是真命天子!」

「別廢話,這樣的話也是我們能說的。快跟我走!」

遠處的燈光,在牆頭已是弱下來了,只剩下淡淡的光照著那飛雨閃著晶瑩的光。四下里一片死寂,森寒與肅殺讓人不寒而栗。在這七人朝著偏院去的時候,有一群人已是潛行而入,跟隨在數丈之外,那身法更是讓人錯愕與驚異。

忽然間,一道光自前方的一處院落中直沖天機。

那光是白色的,明晃晃璀璨耀眼,連接天地。

在這光下,天地一下子明亮了許多,那絲絮一般的雨絲,便縴毫畢現的展露出來。

暗暗的雲層,立時間浮現出電光,交錯在雲層中,形成了瑰麗而觸目的畫面。

狂風驟然涌起,氣流排闥四周。

潛行的人立時錯愕起來,紛紛拱著背頂著那狂風與氣流前行。

樹木呼啦啦作響,無數的葉片如亂絮狂卷而起。遠處的燈籠,已是被掀翻起來,那光便一下子黯淡許多。

自地面直沖而起的光,便如一股充沛的能量,注入了那雲層之中。于是乎,可見到雲層不斷的往外翻涌,便如飛瀑注入水潭,潭水拍向四周。而那光,便在翻滾雲層的中心,宛若昊日一般的熠熠閃耀。這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們基本上已經入眠,所以,這樣奇異的場面,並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更未引起轟動。

狂風呼嘯,飛檐走壁,穿梭天地。

葉片在虛空中被撕碎,枝椏絕望的遠去。

「什麼人?」

突然,一道月牙門下,一道身影跳了出來喊道。一名穿著蟒袍的男子眸光一閃,卻是盯著前方,冷聲喝道,「解決他們!」他身後的人立時撲了上去,但見寒光飛起,一抹鮮血立時橫濺而出。那穿蟒袍的男子疊步而起,宛若蒼鷹一般一瞬間已是在七八丈之外,振臂如翅,旋身一扭,腳尖點在了屋檐上,而後如一支利箭刺向了前方。

「大人!」

僕役等人仰頭叫道。蟒袍男子手中的刀已是出鞘,冷聲喝道,「擋住來人,任何人若要靠近,格殺勿論!」

「喏!」

蟒袍男子已是破門而入,一閃身,穩穩的落在了地上。眸光一閃,他執刀而起,朝著正堂牆壁上的花看了下去。刀光一閃,水墨畫應聲裂開,順帶著牆壁也是轟隆一聲被劈為了兩半。里面傳來了機括運轉的聲音,瞬時轟隆的聲響,牆壁移開。蟒袍男子冷笑一聲,低頭鑽了進去。

這里,儼然是一座墳墓。

腐朽,幽寂,蒼死。

與世隔絕,而讓生命無聲死去。

如果說這里是修道之所,那也是一種生命無意義內耗的獄所。

蟒袍男子眸光幽幽,帶著一種興奮的光芒。他的嗅覺很靈敏,就像是老鼠一般能聞著獵物的氣息。他箭步而走,頃刻便感覺到了一股沛然之力的存在。這股力量很強,它的強不在于威力,而在于心神的弱化。他咬了咬牙,提刀一拳砸在了牆壁上,拳頭的疼痛,讓他的失神暫時消失了。很快,他便見到了那光的來源。

一道身影,一團光縷。

聖潔如仙人即將羽化而去,純潔的宛若聖賢的精華。

蟒袍男子冷笑一聲,喝道,「天機子,可還認識某毛驤!」

光華之中的身影緩緩睜開眼眸,那澄淨而白皙的面龐上,忽然出現了驚愕與恐慌。可這時候,蟒袍男子已是一刀朝著他砍了過去。刀鋒犀利,刀芒剎那已是嵌入了那團光縷之中。

「不要!」

光縷中的人張開嘴驚慌失措的喊了起來,那聲音靈動而飄渺,即便是驚慌失措,也無疑是一種天籟。毛驤心弦微微一動,若是往常,他定然會遲疑,可是這一刻,內心里膨脹的焰火,已是燒灼著他的神魂,讓他可以奮不顧身的執行殺伐手段。

他毛驤,本就是一個殺伐成性的人。

他只是一個工具,一把利刃,一頭惡狼。

皇帝才是握著那利刃的手,才是駕馭那惡狼的騎士。

「毛驤,你找死!」

光縷中的身影托起雙臂,怒吼而起。但隨著他身體的移動,那直沖天際的光卻是晃動起來。砰!一聲巨響,毛驤連人帶刀飛了出來,重重的撞在了牆壁上。大地震動,宛若地龍翻身。地面上的屋宇,紛紛瑟瑟顫抖起來。光中的身影噗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那光潔年輕的身軀,卻是在光的閃爍下不斷的老化。

「該死,該死!」

那人發狂起來,再沒了先前的平靜。他箭步而出,瞬息間到了毛驤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咽喉將他提了起來。毛驤面無血色,雙眸黯淡的望著面前不斷衰老而且已經猙獰的面孔。

「你壞我好事,你壞我好事!你這個渣滓廢物,你竟敢壞我好事!啊!」

那人發狂起來,便如一頭失去理智的凶獸。他撐開雙臂,仿佛要將毛驤撕成碎片。毛驤眸光忽然一凝,卻是朝面前的那團光縷望去。那團光縷雖然不穩定,卻是再以某種方式組合。眸光縮回,再看向面前的人,毛驤心中一嘆,默念道,「陛下,毛驤對您忠貞不二,願來生還能為您效犬馬之勞。」手中刀嗡的一聲,光華綻放,月兌手而出,卻是旋身而起。

那刀旋轉著,毛驤仰起了面孔,露出一種悲壯的神色。

刀光鋪展開來,托舉著毛驤的人大吃一驚,急忙撤身後退,要往那光縷之中跳去。卻在這時,毛驤一腳踩在地上,而後一頭朝前面撞了過去。

「你想長生,那還得看看我這天子親軍願不願意!天機子,你注定不過是陛下的手下敗將!哈哈哈哈!」

寒光倏然炸開,毛驤整個身軀立時化作了一團血霧。

光縷紛紛遁走,直沖天際的光柱剎那逝去。

狼狽的身影,狂叫著赤腳朝外面奔去。

地面,一條條血槽展現出來,宛若這密室之中的血脈。可是,那血槽出現的剎那,那飛遁的光縷倏然倒轉,而後踫撞在了一起。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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