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殺機一凜染山林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群山靜默,萬物沉沉。

皎潔的月光,流灑在暗幽幽的林間,跳躍著朦朧著,讓那些糾纏不清生死與共的荊棘,仿佛披上了喪衣。

一條蛇從樹干上滑過,斜著身子跳到了另一棵樹上,然後滋溜一聲消失在了繁茂的樹葉中。

一只猴子,吱吱叫著,舞動著上肢,表現出一副緊張的樣子。

仇九踩斷了地上的樹枝,從一棵古老的柏樹下走過。四下里如此的靜謐,給人一種危機重重的感覺。他極其小心,內心又惴惴不安,時或升起一股後悔的情緒。但是,他已經離開水潭有一座山的距離。

雖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四下里的景致都無比的陌生,但是,他很想知道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從山上飛掠下來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更未再听到那竄上高空如煙花一般的尖銳鳴音,也未听到人的聲音。

只是一種感覺籠罩在心頭,那便是,他們並未走太遠。

往前走,他就離他們越近。

他已經在峽谷中。山谷很長,卻很險峻,兩邊的山壁高聳,危岩林立,岩壁上生長著許多植被,黑魆魆的宛若是鬼魅斜著身體。夜風襲來,峽谷傳來陣陣的嗚咽之聲。

藤蘿碧葛,懸浮其間,綠意森然。仇九便從這些攀爬的植物底下躬身走過。倏然,一條長蛇從藤蘿之上飛撲而下,仇九大吃一驚,來不及驚呼,已是就地一滾,避開長蛇。可是,身體落地,一道懸段出現在身下,他雙目圓睜,滿是恐懼和絕望,身體便疾嘯而下。

卻在這個時候,在懸段北面的一棵樹上,一雙幽森的眼眸冷冷的注視著他。

狂風從底下掠過,仇九隱約見到那人修長身材,穿著一身白色袍服,手中的劍閃翼著青色的光芒。無聲無息,翩然而立,宛若出塵仙君。而卻在這個時候,四面不知何時,已是化為了可怕的肅殺與寧靜。

仇九思緒飛轉,可是身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背部著地,五髒六腑幾乎要碎裂。

一口血從心髒涌出,在口中被他死死的憋住。

他沒有死,還活著。可是,周邊的氣氛讓他不寒而栗。

他不明白什麼是殺氣,但他卻知道,眼下里,懸段上空的四周,已是隱藏著不知多少滿帶殺氣的人。殺機四伏。他一個少年人,便如落入了虎穴。他的大腦還沒有因為砸在地上而眩暈,反而因為那白衣男子而越發的清明。

他靜靜的躺在那里,身體一動不動。

風從眼前掠過,可見到懸段四周的枝條藤葛,在風中搖曳,宛若碧浪一般。

他睜著雙眼,注視著長空,五感六識敏銳的觀察著周邊。

懸段底下,是山谷,並非封閉,他可以朝南面奔逃。

夜,深沉如水,月光揮灑下來,讓整個山林蒙漫著聖潔的氣色。

可是,那殺氣,那冷酷,卻硬生生的要將這靜謐與寧和撕開。

嘩啦的一聲響,一道身影從樹林中掠起,飛過山谷,落在了南面的一棵樹上。

這人顯然受了傷,捂著胸口,喘著氣,滿面的汗水,說不出的狼狽。這人的面前,是一名黑衣老者,眸光深邃滄桑,如洞察了這世間所有的奧妙。上下打量了年輕男子一眼,眸光微微一凝。

「得手了?」

「已經得手,可是半路被此人攔截,其他人已經被害。」

老者眸光冷冷的掃向白衣男子,道,「該來的總要來,此為死結,不死不休。若是無名終將覆滅,那也是命該如此。可若是無名要崛起江湖,那必然要讓那些成名已久的門派,一一倒下,成為我們的踏腳石。你已受傷,帶著那顆腦袋回去吧!」

「是,尊者!」

年輕男子說著拱手,然後折身掠向遠處,消失在黑暗中。

那白衣人飄然而立,宛若足下生塵,站在一根細細的枝條上。晚風如許,其他枝葉都在紛紛搖曳,唯有男子和他腳下的枝條一動不動。

白衣飄飄,長發飛舞,男子肅身而立,一柄長劍緊緊貼在背上。

眸光深淵,銳如電光。

一道道身影從茂密的枝葉中顯露出來。黑衣人,冷酷,刀兵喊。老者站在那里,與那白衣男子一樣的俊逸瀟灑。當然,老者已老,容顏已舊。而其他黑衣人卻是站在樹梢的堅硬枝干上,隨風微微晃動。

「劍聖!」老者開口道。

「你知道我?」白衣男子冷聲道,目光如電,仿佛剎那便要將老者殺死。那是怒意,還有殺氣。無形的空氣在片刻言談中激烈交鋒,踫撞成碎片。白衣男子面色微微一凝,既而冷笑起來。「果然有兩下子,看來你們是早就準備好了!」

「老夫已老,怕不是劍聖的對手,出此下策,也實屬無奈。」老者低聲嘆息,已有皺紋的臉露出苦澀的笑意。「人活于世,要生存,要立足,要富貴,要飛黃騰達。可是,晚一步,便失去先機,步人後塵,難有作為。道路堅且阻,如之奈何!」

「那便認命!」白衣男子冷聲道。「不然,連命都會失去。」

老者點了點頭,道,「這是金石之言,應當讓所有生命領悟。不過,」他眉頭一挑。「恐怕,能夠卑微順從認命庸碌的人,畢竟不是全部。」

「那又如何?」白衣男子道。

「也有一些人,即便一文不值身無長物,也不會苟延殘喘卑躬屈膝,他會紛爭,會爭命!命,有的時候需要去爭,不爭便失去了所有的機會。」

「不撞南山不回頭,」白衣男子譏誚道。「不到黃河心不死。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我命由我,不由天!」老人抬起眉頭,望著虛空,那閃爍的星辰。夜風如訴,徐徐從臉上滑過,如佳人的撫模。「所謂爭命,便是不惜一切,不顧世俗羈絆,全身投入進去,即便是死,也死的輝煌。」

「這就是所謂的轟轟烈烈嗎?」唇角的笑意,越發的濃烈。白衣男子緩緩將劍抬起,貼在了自己的臉上。清輝熠熠,面孔白皙,俊逸妖異。「可惜,永遠不過是死在別人腳下的螞蟻,又有誰在乎!」

「這就是達者的眼界嗎?」老者不怒,卻是大笑起來。「這就是達者的心胸嗎?所謂弱肉強食,卑賤者永遠卑賤嗎?哈哈哈哈,只可惜,劍聖似乎也只是活在自己的榮光里,忘記了先賢的名言。」

「什麼名言?」白衣男子道。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老人話音一落,四周的黑衣人突然飛身而起,一道道寒光撕開了寧靜的夜幕,化作了犀利的紅光,瞬息間意識到了白衣男子的面前。

白衣男子神色不動,將那寒光所帶的氣芒到得近前,他的眼眸驟然一冷。白衣翻飛,黑發如練,一道青芒沖天而起,宛若要洞穿虛空。白衣男子便在這青芒之下掠起。而那四周刺來的寒光,卻已是落空。

「逆天改命?這就是你們的本事麼?」

白衣男子冷冽的聲音,炸響蒼穹。黑衣人紛紛抬頭,卻見到萬千光影,倏然從天而降。劍只有一柄,人只有一個。可是,劍光卻是萬千,交雜在虛空,宛若無數的星光交織。

只是剎那,那光便已是落下。

時空仿佛凝滯,周邊萬物也已冰封,可是,那萬千光影,發出尖銳而淒厲的聲響。如金屬以光速在空氣中飛行。如空氣痛苦的申吟。白衣不見,男子不見,只見那光。剎那的綻放,無限的放大。整個天地,都成為了它們的舞台。

躺在峽谷中的仇九,也是呆住了。

他的內心一片空白,雙眸如被無形的力量控制,只是盯著那片光華。

「啊!」

淒厲的慘叫,驟然響起。

在那華麗而絢爛的光華中,一道道血光 射而起。

璀璨,而奪目!

如星光之下的飛虹,如昊日邊緣的血霞。

彼此襯托,彼此輝映。成就了更為奪目的存在。

那是血,還有飛起的肢體。

一道道,在光華的邊緣飛去。猶如丑陋遇見了完美,羞愧的奪命而逃。

光華消散,便見到一柄青劍還在空中顫動。

然後是一只手,素白如玉,縴細修長,縴塵不染。

最後,便是白衣男子那風華絕代的身影。

一張英俊的面孔,冷漠,不屑,殘酷,如那冷冰冰的白玉。

仇九的心驟然縮緊,如被無形的手捏住。他窒息般的盯著那道身影,瞳孔閃爍,不只是敬畏還是恐懼,不只是羨慕還是慚愧。

風襲來,白衣飄飄,血霧漸漸的散去。

忽然,仇九見到那道身影猛然一顫,握著劍的手瞬間回收,然後那人已是轉身,一劍刺向背後。那一劍,迅猛,果斷,狠厲。無絲毫的瑕疵,無半分破綻。長劍在顫動,空氣在嘶鳴。劍芒化作一道氣流,疾馳前方。

錚的一聲。

顫動的劍赫然停滯,冷漠的面孔已是露出慌亂。

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白衣男子的身後,當白衣男子一劍回刺,老者雙掌便按住了劍身。劍的氣勢戛然而止,可是,老者的雙掌之力,卻是透過劍身,直到白衣男子的手臂。

如被甩動,白衣男子的手臂瞬間一麻,然後虎口龜裂。

「噗!」一口血從白衣男子的口中噴出,白衣男子的面色赫然灰白,那深邃而敏銳的眼楮,也是黯淡下來。

「你竟然用他們作餌!」白衣男子怒喝道。

老者淡淡一笑,道,「我跟你說過,我們這是爭命。為了爭命,我們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犧牲別人的生命。」

「好狠!」白衣男子道。「好毒!」

老者不以為意,風輕雲淡的笑著,道,「我們比不了你,我們不過是賤命一條。你成名已久,已有了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可是我們呢?我們什麼也沒有,我們不過是在逼仄偏僻的角落里,望著你們的風光,默默的努力和奮爭。為了奪得屬于我們自己的命,我們除了修煉更勤更狠更高之外,便要心狠手辣,絕不能有一絲的破綻。」

白衣男子那灰白的面孔露出一抹笑意,那是頹然的笑。

「原來,鳳凰鎮的事,是你們早就設好的陷阱,你們真正的目標是我。」

老者嘆息一聲,道,「我們在賭,在賭你是否會出現。」

「你們知道我會出現!」白衣男子道。

「可是我們沒有絕對的把握!」老者道。

「你們派出一批批的刺客,各地作案,不斷的襲擊龍門鏢局,讓龍門鏢局損失慘重聲望大跌。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會不出現嗎?」白衣男子譏笑道。

老者深深的望著白衣男子,道,「我們推測你會出現,因為以你的身份,你是決不允許龍門鏢局敗落的,更不允許,你的聲名被別人玷污。可是,我們不確定如今的你,可還是昔日一劍闖江湖的那個劍聖。人,是會變的,特別是當一個人擁有了權力、地位、聲望、財富之後,可還會讓昔日一般的拼命。」

「看來,我並未讓你失望!」白衣男子冷笑道。

「果然,」老者道。「劍聖就是劍聖,不是一般的阿貓阿狗!」

突然,老者面色驟然一抽,瞳孔收縮,整個人猛然往後退去。老者的動作很快,快若閃電,超乎常人的潛能。只是剎那,老者已身在數丈之外。可是,左臂僵硬的白衣男子更快,他的快,超乎了老者的預想。老者一動,白衣男子瞬間橫空,眨眼已到了老者的身後。

老者汗毛豎起,可怕的危機近在咫尺。他面色蒼白,回身一拳轟了過去。

砰!

雙拳交擊,空氣震顫,勁風朝著兩人撲去。

衣衫獵獵,須發飛舞。身下的樹木,轟然倒塌。

即便是躺在峽谷中的仇九,也感覺到了一股剛猛的氣勁,拍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衣男子嘴角已經淌血,老者的雙眸流出血淚。

白衣男子笑著,陰惻惻猙獰可怖。

老者的面容凝重,一雙深邃的眼楮滿是滄桑。這一刻,他才真正像個上了歲數的老人。拋開那吹彈得破的肌膚,如今那臉上的皺紋已像是開了花一般。

「現在,我們似乎扯平了!」白衣男子陰冷的笑道。

「確實,」老者悶聲道。「我低估了你的實力,以為全力一擊便能將你擊敗。可是,生命便是如此,往往是絕境,才是轉機的開始。」

「可惜,」白衣男子道。「你明白這個道理有點晚了!」

「不晚!」老者突然厲聲道。「現在才是真正殺你的時候。老鬼,還不現身!」老者聲音驟然提高,宛若晴天霹靂,震顫諸天。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猛然從白衣男子身下的樹叢中飛了出來。

一抹寒光,宛若毒蛇,亮出了鋒利的毒牙。

來人,赫然便是被白衣男子追殺而由老者允許先行離開的黑衣人。只見這人身上染血,卻絕無先前的狼狽樣貌,而變成了仿若一柄突然出鞘的神劍,鋒芒畢露,殺機蜂涌。

冷酷的面龐,猙獰的表情,那冷冰冰鋒利的眼楮。

白衣男子垂眸一掃,心中已是一片冰寒。

劍芒已至,他已是毫無機會躲閃,更無反抗之機。

噗的一聲,劍刺穿了白衣男子的左腿,徑直刺向月復部。血噴濺而出,如潰堤之水,灑滿了黑衣人的面孔和胸脯。

可就在這時,已毫無反抗機會的白衣男子猛然扭身,隨手一劍劃落,然後飛身撲向身下的樹林。

雙劍交擊,黑衣人手臂一麻,劍差點月兌手。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劍斷掉了白衣男子的左腿,然後余威耗盡,貼著白衣男子的月復部掠過,帶起一串血花。

白衣男子已經落在樹上,樹枝紛紛斷裂,發出酸牙的聲音,然後重重的跌在地上。

老者面色一變,腳步一錯,掠過樹梢,俯身撲向地面。

黑衣人微微楞了一下,既而扭身下沉,追了上去。

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天地,暗了許多。

不遠處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仇九,見到這個場景已是心中駭然,再不敢有所停留。他急忙翻身而起,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掠向西面的樹林。

樹木茂密,鳥雀無蹤。他如瘋子一般的飛奔,顧不得那些枝條刮在臉上的火辣辣的疼。

他害怕了、畏懼了,便如一頭驚慌失措的野獸,沒命的奔跑。

身後,傳來樹木轟然倒地的聲音。

老者的怒吼,如干雷在晴空炸響。

仇九栽倒在地,在合抱之粗的樹木間翻滾。頭暈眼花,渾身是血,整個如在凶獸巢中經歷了殊死搏斗逃出生天的一樣。可盡管如此,身體的本能危機感應,卻是提醒著他盡快逃離。他不敢喘息,不敢遲疑,躍過拱門一般的根系,落地趔趄,然後四肢著地,雙腳並用奮力前爬。

一只夜梟,突然發出尖銳淒厲的鳴叫。

仇九身心幾乎崩潰,無意識的倒在地上,滑入了樹根交織而成的網洞中,然後趴在那里,雙目圓睜著盯著外面,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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