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血路漫漫,蒼蒼險途下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就是你所謂的家?」

環顧四周,不過是天然的洞穴,霧氣氤氳,紅光瀲灩,森肅陰冷,宛若冥地。女子靜怡雖然發出男子的聲音,卻似乎一點也不怪異。她淡然而立,神態高傲。

「父皇這是看不上皇兒的陋室啊!」年輕男子站在一側,右手忽然一揮,整個洞穴便化作了另一幅樣子。宮殿,祭壇,石柱,浮雕,那傾瀉而下的霧氣,那流溢蹁躚的紅光。古老,深邃,彌漫著遠古的氣息。女子靜怡的神色微微一變,卻依然保持著處變不驚的高傲。年輕男子消失了。女子靜怡目光逡巡,眉頭微微蹙起。

一根根石柱佇立在這寬闊的宮殿中,石柱上的浮雕,模樣鮮活,猙獰凶惡。

有一口口青銅鼎按照一定的軌跡安放著,青銅鼎口漂浮著幽綠的火焰。

感覺不到溫度,這里的每一寸空間,都讓人毛骨悚然。

那傾瀉而下的霧氣,是從一處處鑿開的岩石中涌下來的。那被鑿開的岩石,就像是這洞穴的血管。那霧氣,便若是洞穴的血液。霧氣涌下來,在地面上橫漫開來。

女子靜怡轉過身,眉頭驟然一挑,目光冷冷的注視著正前方的祭台。祭台很高,至少有五十級石階。石階層層疊疊,給人一種登上巔峰的錯覺。從她這個方位,並不能看清祭台的全貌。她緩緩走了過去。這時候身後一陣冷風襲了過來。裙衣不安的飄動起來,烏黑的頭發在耳畔裊娜。她的腳步微微一滯,目光卻是黯淡下來。

她一腳踏在石階上。石階在蠕動。她深吸口氣,攥緊了拳頭,然後另一只腳抬了上去。

石階波動著暗色的光,光一圈圈的波蕩開來。

她抬起頭,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上方。

那里站著一個人。頎長的身形,穿著黑色的袍服,頭上戴著一頂王冠。

王者。

讓人敬畏,讓人顫抖。

霧氣傾瀉的聲音消失了,青銅鼎燃燒的聲音消失了。靜怡只覺得自己的耳膜如鼓面在跳動,血液凝滯了,心髒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抓著,難以動彈。她的面色變得慘淡,眸光如同死去的光。

又一步。身後的石階消失了。霧氣覆蓋上來。

霧氣從她的腳下涌上了祭台。她的腳下一片蒼茫,如同被霧氣遮蔽的海面。她停了下來。

「你自立為王?」靜怡顫抖的問道。

那人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展開雙臂。有光從他的雙臂灑落下來。靜寂之中,飄揚起古老而恢弘的音聲。如贊嘆,如祈禱,如宣誓。這時候,那石柱上的浮雕活了,它們紛紛飛出來,在寬闊的大殿遨游。

靜怡呆住了,眼瞼在顫動,呼吸也停止了。

那人的面孔變得清晰。

年輕的面孔,熟悉的面孔,高傲的面孔。

王的面孔。

她深吸口氣,只覺得透體皆寒,如在冰窟之中。

「吾乃眾神之王。」

那人的聲音很輕,卻如風暴一般的席卷了每一寸空間。然後便有無數的聲音齊聲回應,「拜見吾王,吾王榮光萬古!」

那聲音,足以穿透生命的內外,讓生命為之顫栗。如同在那汪洋的海面上,在狂風大雨之中,海天相接,天地如此廣闊,而生命如此的渺小卑微。她顫抖著,雙腿止不住的想要彎下去。

那人的面孔又模糊了,光化作無數的飛蟲,在那里化作絢麗的光影。

那人轉身,移動,越來越遠,如穿過了時空。

「別走!」

靜怡忽然喊道,伸手如欲抓住對方。可是那人已經消失,只剩下從他身上流灑下來的光蘊,一道道的漂浮在那里,形成了宛若是時空之間的界門。靜怡坐在了石階上,渾身如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力量,頹然的望著,肌體的神韻在黯淡、在消散,漸漸地化為了蒼老枯萎的樣子。

霧氣如浪,從她的身上旋起、掠過、飄舞,交錯著如舞者的曼妙身影。只剩下她在那里石化,如海中的礁石,在歲月流轉間靜默。

山巔。年輕男子的身影赫然出現。群山無語,萬壑沉沉。

無邊際的煙雲,橫漫四方。

一條藤蔓從遠處的煙雲之中飛了起來,疾速到了年輕男子的面前。

那藤蔓黑沉沉的,上面沒有一點葉子。

年輕男子負手而立,眸光變得冷厲起來。那藤蔓昂起前端,如人般站立。

「有什麼事?」

「可還記得你的承諾?」

年輕男子眉頭一蹙,道,「你代表誰?王凱之?」

「偉大的獵道者。」藤蔓道。

年輕男子的眉頭皺得更深,額頭上出現數道皺紋。他道,「你們可以出來了?」

藤蔓嗤的一聲冷笑,道,「區區人族的陣法,何以能束縛偉大的獵道者!」年輕男子的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眸光也變得戲謔起來。那藤蔓繼續道,「我們需要休整,畢竟遨游了千萬年,我們也累了。」

年輕男子道,「是啊,你們無往不勝嘛!」

藤蔓一晃,氣息變得嚴厲起來。它道,「你這是要背叛我們?」

年輕男子面龐一沉,一只手已是攥起來。盯著那藤蔓,隱約能感覺到那高傲而冷酷的目光。可是,那藤蔓沒有眼楮。他深吸口氣,松開攥緊的手,道,「我們是合作。」

「不要不敬,不然我們會將你視為敵人處置。」藤蔓警告道。

年輕男子的肌肉輕輕的顫動著,內心里升騰起不悅還有憤怒。但是他沒有發作。他道,「好,剛才是我不對。」

藤蔓點了點頭,道,「這時空的靈脈已有三成被毀,我們的戰艦也快積蓄好力量,戰斗很快就會開始。」

「你們現在需要我做什麼?」年輕男子問道。

「大戰前的開胃小菜,」藤蔓道。「讓那些不知尊卑敬畏的螻蟻,體會一下死亡邊緣掙扎的恐懼。」

「大開殺戒?」年輕男子道。

「也可以這麼說,」藤蔓道。「如果只是讓其滅亡,那太過簡單了,既然是游戲,總要有些別的因素在里面。」

「比如?」年輕男子道。

「一松一緊,一死一生,讓其既有希望,有陷入在深不可測的絕望深淵之中。」藤蔓陰惻惻的道。

「攻心?」年輕男子道。

「攻心。」藤蔓道。這時候,霧氣洶涌而來,將整個山巔吞噬。

年輕男子轉過身,目光深邃悠悠。他道,「我這里將有一個故人過來,等我和他之間的恩怨結束了,我會按照你們的計劃行動。不過,回去告訴他們,我也有自己的要求。我不是王凱之,我是這時空的神王。」

藤蔓滋溜一聲退回了遠處,留下一道陰冷的話音。「只要獵道者願意,他可以讓你成為整個宇宙的王,但前提是,不要讓偉大的獵道者覺得你毫無用處。」

四下里一片死寂。霧氣遮蔽了山林,甚至遮蔽了生靈的內心。天地混融,蒼蒼茫茫。年輕男子凝望著遠處那模糊的影子,徐徐吐了口氣。

「仇九,我在等你。」

卻在這個時候,遠方的山林里,竹林已是狼藉,黑霧瞬息間涌了進來。三道身影在那黑霧之中躲閃。幽鬼一掌立起,欺身砍了出去。荼蘼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柄長刀,刀身布滿暗紅的鐵銹,但見他旋身一刀劈出,刀光瞬即將那黑霧撕開,便見到無數怪異的身影張牙舞爪撲了過來。女子一襲白裙,素手飛舞,毫光飛馳,尖叫與低吼,不斷在身邊響起。

那黑霧中隱藏著不知多少生命。

它們或許體型弱小,或許平素膽小怯懦,可此時,不分體型,不分種類,它們盡皆變得瘋狂而暴戾。仿佛它們的體內,積蓄了無法宣泄的力量,那力量逼迫著它們行凶。

黑霧不斷裂開,丑陋不斷展現。

腐臭的血肉,灑落一地。

幽靜的竹林,已是面目全非。

風充斥著戾氣。空氣,變得污濁。

大地在裂開。蛇鼠蜂擁而出。暗沉沉的天空,按條條血色的光漪化為了雲層。

「荼蘼、幽鬼,退開!」

女子倏然厲喝一聲,荼蘼和幽鬼呆了一呆,瞬即朝著遠處掠去。但見在黑霧之中,白色的身影沖天而起,破開了黑霧。女子那明淨的面龐變得冷厲,一雙眼楮里閃溢著怒火的光芒。她飛上半空,衣裙如流雲一般的飛舞。

她一掌擎天,撐開的手指裹挾著白色的光芒。

這一刻,氣流朝著她撲去,狂風獵獵呼嘯。

無數的碎屑卷席而起,即便那黑霧,也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摧折著。

密密麻麻的身影聚到了一起,爭搶著要爬上高處,向著女子發起攻擊。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也不管你們到底有著怎樣的險惡用心,只是,在我狐氏地盤,你們如此肆無忌憚橫行不羈,你們惹怒了我,惹怒了我,便要承受我的無邊怒火。」

她那撐開的手掌中,出現了白色的光球,那光球不斷的轉動,而周邊的氣流飛快的涌入其中。力量,積聚,凝縮。女子的眉頭輕輕一挑,她那抬起的手掌猛地朝著大地拍去。

狂風的風向驟然轉變,俯沖大地。

那已經堆擠了丈許高的生命之柱,瞬間垮塌。尖叫,怒吼,咆哮,哀嚎,那細密的聲音如炸開的潮水。無數血肉隨著狂風飛向前方,無數弱小的身影如枯葉般被卷席而去。

掌影越發接近大地,大地被可怕的力量壓制著。

光芒迸發。

黑霧一瞬間被吞噬,密密麻麻的生命一瞬間變得蒼白模糊。

巨響,地動,山搖,遠處的山峰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這才是她!」

「沒想到她的須彌掌精純到了如此地步!」

「這還是我從佛門那偷來的掌法。」

「那時候她只是瞥了一眼,便能行雲流水的施展開來。」

「只是那時,她並不能發揮出須彌掌五成的威力。」

荼蘼忽然俯身沖下高空,手中的長刀嗡鳴著斬向大地。地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巨大的蛇,那蛇從地下鑽出,然後張開血盆大口撲向了女子。刀光一閃,那蛇已是被斬為兩半。鮮血飛濺,砂石飛走。女子旋身落地,一掌推出,將撲向自己的半邊蛇身擊落。蛇身在地上滑行,寸寸碎裂。

嗷——

突然間,大地顫動不已,可怕的叫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荼蘼回頭望去,一只腳卻被從地下鑽出的藤蔓纏住。

「小心!」幽鬼大聲喝道,同時飛身撲了下來。

女子弓步而出,剎那從荼蘼的身前掠過。藤蔓軟軟的墜落下來,荼蘼一腳跺地騰身而起,手中的長刀迎空展開。女子雙袖之中飛出白練,白練破空,洞穿了忽然出現在虛空中的巨大虛影。那虛影一頓,然後表面出現無數的裂紋。女子將白練一卷,白練倒飛而來。那虛影轟的一聲炸開。可怕的氣浪朝著女子撲來,女子雙手交疊,白光透體而出,那氣浪瞬即被那光芒阻擋。而此時,幽鬼出現在女子的上空,但見他一拳轟擊,一掌橫斬,立時便見到虛空氣浪排闥,留下那綿延東西的痕跡。

荼蘼提刀而起,一腳踩在了被他斬落的大蛇的腦袋上,轉瞬到了女子的身側。

「不過是一些傀儡,正主卻一個也沒有現身。」荼蘼面色凝重的道。

「他們這是故意消耗我們,」女子道。「我們走。」

「去哪?」荼蘼問道。

「去觀音山。」女子說話間已是旋身而去。荼蘼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朝幽鬼喊了一句,便跟了上去。三人很快便在暗沉的天空下消失不見。而在這時,山林上方的雲層,已是如血一般的殷紅。

鐘聲飄蕩,寂靜的山林,飛禽走獸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異樣。小鳥站在樹枝上鳴囀,白鹿仰頭望著寺廟的方向,靜靜的听著那鐘聲。野豬在水坑旁,一聲不吭的凝望著。一條蛇爬上野豬的背脊,卷著身軀懶洋洋的望著水坑邊的爛泥。

忽然,水坑中的水變得漆黑。蛇吐出舌頭急忙從野豬的背上滑落下來。

蛇飛快的朝草叢里溜去。樹上的鳥兒振翅而起。

野豬似乎感覺到什麼,紛紛垂下目光,望著自己面前的水坑。

黑水不斷的涌出,爛泥變得漆黑。

野豬發出警惕的聲音,鼻子里噴出灼熱的氣息。

倏然,水坑里的黑水飛了起來,野豬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撤,但那黑水已經落在了它們的身上。野豬哀嚎,頭顱立時熔化了,只剩下那無頭的軀體還在那里顫抖。飛鳥驚慌失措的竄出茂葉,發出那尖銳嘈雜的叫聲。附近的野獸也感覺到了危險,紛紛朝遠處奔逃。

一時間,靜謐的山林籠罩著恐慌詭異的氛圍。

山上的鐘聲還在響,只是那鐘聲也纏著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這時候,山林里出現了無數漆黑的烏鴉,張著一雙雙蒼白空洞的眼楮。

哇啊——

隨著一只烏鴉發出那嘶啞淒涼的叫聲,其他烏鴉立時振翼而起,化作一團烏雲飛向寺廟所在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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