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晚雪初停,陰霾萬里續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老鼠,怎麼樣,是不是又死了一回?」

「老牛,你這是幸災樂禍啊!怎麼,我沒死成你很開心?」

「怎麼會呢?這不看見你安然回來深感欣慰呢!」

「欣慰個屁,你這是話里有話,巴不得我死!」

「咦,找到什麼好東西了,來來來,讓我掌掌眼!」

「滾!」

「別這麼小氣啊,怎麼說我們也是休戚與共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啊!」

「屁個兄弟!給老子滾遠點,不然老子可要發飆了!」

「發吧!」

兩道虛影在暗沉沉的虛空中大眼瞪小眼。此時,周邊天地已是明朗,只是兩人所在的方位,卻幽冥昏沉,霧氣氤氳,陰霾冉冉,森冷而肅殺。那山林的顏色,如那顏料的凝滯,化不開似的。許久,那被稱為老鼠的人長嘆一聲,將手中的東西扔給了對方。

「我要見主人!」

兩人看上去都很年輕,面貌俊秀,風姿綽約,翩翩然器宇軒昂飄逸出眾。

「仙經?好家伙,你可真是不勞而獲啊!」

「什麼不勞而獲?會不會說話你?」

「啊?說錯話了,是收獲頗豐。得,主人正好要見你。」

兩人旋身而去,在那霧氣陰霾間穿梭,轉瞬已在群山深處。紅光瀲灩,詭異妖艷,寂靜與幽森混融一體。兩人在一處洞穴外停了下來。無風無雪,空氣的流動宛若是生命的呼吸。兩人神色一肅,儼然恭敬而嚴肅。兩人靜靜的站在那里,也不說話,也不亂看,只是低垂著頭在那里等待。氣流確實是隨著某種力量在流動,兩人能清晰的感覺到那呼吸的波動,以及那呼吸之聲在耳膜深處的共鳴。紅光便是從這洞穴深處彌漫出來,浸染了整座山峰,宣泄在四周,籠罩了不知多少範圍的山林。

飛鳥無蹤,走獸無影。

這片山林大地,如死地一般的滄桑斑駁。

那被稱為老牛的男子倏然驚叫一聲,連忙將手里的東西拋了起來。那東西在燃燒,很快化為了灰燼。兩人目瞪口呆,神色焦慮而又迷茫。這時候,一道縹緲的聲音從洞穴、里飄出來。

「很可惜是不是?」

「主人!」兩人連忙躬身道。

「區區仙經殘卷算得了什麼!別說只是仙經,即便是仙器、仙人,在這個末法時代,也沒什麼值得驚異的了。要知道,這個時代,道也是倉皇逃竄啊!」

「是屬下井底之蛙目光短淺了!」兩人齊聲道。

「這也不怪你們,你們所觸及的領域不過這時空之內,而我所見到的,是整個道域,是道的隕落。如果道都會隕落,那麼其他的,有算得了什麼。」

「主人!」這時那被稱為老鼠的男子道。「那仇九又出現了。」

「呵,他若是不出現那就奇怪了!他說什麼了?」

「他說他要拜訪主人。」被稱為老鼠的男子道。

「拜訪我?」那聲音冷笑一聲道。「沒那麼簡單的!我手里有他要的東西,他自然要來找我。可是,我將十二樓煉化為陣,跳出了五行三界,他若是不通過無名的尊者以上人物,又如何能夠找尋得到。」

「屬下該死,露了行蹤,請主人責罰!」被稱為老鼠的人驚恐的道。

那聲音低聲一嘆,道,「你有什麼錯,事事有圓缺,總不可能一點破綻也無。更何況,我也在等他。我的道被他汲取了一半的力量用來封天禁地,使得至今我的道也不能圓融完滿,若是不能通過他密布我的道,我最終不能成為唯一能與獵道者抗衡的強者。」

「主人,屬下能做什麼?」被稱為老牛的人問道。

「無需你們做什麼,你們只需要等著,到時候與龍他們合陣,替我殺殺他的戾氣。」

「是,主人。」兩人道。

「老鼠,你修鬼法,已有成就,但到底不能圓融,你尚需潛心修煉,爭取早日證就鬼道。」

「屬下明白,多謝主人提攜。」被稱為老鼠的男子道。「還有,主人,那老鬼怎麼處置,此人魂海藏有陰獸,陰獸正在蛻變,若是成功,怕成就不小。只是此人心思陰沉,怕是會有變數。」

「呵,他算什麼東西,也值得我來警惕?此人命劫要到了,無需我們處置。」

「主人英明,屬下佩服!」

「去吧,與龍他們試試陣法,盡快熟練融通,那仇九怕是很快就會來了。」

「遵命!」

寺廟,陰冥不散,層雲萬里,陽光已是被攔在了九天之外。清冷的山林,厚厚的積雪,寒風游弋不定,只讓那樹上的葉子越發的瑟瑟難安。春的氣息,已是被隔絕了。

佟滿江靠在寺廟外的牆壁上,忒斜著眼楮,定定的望著丈許外的雪堆。雪堆不只是誰人堆積,只需稍微打扮,便是一個胖乎乎的可愛的雪人。他盯著它,隱約覺得這個雪人就是自己。他砸了咂嘴,面上露出笑意,堆這個雪堆的人必然是自己的知己,不然何以能堆得如此神似自己。灌了一口酒,寺廟的門被人推開,佟滿江站直身子望去,卻是一道縴細婀娜的身影。

「咦,陸姑娘!」

「佟大哥,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

那姑娘赫然是陸芸,她穿著貼身的黑色道袍,黑發挽成髻堆在腦後,清秀的面龐越發的俏麗俊美。一雙烏黑的眼眸宛若那秋水,澄淨而明亮。佟滿江將手中的酒壺一晃,微微一笑。

「難得清靜,便在這里看看風景。」

陸芸好奇的朝四周掃了一眼,道,「看風景?」

「是啊是啊,風景,這里真不錯,清靜無為,萬籟俱寂,又有白雪映襯蒼翠山林,多有詩情畫意!」

陸芸捂嘴一笑,道,「難得佟大哥如此雅興,這麼清冷的山林讓您說的充滿詩情畫意了!」

「這是由心而發,學是學不來的。就像那些酸腐、那些文人,對景吟詩,要心中有物才行。」

「佟大哥應該去考狀元,保準能中。」

「哎,沒辦法啊,家窮,淪落到要飯,就這樣晃悠到了現在。」

佟滿江走過去,望著不遠處的雪堆道,「你瞧,那個雪堆好不好看?」

「呀,還在啊!」陸芸驚訝的道。

佟滿江眉頭微皺,道,「沒人動它自然還在,怎麼,陸姑娘這是你堆的?」

「這是前些日子堆的,」陸芸道。「因為大雪,寺廟內外都容不下腳了,所以我就將雪清掃開來,堆在了這里。」

佟滿江眉頭一展,笑道,「陸姑娘,你看看這雪堆像什麼?」

「像什麼?」

「你不覺得像我嗎?圓乎乎的,純潔透徹,可愛而又天真。」佟滿江模著自己的下巴,「這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吧!」

「不要臉!」一人忽然冷聲道。

佟滿江面色驟變,回頭便要斥罵,待見到來人,他卻是笑了起來。

「哈哈,東廠都督來了!」

陸芸好奇的朝來人望去。那人頭發蒼白,面容憔悴,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爛,還沾著血跡,顯然是受了傷了。只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不知道他是誰,但听佟滿江的話語顯然他是熟識來人的。于是陸芸望著佟滿江,佟滿江連忙介紹起來。

「這位是丑顏,別听名字丑,人其實更丑。但是這個丑人在以前可是手握大權,掌管東廠,監察百官,威風凜凜,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說別人丑的人真是恬不知恥,也不看看自己的身量,怕是肥豬見了也要甘拜下風吧!」丑顏譏笑道。

「喂,不帶這麼挖苦人的好吧!」佟滿江不滿的道。「你看看我現在的體型與你剛見我時變化是不是很明顯?」

丑顏上下打量一眼,目光隨後落在了陸芸的身上。陸芸連忙行禮,道,「陸芸見過前輩。」丑顏微微一笑,頷首示意。

「得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剛好,要是太瘦,怕是施展不開你的混元真氣了吧!」

佟滿江眼珠一轉,哈哈笑了起來。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來這里作甚?」

「難道是來查貪官污吏?廢話!」

「誰知道呢?皇帝還在,又沒罷你官,誰知道你是來干嘛的!」

見二人又要斗起嘴來,陸芸連忙側身讓開,道,「前輩請進。」

丑顏點了下頭,道,「君步行呢?來了嗎?」

「來了,跟佟大哥一起來的。」

「來得挺快!喂,胖子,不進去?」

「我在這里吹吹風透透氣,你進去吧!」

「呸,胸無點墨還在這里裝斯文,不要臉!」

丑顏說話間已是進入寺廟,陸芸偷偷看著佟滿江的樣子,暗自一笑,也便進去了。當兩人進入寺廟後,佟滿江咧嘴吐氣,快步到了那雪堆前,將幾顆松子當做眼楮、鼻子和嘴,貼在雪堆一面上。往後退一步,他仔細打量一番,嘴里呢喃道,「好手藝!」

這時候,寺廟內傳來叫喊聲。佟滿江連忙轉身跑了進去。

佟滿江進到大殿的時候,大殿地上已坐著幾個人,卻不見老人和小荷。佟滿江眸光一掃,便在丑顏的身側坐了下來。佛像莊嚴,只是沒了香火供奉。靠近香案的是靜月和君步行,靜月身後是一名中年男道士和陸芸。君步行穿著月白長衫,面色紅潤,中氣十足,一雙眼楮平靜而有神。佟滿江抓了抓腦袋。

「公輸先生呢?」

「小荷姑娘身體有恙,公輸先生正在照顧她。」

「啊?師傅,小荷姐姐怎麼了?嚴重嗎?」陸芸驚訝的問道。

靜月沒有開口,對面的君步行道,「問題不大,有公輸先生在沒什麼事。」陸芸想說什麼,只是見到君步行和靜月的面色,便沒有說出來,顯然兩人都知道小荷病情的事情,心念一轉,陸芸站起身來。

「師傅,徒兒去看看小荷姐姐。」

靜月點了下頭,道,「也好,這里也沒什麼事,你去陪陪小荷吧!」

「謝師傅!」

陸芸朝眾人屈身一禮,便走了出去。佟滿江望著陸芸的背影,若有所思。這時丑顏咳嗽了一聲,道,「現在情況超出我們的預料。仙的出現是我們所未想到的。如今仙一出,便說明靈氣已在被破壞。不論是仙為重振仙力,還是獵道者想破土重出,都說明仇九當初布下的封天禁地陣法,遲早會被突破。我們當早做打算。」

靜月的目光落在佟滿江身上,佟滿江面露尷尬之色,道,「那邊的情況你們也知道,那前輩的脾氣可不小,我雖然僥幸在其身邊,卻也不敢插嘴說什麼,只能听憑行事。」

「她與佛門之間的恩怨,怕是一時半會兒消不掉。」君步行道。

「如今佛門已由菩提重掌,菩提也表達了讓步的意思,十尾難道不能退一步,共對劫難嗎?」靜月道。「那些恩怨畢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我們卻面對著共同的敵人,稍有不慎,我們大家都會飛灰湮滅。倒不是個人生死問題,只是獵道者為害,整個時空都將水深火熱,不論是人族亦或是妖族魔族,都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生死存亡,難道區區恩怨就不能擱置一旁?」

佟滿江心中嘆息,雖然跟隨在十尾身邊的時間不長,而且自己也難得與十尾靠近,但他卻能明顯感覺到十尾對佛門的怨氣。這種怨氣可非普通恩怨所致,以前必然發生了雙方勢若水火的殺伐,才能留下如此仇怨。靜月所說,他又何嘗不曉,只是個人恩怨,他卻無法置喙。

丑顏低垂著目光,道,「你們都是傳承之人,我算是你們的後輩,只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先不論能否讓他們消弭恩怨聯手抗敵,且說眼下我們是否能讓陣法得以繼續延存下去,這是我們現在所需關心的問題。若是陣法被破,獵道者必然出沒,那麼劫難便開始了!」

眾人面露凝重之色。

丑顏繼續說道,「獵道者至今未能露面,但卻派出了投靠者,看其投靠者的行為表現,可不是為了擊殺潛在的抗爭者,而是另有所圖。」丑顏掃了他們一眼。「所圖者何,我們不知道,但絕不是小事。靈脈,道源,傳承,寶器,還是拉攏勢力,都很有可能。若任其在我們之中穿梭,破壞性可非同小可!」

「我知道那個投靠者,」靜月道。「是絕影的蒙圩。」

「絕影的當家已經死了,現在群龍無首,那蒙圩也必然不會去收拾爛攤子。」君步行道。「現在的蒙圩所圖一目了然,他背靠獵道者,修為一日千里,我們要對付起來可非易事。不過,若是能掌握其行蹤,我們群起而殺之,想來可能性也不小。只是不知你們的意思怎樣?」

「我們也該行動了,」靜月嘆息道。「整日待在這里任由他們作亂,實在是讓人難以承受!現在百姓渾噩,不知劫難將至,日復一日,當劫難來臨,只會倉惶淪陷,難以月兌逃。我們,當有打算啊!」

佟滿江模了模下巴道,「下山時那個前輩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丑顏問道。

「她說,」佟滿江努力回憶著。「靈脈破,天機亂,生命憂,道火暗,前途渺茫。」

佟滿江說完,只見到一張張面孔凝滯而嚴肅,一雙雙目光變得黯淡。他不知道他們听完自己說的話到底有什麼感觸,只是自己一頭霧水,如在霧中佇立的頑童。風在殿外游弋,昏暗的天地,冷淒淒暗蒼蒼。他抬頭望著佛像,佛像也是黯淡的。

在千里之外的一處山峰上,一道白色身影靜靜的站在那里,狂風呼嘯,烏黑的頭發迎風飛舞。她婀娜綽約,卻又滿帶著心憂天下的氣息。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眸眺望著遠方,充滿著擔憂。在不遠處有幾只雪白的狐狸正自玩耍,一棵棵松樹枝丫蒼勁堅韌的抵抗著寒意的侵擾。

就在這時,遠處的層雲之下,一股黑雲沖天而起。

女子呢喃的道,「看來,他們一開始就已有布置,暗度陳倉,偷天換日,在蟄伏的同時,又為破土而出的時刻奠定基礎。危矣,危矣!」

听到女子的聲音,那幾只白狐便停了下來,站立起來望著女子。

女子轉過頭,低聲一嘆,目光憐惜的望著它們。

「把信送出去吧,仇怨可以不忘,但現在不得不擱置。畢竟,如今是所有人的劫難,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女子的身影飄然散去,一只白狐化為飛鳥,倏然間越過崇山峻嶺,消失在昏冥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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