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最近的人,最冷的血續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你知道我說的秘密是什麼,對不對?」

鎮外十余里,曙光已在黑暗中醞釀。周遠山一聲不吭,也不掙扎,任由法甲拽著。他面如死灰,雙眼無光,就像一個失去了魂魄的皮囊。法甲這時也不急著趕路,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無需擔心所謂的意外。

「世人都以為蒙圩是第一次外出,卻不知道在封天之後,他其實是出來過。至于他出來干什麼,你們或許知道,但我不問你們。我只知道,我很好奇,獵道者蟄伏,王凱之不出,他蒙圩出來做什麼?而且,很顯然他的命格是受到某種庇護的。我在想,獵道者獵道,自然不可能給他所謂的信仰之道,也不可能給他命運寄托,那麼,他的命格庇護又是怎麼回事?有了命格庇護,他可以施展開這個時空目前所能承受的力量,卻又無需擔心這個時空天道的追殺。所以,很顯然他的命格庇護是來自于這片時空的。」

法甲停了下來,目光幽幽的看著前方。黑暗正在退去,如重重輕紗,在眼前裊娜。小雪盈盈,寒風簌簌。地面的雪厚厚的有尺余高。他是飄在雪面上的,一路上未留下任何痕跡。

「那麼,絕影必然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境,能夠讓蒙圩放心的進行命格庇護。你知道那個地方是哪里嗎?」

「我不知道。」周遠山咬著牙齒道。

「呵,你這麼說,便說明你知道。定遠鏢局,看似與其他門派無爭,實則內地里卻是絕影的分部。你們能暢行南北,無絕影何以有如此影響?」法甲道。

「呵,這是我定遠鏢局多年經營所致。」周遠山道。

「是嗎?那你們可真有能耐,能黑白兩道如魚得水!」法甲冷笑道。此時,他繼續前行。「實話告訴你,一開始我確實是沒將你們放在眼里,一個小小的鏢局有什麼意思,別說你們,就連少林、武當等等名門大派,也不在我的眼里。可後來在皇宮內城,我遇到一個人,便將目光投在了你們的身上。」

周遠山神色一暗。法甲繼續道,「你知道我遇到了什麼人。」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呵,那個死去的毛驤啊,錦衣衛指揮使啊!」

周遠山的神色更暗了。毛驤已死去多年。曾經叱 風雲的人物,竟然死在了皇帝的手里,多麼可惜的人物啊!

「我知道他是絕影的人,而且還是絕影的骨干。」法甲道。「那或許是很久以前的事,但藕斷絲連,必有痕跡。毛驤雖死,魂卻還在。區區招魂術,許多山野道士都會,更何況是我。我招其魂,與其對話,便將他的根底掌握的一清二楚。」

「那你豈不是也知道那什麼秘密之地了,還來問我干什麼?」周遠山冷笑道。

「那不一樣,」法甲搖頭道。「我都說了,毛驤已經離開絕影很久,絕影後面的很多事情他雖然身為骨干,卻並不一定知曉。畢竟,他是官面上的人物。」

周遠山緊閉嘴唇,雙目淡淡的望著面前掠過的暗影。

「喲,居然有人在等我。」

法甲的聲音響起,周遠山雙眸一凝。法甲停了下來,周遠山視野中有雪花的蹤影。一人站在數丈外,在喝著酒。冰雪連天,酒是冷的。法甲似乎並不覺得意外,也未有受到危險的意思,臉上殘留著淡淡的笑意。

「天寒地凍,居然有心在此喝酒,蒙圩,你的境界可是高了不少啊!」

那人晃了晃酒壺,酒壺已空,他便將酒壺扔在地上。

「法甲,你到底想找什麼?」

「沒找什麼,只是好奇。」

「好奇什麼?」

「好奇你在這世間到底留下了什麼好東西。」

「你想要?」

「說不想要那是假的,說想要也不一定對,得看是什麼。」

「你很想知道?」

「這就是生命的弊病,總是對任何東西感興趣。」

那人沉默下來,一張面孔如刀刻似的。周遠山忽然站了起來,雙腳陷在積雪中,呼出的氣息在眼前化為霧氣,朦朧了視野。

「三爺,你殺了我吧!」他叫道,聲音里滿是痛苦和絕望。

那人的眉頭微微一挑,望著周遠山那頹廢而滄桑的臉。他道,「本不該讓你參和進來,但是,我不想讓大哥涉入過多而影響他自己的生活,沒辦法之下才找了你。只是沒想到別人的耳目如此靈通,居然能找到你這里來,給你造成如此大的傷害。哎,或許當初我便應該听王凱之的,他說的辦法或許也行得通,無需我如此折騰。」

「只要三爺你沒事就好!」周遠山閉上眼楮,淚水在眼縫閃爍。

法甲依舊笑著,道,「或許我該給你們敘敘舊情的時間,不過,我想給,別人卻不是這樣想。蒙圩,想來你也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吧!」

那人緩緩轉身,道,「跟我來。」

法甲拽著周遠山跟了上去。大雪無痕,蒼蒼茫茫。遠去,不知歸路。

卻在鎮子里,璀璨的光迸發開來,將整個大街周邊照的模糊。可怕的氣勁,肅殺的戾氣,席卷而起,將周邊屋宇卷襲的顫栗不安。一只只燈籠墜落下來,瓦片紛飛,牆體龜裂。陳乾冉冉升起,手中的光讓他近乎透明。而在他面前的人仰著面孔,驚慌消散,只剩下一雙眸子幽森的凝望著。

砰!

老鬼滑步退出,重重的撞在了一根石柱上,石柱吱呀一聲,斷裂開來。老鬼伸手抹了一下嘴角,冷然一笑。翅膀在他身後展開,四肢化為了八爪,軀體變化,巨大而丑陋的鳥蟲模樣展現開來。血色,彌漫,蕩漾,氤氳。化作鳥蟲模樣的老鬼箭步而出,撲向那片光中。

光的踫撞,力量的對撞。

一條條光漪在其間閃耀,一塊塊光斑在隆起。

兩道身影不動,仿佛萬事萬物只在意念中奔馳。倏然,光幕裂開,鳥蟲滑身而退,陳乾口吐鮮血,胸前一片模糊。光在黯淡。鳥蟲仰頭,面孔上的無數復眼在變幻。當它裂開那巨口,發出那陰惻惻的怪叫,寬長的翅膀瞬間豎起,龐大的身軀一躍而出,剎那到了陳乾的面前。蒼白的陳乾卻是無比的平靜,眼看著鳥蟲的到來,那森森的爪牙剎那便要將他撕碎,他忽然笑了。

鳥蟲的八爪已經緊緊的抓住了陳乾的身體,那豎起的翅膀化作了巨刃。

陳乾依舊笑著,笑意深沉,仿佛涵蓋著無數的意味。

那黯淡下來的光消失了。卻在陳乾的手中多了一柄尺余長的劍。

鳥蟲忽然厲鳴,緊緊抓著陳乾身體的八爪奮力欲要掙月兌,可是,那八爪如嵌在了肌體里面,無論它如何掙扎卻是掙月兌不開。那丑陋的頭顱化為了老鬼的腦袋,臉孔上露出了驚恐之色,他在掙扎,在不斷拉開與陳乾的距離。那劍閃耀著光芒,劍刃上的光讓人不寒而栗。老鬼在那劍身上看見了自己的樣子︰蒼白,恐慌。嗤啦一聲,衣服被刺穿,肌膚在收縮,血液在凝滯。

「誅仙刃!」老鬼驚恐叫道。

「老鬼,為你的罪惡贖罪吧!」陳乾癲狂笑著,抓著那劍狠狠的刺了出去。

突然,魂影從巨大的鳥蟲身上飛了出去,陳乾手中的短劍噗的穿透了那巨大的身體。那身體瞬即燃燒起來。飛出去的魂影懸浮半空,睜著雙眼發出淒厲的慘叫。

「誅仙刃?」

突然,一道身影在那魂影的頭頂響起,瞬即一道旋風疾馳而下。陳乾眼前一黑,手中的劍便月兌手而出,從那巨大的身體上洞穿出去,飛上半空。一只手輕輕一揮,那短劍便落在了手中。

陳乾如從夢中醒來,仰頭望去,卻是周紹安,在他的身後,站著面孔淡漠的女子。

「誅仙刃!」周紹安握著手中的劍,上下打量,呢喃自語,僵硬的面龐流露出驚喜和瘋狂。「好東西啊!好東西啊!沒想到能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見到如此寶物,果然天不負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此神兵在手,我天機子還怕誰!」

「天機子!」魂影忽然厲喝一聲。

周紹安緩緩扭過頭,盯著那魂影,淡漠的道,「原來是喪家之犬啊!」

「你住嘴!」魂影面目怒容的道。「我告訴你,誅仙刃出,靈氣席卷,封印被摧,天地大亂。你還不速速將此刃毀去!」

「大亂?」周紹安眼珠一轉,冷笑道。「大亂有什麼不好?」

「大亂有什麼不好?」魂影歇斯底里的道。「天機子,你糊涂!獵道者出,你擋得住?」

周紹安眼眸微微一凝,卻是淡然一笑,道,「你少聒噪,不然斬了你的神魂,讓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魂影微微一怔,一甩袖子,冷聲道,「好,好,你既然執迷不悟,後果你自己承擔。」說話間便要離去,卻在這時,一動不動的女子身影一晃便到了他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魂影面色一沉,冷冷的盯著女子。「怎麼,想殺人滅口?」

「不是殺人滅口,」周紹安道。「是送佛送到西。既然你肉身沒了,留著神魂干什麼,還不如直接送你去西天,讓你早點輪回轉世。」

女子雙手一錯,黑煙席卷而出,剎那間罩住那魂影。黑煙化作利齒,利齒在張合,如要將那魂影吞噬。魂影面孔陰沉眸光森森,在那利齒啃咬而來的瞬間,他忽然旋身後撤,雙掌一合,吆喝一聲,便听到掌間傳來了猛獸的咆哮。利齒崩碎,黑煙翻卷,女子悶哼一聲趔趄後退。

周紹安眸光一冷,抓著短劍撲身而來。

「如此地步,也想賣弄,找死!」

短劍化作一道流光,倏然刺穿了魂影周邊的氣勁,轉瞬到了那魂影的面前。魂影面色驟變,急忙翻掌一推,赤紅的光長嘯而出,如那火龍。短劍淹沒在赤光之中,執劍的周紹安被那焰氣逼得往後撤了一下。也就是這時,魂影騰身而起,避開了短劍。

呆滯的陳乾終于回過神來,望見眼前那三道身影的閃爍,才驀然發覺自己手中的兵器已經沒有了。他張著眼楮望著那跳躍的魂影,望見在那周紹安身側協同攻擊的女子,嗆然一笑,隨即垂下頭,眼楮已是濕潤模糊了。

魂影避開攻擊,旋身掠上數丈外的屋檐,冷冷的瞪著那撲來的身影。

「天機子,你的末日很快就會到來。」

「我的末日是否會來先不說,你的末日卻已經來了。」

周紹安一劍橫朔,劍光如那電閃似的一閃即逝,瞬即隨著他身體的移動,而化作了垂降而下的匹練劍光。劍光倏然落下,無邊氣勁從四面八方涌向魂影。魂影未動,腳下的屋檐卻是碎裂開來了。魂影騰空,伸出的手憑空握住一柄大刀,而後迎向那劍光。劍光斬落,大刀斷為兩截,魂影噗的飛出,撞斷了飛檐,朝著巷子落去。

女子從周紹安的身側掠了出去,一下子到了那巷子的上空。

魂影在黑暗的巷子中狂奔。

女子眸光幽幽,素手一招,魂影的前方突然卷起一股黑煙。

魂影腳步一滯,急忙翻身後掠,斜身撲入一處宅院。

「老鬼,你逃不掉的。」

上空傳來周紹安陰冷的聲音。竄入屋中的魂影在喘息,面前的床榻上有一人睜著眼楮瑟瑟的盯著他。魂影忽然將那人拽了起來,然後拋上屋頂。屋頂破碎,那人尖叫著飛上半空。一抹光瞬息間斬落下來。那人化為了血霧,只留得那慘叫聲在夜空中回蕩。魂影穿牆過戶,不知跑了多遠,倏然面前有一點光,他呆了一呆,卻是剎不住的撲了上去。光中赫然出現一張面孔,老鬼看清時已是躲避不開。

「老鬼,許久不見了!」

這是一張年輕的面孔,卻被歲月的滄桑雕琢的滿是疲憊,那一雙眼眸平靜而深邃,如同容納了世間的悲歡苦樂。老鬼被那人一掌抵住,睜著眼楮呆呆的看著。

「仇九,是你!」

狂風襲來,劍光從屋頂疾馳而下,眼看著便要到得面前。

那人將魂影一推,拔劍而起,劍倏然斬向那劍光,劍光無聲破碎。

「什麼人?」周紹安大聲喊道。

女子卻是雙手一撐,無數的黑煙滾滾朝著提劍之人撲去。那人神色不變,劍卻是化作了無數的光影,席卷而出。黑煙震散,劍影光寒到了女子的面前,女子神色驟變,連忙從空中沉落下去。周紹安握著短劍氣息已是不穩,急忙抓著短劍護在胸前。劍光散落,一劍直指他的咽喉。

魂影扭頭望著,面孔神色閃爍不定。

「仇九,你果然是我最大的敵人,沒想到當初的男孩,如今卻蛻變的如此厲害,要是,要是當日沒有將你帶上山,你怕是早就死了吧!呵,呵呵呵呵,真是一因一果,一飲一啄,全是因果報應啊!」

魂影呢喃間,急忙朝遠處而去。晨曦展露,夜色模糊。晨風蕭瑟,小雪迎空。一聲脆響,忽然間迸發出犀利如巨浪的氣浪,席卷四周。隨後便傳來了周紹安那不甘而又驚恐的叫聲。

「我的神劍!」

望著那直指自己的劍,周紹安滿是不甘和憤怒。那人孑然而立,手中劍青光冷冽,紋絲不動,劍尖的光輝如有珠玉瓖鑽。

「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滄桑面孔上露出一絲笑意,手中劍突然一撤,欺身而進,一掌砰的打在了周紹安的胸膛上。周紹安慘叫一聲,手臂又被那人拽住,立時渾身抽搐,面目震顫,如被電擊似的。而在這時,一縷煙霧從周紹安的頭頂裊裊而起。

「不!」

一道魂影飄然而出,嘶聲喊道,「這是我的爐鼎!」

那人面目一沉,冷聲喝道,「滾!」

如驚雷炸響,那魂影剎那飛了出去。周紹安的身軀軟軟的倒在了那人的背上。寒風襲來,黑發飛揚。那人將周紹安放在屋頂上,目光卻是朝著老鬼所去的方向望去。面沉似水,眸靜如星,只是他的面孔卻是蒼白起來,握著劍的手也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收回目光,望著自己那顫抖不已的手臂,面上不由的流露出失落憂郁的神色來。

有人從巷子里走出來,滿身是血。

「可有興趣喝一杯?」

那人回身下望,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忘了江上對飲了嗎?」

那人飄然而落,道,「沒想到你還記得,可有好酒?」

「最烈的酒!」

兩人緩緩而去,並未再說什麼。風已小了許多,小雪淅淅瀝瀝的揮灑下來。街面上那接連的燈籠還在晨曦中閃爍著最後的光芒。呆立不動的陳乾,望著那兩道身影遠去,而後收回目光,腳下有許多碎片,碎片閃溢著皎潔的光芒,他望著那如星輝似的光,面孔不由得沉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二叔,你想借我達到什麼目的?」

他忽然瘋了似的抬起腳重重的踩下去,使勁的碾壓著那些碎片,想要將其碾成粉末。喘息著,咒罵著,瘋狂著。忽然,一人從屋檐上滾落下來,重重的跌落在他的面前。他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面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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