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生的單獨洞府內。
河童圍繞著一團虛浮如幻的「頭發」,好奇的觀望琢磨。
這一縷得自雍晝的「頭發信物」,是一團氤氳渾濁的光華,包裹著許多如絲如屑的碎物,凝結而成。
「我感應到有‘十凶’氣息、也有中州皇氣、還有更加神秘莫測,卻令我悚然的大恐怖」
河童異乎尋常的有些畏懼,低語說道︰
「這個雍晝,不簡單!相當的不簡單!居然能夠弄到手如此復雜的佔卜信物!」
「你覺得他是怎麼弄到手的?」陳浮生也是若有所思的問。
「拿到十凶的信物,可以理解,畢竟他在此之前,應該是和十凶交過手,全身而退。」
「拿到中州皇室的信物也能理解,他是神嗣寰榜第一人,手中掌握的勢力不比皇子們低,甚至還要更強。」
「至于你所說的,大恐怖?是什麼存在?」
河童听了之後,搖搖頭︰
「我和你不同,我是河圖童子,能感應到的微妙氣息,比你更多。但也只是感到而已,究其源頭,我也說不清。」
陳浮生瞧了瞧河童,微笑問道︰
「雍晝憑此‘信物’,佔卜問卦得出預兆,再才敢在靈鏊島進行伏擊。他能佔卜,你行不行?」
河童頓時不樂意了,傲然道︰
「什麼叫我行不行?天上地下,三界渾寰,就沒有我河圖童子不敢佔卜的事!!」
「好,在下靜侯河圖童子的出手。」陳浮生笑道。
河童哼了哼,再次圍繞「信物」打了幾個轉之後,態度非常謹慎,說道︰
「還是咱倆之前的配合。我用‘止星封鏡’之術,你來保護我!切記,一定要慎之又慎!」
陳浮生點頭,祭起體內龍骸靈山法力,托著「敲門磚」而出,浮現河童面前。
河童也不猶豫,遁身進入敲門磚。
一切妥當。
河童一口氣噴出。
霎那星芒降臨。
「河洛星象,諸世浮圖,听吾號令!」
「卦來!!」
彈指霎那。
無數絲絲緲緲的星芒陣列展開,鋪陳于「信物」之上。諸般玄妙離奇的星斑幻影,如網匯聚成圖,逐漸卦相成形。
當初陳浮生和河童在聯手佔卜「神仙靈蠱」的時侯,早就有了默契。
不等佔卜問卦的結果完全展示,陳浮生力盡全開,手握無間龍雀,磅礡的日月交輝偉力,全都凝聚在敲門磚上。
頃刻,濃濃的殞命危機!如期而至!
蓬~~
蓬~~
啵~~
河童身上的保護,不斷被滅。
但是陳浮生如今的實力手段,已非往昔,足以保住河童不受反噬傷害。
河童抓緊最後一瞬良機,再次噴出一口氣。
氣焰就像蒙塵,「覆蓋」在即將顯影的卦相上。
眨眼間,陳浮生懸于頂上的殞命危機,驟然潰無。
星光繚繞而出的卦相顯影,已是濃縮為一面薄如蟬翼的「模糊鏡面」。什麼也看不清,仿佛一堆灰塵結晶。
河童再才從敲門磚里遁身出來,大松一口氣,不由得也是贊道︰「不錯啊,你現在的保護手段確實讓我安心。」
陳浮生笑了笑,伸手一攝,將得到的卦相結果「止星封鏡」牢牢握住。
「你等我片刻,我去看預兆啟示。」陳浮生囑咐一聲,然後不再猶豫,開始方術儀式。
走完四方逆轉,默誦之後,閉目合掌。
須臾。
時間仿佛霎那停止。
依然升騰而上,無任何束縛之後,陳浮生睜開眼楮。
天、地、橋,歷歷在目。
自從離開時光長河之後,這還是陳浮生第一次來到「天地橋」,但也顧不上感慨,他趕緊關注指間的「止星封鏡」。
深吸一口氣,陳浮生揭曉蒙塵的鏡面。
瞬息!
轟~~
赫然有三段極至璀璨,完全難以想像的光亮,沖斥進陳浮生的眼中、腦海、傾覆全身。
在此剎那,要將他吞噬殆盡。
關鍵時刻,「天地橋」發揮壓制威能!
所有極至璀璨光亮仿佛退潮一樣,無聲無息的消逝。
陳浮生眼前再次清晰,仿佛從未被什麼侵擾。
「止星封鏡」的蒙塵鏡面,已經如同星光卦相,毫無懸念的展開。
共有三段預兆啟示!
在第一段卦相畫面里,緩緩浮現出一座華美的宮殿。而在宮殿寶座上,頭戴金冠的趙胤禛,面對一個懸浮的「聖」字,正在侃侃而談。
陳浮生的目光微微一凝,他雖不認識趙胤禛,但看得出是中州皇子。至于「聖」字,就更是熟悉,明白是嫡聖蕭遙 !
畫面逐漸隱去,取而代之又是一幕畫面。同樣是一個類似的宮殿,寶座上的另一位中州皇子,面對座下俯首的一群「王道弄臣」,正在頒布旨意。
畫面繼續,又來到陳浮生熟悉的仙祀大殿。又是一位皇子,凝視著「原始鴻蒙皇輿圖」。背後是幾位氣息強大的修行者,等待命令。
再然後依然是一幕接一幕,又有幾位皇子現身,都是在調遣麾下,進行不為人知的秘密行動。
最後的一幕,讓陳浮生的目光再次一緊。
因為畫面里的皇子,赫然是顧君臨。
顧君臨來到一個陳舊而古朽的殿堂里。
殿堂上端,是一幅小型的「原始鴻蒙皇輿圖」。然後是一個簡樸供案,以及青銅香爐上懸浮的三頂皇帝冠冕。
陳浮生的目光移到冠冕上,當此剎那,毛骨悚然,身心顫栗不安!
但這種殞命般的危險感覺,隨之消逝,應該是被「天地橋」遮蔽抵銷。
畫面里的顧君臨,面對三頂冠冕,顯得有些憤怒。不僅大聲斥責,甚至揮出一拳,打了出去。
但是畢竟只是畫面,並無什麼璀璨喧赫的戰況發生。顧君臨已經無影無蹤,也不知是被送走,還是殞落在殿堂里。
與此同時,又一股強橫無匹的氣息呼嘯而來,直接摧毀了畫面,陳浮生眼前再無任何預兆。
陳浮生深吸一口氣,抓緊時間,繼續觀看第二段預兆啟示。
這第二段卦相畫面里,卻依然是那個古朽殿堂,三頂冠冕浮現在青銅香爐上。
眨眼片刻,左側的冠冕,噴薄出十道光華。
光華落地,霎間形成十套潔白詭異的長袍。
陳浮生立刻認出,這是「近古十凶」身穿的白袍。
十套白袍出現之後,中間的冠冕,噴薄出十道濃郁的精華如煙,融入白袍內。
霎那,十套白袍猶如膨脹,逐漸顯現出模糊的體形身姿。
再然後,右側的冠冕,噴薄出十道扭曲幽光。
幽光落在十套白袍上,逐漸成為獨具一格的印記。每一個印記皆是鮮艷如血,令人觸目驚心。
畫面漸漸開始模糊,十套白袍仿佛活了一樣,恭敬向三頂冠冕拜禮。然後逾發模糊的光影中,所有一切破碎、消逝、不復存在。
陳浮生壓抑著內心推斷猜測的情緒,繼續抓緊時間觀看第三段預兆啟示。
最後這一段卦相畫面里,可以看出是在東海的上空。
四個白袍人凌空懸浮,似乎在討論什麼。
緊接著,遠空又有三個白袍人趕來匯合,似乎發生一些爭執。再然後,又有兩個白袍人趕來匯合。
九個白袍人,並肩懸立,散發著天下唯我獨尊的凶霸之氣,以及詭異難明的晦澀之意。
分先後趕來的五個白袍人,向排位第一的首領,展示成果。從畫面上看,應該是微縮如濃霧的「婆娑雙樹」。
排位第一的首領,顯得很是高興。
最終,所有白袍人並肩一起,指向東海遠方。此刻在遠方海霧之下,是靈鏊島逐漸清晰的影子。
瞬間,畫面模糊,僅可見九個白袍人,向著靈鏊島方向而來。
三段「止星封鏡」的卦相預兆,就此結束。
陳浮生指間的鏡面也已化為虛無,他果斷閉目,心中揮動離開念頭。
片刻,一切束縛消失,陳浮生睜開眼楮,返回到洞府。
陳浮生掃眼一望,河童居然不在。
再一看,居然是蹲在偏僻的地方,也不知是在做什麼夢,嘿嘿的竊竊傻笑。
看見陳浮生恢復清醒,河童頓時跳將起來,飄過來笑眯眯的追問︰「怎麼樣?你看到什麼預兆?」
陳浮生將自己所看到的三段預兆啟示,全都詳細說出。
說完之後,二人沉默琢磨。
「第一段預兆卦相,可以看出,中州皇室所有皇子,絕對是知道‘近古十凶’的禍患。並且,對此做出了許多安排。」
「但不知是趁火打劫,還是下全力彌補」
陳浮生緩緩分析說道,「不過,我可以肯定,顧君臨是唯一表示憤怒的。但這個憤怒,是為了人間著想,還是為他自己,目前並不好說。」
河童點頭贊同,但也是說道︰「依我觀察來看,這個十皇子顧君臨,對你絕對是真心的好。不論胸襟還是手段,都不像是大奸大惡之徒。」
陳浮生微微一笑,不繼續這個話題,又道︰
「第二段預兆卦相,仍然是出現那三頂冠冕。我從未听說過,也不明白這三頂冠冕代表什麼。」
「但可以確定,正是這三頂冠冕,創造出了‘近古十凶’。那麼毫無疑問,景無極說‘近古十凶’疑似假冒,也可以證明。」
河童琢磨片刻,也是微微搖頭︰「三頂冠冕我確實沒听說過,不能下判斷。」
「目前可以知道,那位‘人皇’絕對與‘近古十凶’的出現,月兌不了干系。‘近古十凶’也肯定不是原始最初的‘十凶’。」
陳浮生皺眉道︰
「接合第一段和第二段,兩個預兆卦相,勉強可以說是‘人皇’故意放出‘近古十凶’制造禍患。然後,以‘磨刀’之手段,試探合適的皇位繼承人?」
河童想了想,說道︰
「第三段預兆卦相里,‘近古十凶’只剩下九凶,確實被你干掉了一個。而且可以看出,葦馱確實是亡在它們手上,‘婆娑雙樹’也被剝奪,慘慘慘」
陳浮生繼續思索,緩緩分析道︰
「所有預兆,確實可以說明,‘近古十凶’要繼續攻伐靈鏊島,要繼續追殺剩余的天驕。或者,還想要雍晝和景無極的‘道珍’」
「我只是還沒想明白,雍晝憑什麼篤定,‘十凶’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來?憑什麼篤定,‘十凶’就一定會分兵?憑什麼肯定,‘十凶’一定在前島、後島」
話未說完,陳浮生回過頭,又見河童在那竊竊傻笑。
「你笑什麼?」
陳浮生不禁疑惑地盯著河童。
「啊?沒沒啥」
河童訕訕的搖頭,像被當場「捉奸」一樣。
陳浮生疑心大起,上下打量河童。
河童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實在受不了陳浮生的逼視,只得舉起雲霧般雙手,作無奈狀,解釋道︰
「我我在和一個朋友談心,嗯,確實是談心」
「談心?朋友?」陳浮生更是大感疑惑,不禁問道,「在這金鏊島上,你哪來的朋友?」
河童又再嘿嘿傻笑,頗有些不好意思︰「是是那個那個雍晝的‘道珍卦幡’」
「卦幡?」陳浮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瞧著河童的窘態,立刻想到什麼,繼續逼問道︰「女的???」
河童嘿嘿笑了笑,微微點頭,表示默認。
陳浮生無言以對,半晌後,盯著河童說道︰
「我在這殫精竭慮的分析佔卜卦相,你卻偷偷在泡那個封幡」
河童不禁疑惑道︰「泡?什麼泡?」
陳浮生搖頭笑了笑︰「沒什麼你能不能正經些,我現在急須了解幕後的真相!」
「我有一種不安的預兆,雖不是佔卜問卦,但實在是內心難安。預感此次靈鏊島的伏擊,會有不可測的凶險!」
河童也趕緊收起心思,認真說道︰
「你的意思是,覺得‘近古十凶’預兆了雍晝的預兆?所以會反而伏擊雍晝的謀劃?」
「我覺得有可能!」陳浮生點點頭,盤膝坐下,繼續分析道︰
「首先,我並不知道雍晝的信心,從何而來。畢竟他說以誘餌吸引‘十凶’,必會上當,並且分兵三股。」
「這個誘餌是什麼?是不是大到能讓‘十凶’不顧一切?」
「我有責任鎮守中途島,但雍晝說既不危險,又有危險。但若危險,那就是滿盤皆輸」
話未說完,河童突然靈光一現,果斷道︰
「我有辦法!咱們可以佔卜雍晝,求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