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崆峒一言既出。
姜泥臉若寒霜,沉聲道︰
「我卻要看看,你如何血洗我朝春樓!」
茅崆峒眉頭一掀,想不到眼前這個青樓女子,居然還敢頂撞,不禁獰笑道︰
「好好好,老夫初來寶騎鎮,正好拿你祭旗,殺個威風出來!」
話音落,茅崆峒攏在袖中的雙手,宛若幻影般灑出。
轉眼霎那!
一蓬黑霧仿佛揚起的灰塵,撲頭蓋臉地罩向姜泥。
姜泥眼前瞬間失去顏色,警兆大起。
黑霧中,是成百上千只細若蚊蟻的蠱蟲。皆是尖嘴如針,振翅嗡嗡,渾身上下繚繞著穢惡的腥氣。
姜泥柔弱的身軀,頓時仿佛折斷,向後仰倒。
白得發光的羽紋長裙匝地,她的頭頸四肢就像「水」一樣,和身體渾然一體,仰倒之後,「蕩漾」開去。
彈指霎那,姜泥已經如同貼地的白雲水影,遁出數丈遠,避開了蠱霧的籠罩。
「區區二境的小賤人,也敢在此賣弄!」
茅崆峒戟指向前一指。
嗚嗡~~
蠱霧瞬間轉變。
成團的霧影,陡然揚起。所有蠱蟲頭尾聯結,拼出一個漆黑的五爪大手,猛地向遁離的姜泥身上拍去。
這些皆是五毒俱全的蠱蟲,只要沾身,便是毒發潰爛的下場。即便身上有衣物,也是無法阻擋。
眼看姜泥舊力剛去,新力未生,倉促間難以再次遁離。
鏘~~
一聲金鐵刺耳的厲鳴。
蠱蟲聯結的漆黑五爪大手中,驟然出現一道白熾耀眼的光芒。
這光芒是一片符。
符形同銀白閃亮的彎月刃。
瞬間劃破蠱蟲黑手。
嗤啦~~
蠱蟲畢竟是血肉之軀,如何經得住如此凌厲鋒銳的切割?
只是眨眼片刻,蠱蟲黑手被一切為二,分為兩半。
噗~~
被切割分裂的蠱蟲黑手,猛地拍在姜泥處身地面,濺起一片腥臭的黑氣。
但由于黑手開裂,姜泥正好捕捉到空隙,再次宛若白雲水影般貼地飄遠。
險之又險的躲過此劫。
嗤!彎月白刃般的符,凌空返回。
落在陳浮生的掌中。
此乃老道士遺留的符之一「太白金」。
蠱蟲化霧、又化漆黑大手,兩擊未中,已是消耗所有精氣神。瞬間潰散,分為一團散煙,陸續逃回茅崆峒袖中。
茅崆峒的目光從姜泥身上移開。
盯在陳浮生身上。
姬雉也是饒有興致地打量這個出手的小道士。
「廟小妖風起,池淺王八多。想不到寶騎鎮不怕死的小輩,居然一個接一個的來找死!」
茅崆峒森然盯著陳浮生︰
「小子,你一介不入流的門徒,是想要英雄救美?那麼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姜泥已經閃身而起,站到陳浮生身邊,低語道︰
「多謝!」
陳浮生只是微微點頭,絲毫不敢大意,全副精神緊繃,同樣盯著茅崆峒。
「姬雉,你拿下這個小丫頭。我來親手殺這個強出頭的小道士,如何?」
茅崆峒扭頭看向姬雉。
「好啊,我最不喜歡比我漂亮的小姑娘。」姬雉笑吟吟說道,踏前一步。
「他們兩個,皆是三境修為。你快走,此事我來應對!」姜泥向前一步,擋在陳浮生身前。
陳浮生也是看出黑袍老者和圓臉少女,極不好惹。
但無論如何,他也絕不會就此離開。
「有難同當。」陳浮生搖搖頭,悄聲道,「即使不敵,我也有遁離的手段,可帶你離開,無須擔憂。」
陳浮生還有「太陰遁匿」未曾動用。
姜泥卻不知他還有隱藏手段,聞听此言,不禁微微側頭,瞥了一眼陳浮生,欲言又止。
茅崆峒卻已經極不耐煩,袖手揚起,便要出殺招。
驟然!
一道如風般的粉紅影子,從後方的紗簾飄出。
只是眨眼一瞬。
一位身材極至妖嬈,玲瓏有致,身穿一襲粉紅宮衫的中年美婦,已經現身在姜泥的身前。
「是哪位高人要滅了妾身掌管的朝春樓?」
中年美婦的話音猶如灑了蜜糖,甜甜膩膩,百轉千回。每一個字都像沾在耳朵眼里,縈縈浮動,惹人心癢難搔。
按道理,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想多听幾句。
但茅崆峒听到之後,臉現驚悚,居然後退一步,雙手在耳邊猛拍了一下,顯得極其後怕。
姬雉亦是眉頭大皺,一副極其唾棄厭惡的神色。
「師父!」
姜泥垂首施禮。
「唔,不錯!」中年美婦回頭,發出一聲贊嘆,打量陳浮生幾眼,又再柔膩說道︰
「小泥子結交的朋友,便是我朝春樓的貴賓。小道長,妾身真要好好多謝你了呀。」
陳浮生實在無福消受如此甜得發齁的聲音,頓時有些面紅耳赤,後退一步,拱手道︰
「應有之義,無須多謝。」
那邊的茅崆峒拍了耳朵之後,頓時又再低喝道︰
「唐心,你居然還敢來溙梧州?」
中年美婦唐心,又再轉頭,看向茅崆峒,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撩了撩發絲,嫣然笑道︰
「你們能來寶騎鎮,我為何來不得?」
姬雉啐了一口,厭惡的說道︰
「唐心,‘達摩靈山’的司徒靈官已經發令,要拿你的人頭!你膽子不小,居然還敢來溙梧州!」
「哎喲,可嚇壞妾身了」
唐心伸手拍了拍飽滿胸脯,臉上的表情卻帶著戲謔,哂然道︰
「司徒靈官早已與我和解,你們還在拿雞毛當令箭,真是可笑。」
姬雉的臉色頓時一僵,厭惡的神情更甚,又啐了一口,低語道︰「不知廉恥!」
茅崆峒仍是帶著怒意道︰
「你的徒弟,盜了老夫的機緣。今日若不給個說法,那老夫與姬雉,絕不善罷干休!」
唐心略帶詫異地看了一眼姜泥,隨即又轉首笑吟吟說道︰
「我徒兒憑本事取的機緣,那便是她的福運。你們以大欺小,是想欺我嫦門無人麼?」
眼看劍拔弩張,一言不和。
正在此時。
突然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唐心,你徒弟不僅盜了老茅的機緣,也盜了我岳某的機緣,是否一起給個說法!」
話音中,閣房錦繡房門邊的牆壁,驟然坍塌為粉末,露出寬大的入口。
頭戴綸巾,一身華貴絲質白袍,五柳黑須飄拂,一副睿智文士形象的岳非群,負手而來。
「這泥土里的氣味,只有你這朝春樓才有,真憑實據!」
岳非群拈著手指,將一撮泥土細細灑落,冷眼瞧著唐心和姜泥,傲然道︰
「我等三人聯手,你唐心還敢如何狡辯?」
茅崆峒和姬雉,頓時臉帶笑意,齊齊上前一步。
唐心的臉色陰沉下來,一言不發。
整個室內,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