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想要就此厘出真相,仍是很遙遠的事,且過于迫切的話,不定還會自亂陣腳,陷落泥潭。是以,在听到侍臣們的話後,李意歡心下立時不再做糾結,抬眸淺笑道。
「喔?如此看來,諸位大人竟不覺奇怪,王公子只說了賭贏的報酬,還沒說輸了的代價。」
「且據本宮所知,王氏能贈予外人的紋佩,統共不過三塊罷了,還是一分為三,不在一人手中。諸位以為,王公子會讓這麼多人得到這個來之不易的要求麼。」
此言在理,並不是意想之中的詰責,倒像是真的設身處地為他們考慮。然而,不等有人開口向王梵之詢問,青年已先一步回應道。
「輸了自然有代價,諸位大人沒問,梵之便沒說,你們該不會怪我吧。」
原是最開罪不得的人,哪里會有人敢怪他,座下當即有官宦陳詞。
「這有什麼?就算有代價,王公子這樣的人物,想來也不會是什麼要緊的東西吧。」
見他們打定了主意,唯王梵之馬首是瞻,李意歡雖心下膈應得很,面上只繼續冷靜道。
「諸位大人不想知道,本宮卻很感興趣,想問一問王公子,輸了的代價是什麼?」
王梵之看向她,眸中靄色褪去,像是雨後洗過的一汪碧空,目光澄澈而溫和。下一瞬,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起身向李意歡扶手施了一禮。
這一舉動使得筵席上的群臣瞠目結舌,紛紛驚詫不已。因除了明帝以外,王梵之未曾向任何一位皇子或公主實實在在、恭謹地見過禮。
青年隨即抬頭,正色道︰「公主殿下,您是美玉,不該拘泥于宮闈。」
李意歡正不知這人要玩什麼把戲,便听他接著莞爾。
「想必殿下還沒有太傅教導吧,不若微臣來當您的老師如何。」
一旁的李意澤听到王梵之的要求後,理智盡失,全然顧不得什麼惹怒他的後果,直接高聲呼喊她。
「蜜蜜,不可以。」
聞言,王梵之渾不在意地輕笑一聲,澹然道。
「臣的請求,殿下不妨再多花些時間考慮,不要急著做決定。」
李意歡向李意澤遞了個眼神,怕他再莽撞地失言,徒惹是非,趕忙先回道。
「謝過王家玉郎美意,本宮會好好考慮的。只是在那之前,還請你先解答我的疑惑,可好。」
「當然。」
青年垂眸,遠遠地,再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在冰雪未消融的天地間,純粹的白,襯得他一身玄衣,愈發深邃的黑。
猶如附著在參天古樹下的藤蔓,蛇棲一般的枝條,生在日光不曾照見的地方,潮濕,陰暗,污濁糾纏在一起。
他的語氣尋常,好似是茶余飯後的閑談,講出的內容卻令人膽寒。
「輸了的人便一並丟到籠子里去,作為新的砝碼,成為上一輪存活下來勝者的對手。然後,我們繼續賭,直到剩下最後一個人和我賭。」
「賭贏了,在下雙手奉上這枚玉佩,賭輸了,去籠子待著就是了。」
王梵之的話音剛落地,周遭便此響起了綿綿不絕的抽氣聲。
「這……這……」
此時,眾人方徹底驚醒,驚怒者有之,惶恐者有之,憤慨隱忍者有之……
他的姿態如斯閑雅,仿佛闔眼伏憩的孤雲野鶴,總是擺出一副懶散無謂的模樣,連脾氣都溫和到任由虱蟲叮咬,也可不為所動。
但那不過是為了捕獲獵物的精心偽裝,王梵之從來都是居于頂端的掠食者,是一只冷血狠辣的鷹隼。
「哎呀,梵之開玩笑的,怎麼諸位還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