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
全員參與錄制完聖誕節兩期節目的成員們正準備離開,突然被士大夫叫住。
「請不要離開,一會兒會有重大發表。」
「在下期節目中,將發表演唱出道單曲的17名選拔成員。」
「誒?」
「啊?」
成員們反應各異,有吃驚大叫,有皺眉思考,有低頭不語,也有人面無表情——三村堇,鑒于昨夜有秋元康的預告,她雖然心里忐忑,但對于單曲選拔的發表,並不意外。
跑得初一跑不過十五,來吧。
三村堇選擇躺平,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一切擔心都是自擾罷了。
少女勉強地安慰著自己。
接著成員們就被帶到了後台的休息室,等待著運營的發表。
大家各自坐下,大部分人都沒有與彼此交流,而三村堇被西野七瀨牽著小手,默默坐到了第二排邊角的位置。
這里會讓她安心一些,遠離攝像機。
「娜醬,沒事的。」
她捏了捏對方的手心。
「嗯,小堇加油。」
西野回以一個勉強的笑容。
如果有盲人走進房間的話,他不會覺得這個房間有人的,因為完全寂靜的環境。大家都沉默不語,就是連呼吸聲都微不可察,有人低著頭,有人望著天花板,都在沉思著。三村堇不知道大家各自的想法,也許是在擔憂一會兒的選拔結果,也可能是在反省這幾個月來自己的訓練,總而言之,沒有人臉上掛有笑容。
這氛圍壓得三村堇喘不過氣,她想找個人依靠。
「大家?」
房間里突然響起來設樂的聲音。
三村堇看見視線里的齋藤飛鳥,被嚇得身體使勁抖了一抖,略顯滑稽的模樣把她逗笑了。
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能听見嗎?」
設樂再次出聲。
「能听見!」
成員們興致不高地回應著。
「嗨,那麼現在就要發表了。」
設樂一字一句地宣布著,在三村堇听起來就像是祭司宣讀著審判詞。
等待死亡一步一步走進,這樣的感覺很難受。
少女捂住了胸口。
「發表的話,是用手機進行的。」
「從現在開始,只有選拔上的成員才能接到乃木阪46運營事務所的電話。」
被西野七瀨握著的手突然感覺到了壓力。
娜醬很緊張。
三村堇趁著攝像機不注意,偷偷蹭了蹭西野七瀨的臉頰,癢癢麻麻的感覺弄得少女微微笑了笑。
無論發生什麼,自己都會陪在娜醬身邊。
「所以說電話沒有響的話,就是沒有被選上的意思吧?」
日村的聲音傳來,說出了少女們的心聲。
「是的。」
設樂回應了搭檔的話。
「所以這次順序的話是從七福神開始發表嗎?」
日村問道。
「誒多……啊不是,最後才發表七福神。」
「誒!驚喜果然是要留到最後嘛!」
雖然日村試圖活躍一下氣氛,但作用卻收效甚微。
少女們依舊面色嚴肅。
「發表開始了,大家加油。」
香蕉人留下一句打氣的話,房間便再度陷入了沉寂,直到……
第一個鈴聲響了起來。
三村堇循著聲望去,是玲香。
「嗨,是的,非常感謝。」
接起電話的櫻井玲香不斷地點頭著,回應著電話對面運營的話語。
待到玲香走出房間,成員的心再一度被懸掛高閣。
接著市來玲奈、初次選拔為七福神如今卻掉為普通選拔成員的中田花奈、井上小百合、能條愛未、可可愛愛的小甜鳥、與自己斗舞決勝的川村真洋以及……
西野七瀨牽著自己的手突然松開了,三村堇身體猛烈抖了一抖。
本能地有些害怕。
她身邊少女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嗨。」
少女轉過頭看向三村堇,捂住嘴巴,眼里復雜的情感翻涌成海。
「是的,非常感謝,嗨。」
西野七瀨眼角的淚滑落了出來,點點滴落,她依舊捂著嘴,看向三村堇的目光里被釋然佔據,這一秒她成功從沉悶的氛圍之下解放了出來。
留下了三村堇一個人。
「恭喜,娜娜。」
三村堇真誠地笑著,伸手輕輕為西野七瀨拭去了眼淚。
「小堇,等你。」
即便沒有停止哭泣,但少女離開的身影卻異常堅定,她相信三村堇能月兌穎而出。
西野七瀨之後,是變態大魔王但顏值卻很能打的藤優里以及天下第一可愛的、自己的小女朋友小南。
三村堇鼓著掌,看著小南離開了房間。
「還剩下七個名額,剩下的就是七福神和center的人選了。」
設樂的聲音插入,推波助瀾,余下的成員們臉色又是黑了一截,特別是白石麻衣,雙目緊閉,臉色很是痛苦。
七福神第一位,生田繪梨花。
房間里再少一人。
三村堇在西野七瀨走後,像是失去了推進器的火箭,熄了火,在進入發表七福神環節後,少女只是低著頭,沒人能看清短發下的面容。
「嗨,非常感謝。」
高山一。
「嗚,嗨,是的。」
這是生駒的聲音,有些女乃里女乃氣,但听這語氣是快哭出來了吧?
下一位,橋本奈奈未。
娜娜敏的聲音雖然有波動,但依舊沉穩。
不愧是娜娜敏。
三村堇有些羨慕對方,不像自己腦袋一片空白,除了呼吸聲就只能听到心髒踫踫的跳動聲。
在每次鈴聲響起時,留下的人都會向被選中者投去目光,那樣羨慕但卻失落的目光,壓迫著幸存者們,足以讓人窒息。
最後三個位置。
房間里的人越走越少,空位也來越多,掛在成員們頭頂上的壓力烏雲越來越大,幾乎隨時會下起一片傾盆大雨,沖垮理智的堤壩。
倒數第三位,松村沙友理。
接起電話的那一刻,沙友理的哭聲傳遍了房間。
兩個人。
余下的所有人都在祈禱著,自己會是僅剩的兩位幸運兒的其中之一,如果現在祈禱有用的話。
白石麻衣離開了。
希望更加渺茫,在這艘即將沉沒的海船里,還有人一個可以逃離死亡的命運。
深川麻衣留下了無聲的眼淚,岩瀨佑美子雙手撐在前,緊閉雙眼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伊藤萬里華輕聲抽泣著,房間里的氣氛炸彈,即將爆炸,只待最後一道鈴聲響起。
在那一刻前,房間的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舞台上最閃亮的Center,來帶領整個乃木阪46前行。
三村堇覺得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她滿腦子都是落選的事情,即便是秋元康提前與她見了面,即便是她每天加倍努力地訓練著,但她依舊躁動不安,在鈴聲響起之前,一起都還未是定數。
她跌下安全感號輪船,重新墜入到冰冷的深海里。
鋼琴的聲音響了起來。
少女被撈了起來,渾身濕透。
是Kiroro的未來——自己的鈴聲。
三村堇身體抖了抖,她沒有接電話,直到「母優」(媽媽給予了我許多溫暖)這句歌詞放出,她才顫顫巍巍地、緩緩地從衣袋里模出自己的手機,頭也不抬地放在自己耳邊。
「摩西摩西?三村桑嗎?」
「嗨……」
少女能感到,自己的聲帶發出許久未說話而沙啞的嗓音。
「恭喜三村桑成為首單的七福神和center,恭喜!」
運營人員似乎也很激動,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他們是看著這個孩子堅強地走過來的,認真的訓練、額外的加練,她始終比別人更加的拼命。
「非常感謝。」
深川麻衣眼看著那位平時無比活潑的少女掛掉了電話,沉默不語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向外走著。
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大門被她打開,直到再次被輕輕關上。
她是留在這片黑暗里最後和最亮的火把,隨著少女的離開,房間再次回歸寂靜與昏暗。
結束了。
深川麻衣深吸了一口氣。
———
「哦!三村桑恭喜!」?
當三村堇走入演播室時,所有已經通過選拔的成員,都投來了鼓勵地目光,並在生駒里奈的帶頭下熱烈鼓掌,而作為mc的設樂溫柔地說著鼓勵的話。
少女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麼表情,掛著有多難看的笑容,這還是她在走廊冷靜了一下的結果。
「來,到這邊來。」
設樂笑著,招手示意。
「三村,是首單的center呢!」
「有什麼想說的嗎?」
走到香蕉人身邊的三村堇,感覺自己臉繃得肌肉都快僵硬了,她努力維持著那一絲笑容。
「嗯,我其實一直很不安。」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盡力擠出來幾個詞語。
「我很感謝大家……」
她回過頭,看向成員們的目光落在了西野七瀨的大白牙笑容上,呼吸在下一刻陡然變得急促,紅霞毫無征兆升上到了眼眶,她噎住了。
靜謐的回憶水潭泛起漣漪,突然跳出一只水鬼,狠狠掐住了少女的脖頸。
……
「小堇?這次在學校表演可累了吧?」
「還好啦嘿嘿,娜醬夸夸我就不累了。」
「說了要叫我媽媽!」
「那娜醬我叫你一次媽媽,你夸我一次好不好?」
「小壞蛋,煩你爸爸去吧。」
「爸爸!」
「誒!」
「粟米優秀嗎?」
「優秀——————!」
「我們家粟米最優秀了。」
「哈哈哈,你爸爸偶爾也會講講真理。」
「我的小堇最優秀了。」
「真的嗎?再說一次!」
「小堇,最優秀!娜娜最喜歡小堇了!」
最喜歡了。
……
「就是……就是在想著…」
臉上留存的笑容如同黑暗里的微光,那被記憶形成的狂烈大風刮滅了。
當面頰感受到了流動著的滾燙溫度時,淚水已奪眶而出,再也沒辦法阻止,再也無法忍受了。
當著剩余十六個選拔成員的面,三村堇眼淚滑落,她轉回頭捂著嘴,哭出了聲。
「就是…嗚嗚…我很害怕……」
西野七瀨的笑容像是起爆器,瞬間炸開了三村堇不穩定的情緒炸彈。
設樂和日村在一旁看著三村堇發泄沒有插話,他們都知道少女的苦衷,承載著家庭唯一的希望活在世界上,莫大的壓力讓人至中年、事業有成的他們也難以想象。
「我…吸溜…」
我家粟米最優秀了。
幻听著娜醬軟糯而寵溺的聲音。
「真的…咳咳…很想他們…嗚嗚…但是…咳咳!」
少女沒辦法再說出清晰完整的話語,喉嚨里只剩嗚咽與啜泣。
她劇烈的咳嗽起來。
三村堇抬起頭,看著演播室里乃木阪的徽標,恍惚之間看見了娜醬笑容滿面,將潔白的報名表,交給了自己,落下的溫柔目光將少女整個都包裹著,而手掌放在頭頂的溫度令人無比安心,是她的陽光下的避風港。而現在自己就站在乃木阪的隊伍中心,卻沒辦法讓娜醬親眼看見,可悲的是,自己不能像別的成員一般,感受到父母那望向舞台上驕傲而欣慰的眼神,面對著他們疲憊卻釋懷的笑容,可以高興地詢問著︰我是你們的驕傲嗎?
舞台後數不盡的辛勞與汗水,只為舞台上等到一個字。
嗯。
「娜醬…!」
三村堇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沒有多余力氣再支持她來站立著了。
對面的士大夫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無論男女都默默地矗立在原地,會摘下了眼鏡,會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放在眼邊,就連一旁的日村和設樂的眼眶也紅了。
無論是十五歲,三十歲,四十歲,抑或五十歲,在場的人們都為同樣的事流淚,為同樣的事悲傷嘆息,同樣憐憫,同樣軟弱、卑微。
大人們這時候才意識到,這些即將踏入社會的偶像,無論帶著如何元氣的笑容或者穿著多麼性感的衣服出現在公眾面前,她們都還是一群孩子,還在最為純真和美好的年齡。
西野七瀨淚崩了,從隊列里沖了出來,蹲緊緊地抱住了小堇,接著是生駒里奈、白石麻衣、松村沙友理、高山一、星野南、齋藤飛鳥……大家都抱了上來,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重重疊疊包裹著中間的少女,也許將悲傷分攤,不用完全獨自承受之後,每個人都會變得更加幸福吧?那才努力被少女們的理智按下的淚水,又一次地涌現出來,再也不需要壓抑。
少女們被壓制在內心的真情實感,不想被隱藏,都在此刻流露出來。三村堇是她們的隊友,是年少組有趣活潑的玩伴,是姐姐組細心疼愛的小妹妹而她們現在起就是少女的家人了,乃木阪46將成為三村堇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另一個家存在著。
人不能對別人的不幸視而不見,于淚水瀑布沖刷下,到底要怎麼樣修煉,才能通透那忘記悲傷的辦法?
沒有人知道答案。
只有時間的流逝才是平等賦予每個人的療愈,或許,也是一種救贖。
——
「我很感謝隊友,能夠支持陪伴我,謝謝運營給我這次機會,我會竭盡全力,帶著乃木阪46前進!」
三村堇眼角紅紅的,小鼻子同樣通紅,但臉上卻掛著無暇的笑容。
而她身後的成員們同意眼眶微紅,但卻微笑著。
站定在中間,身後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三村堇肩扛著責任,她仿佛看見了秋葉原里「AKB48」那幾個大字,那是她要和大家共同翻越的山巔。
就從現在開始,攀登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