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名城下

作者︰江湖野人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館陶縣以南。

當大名府首將王定帶著四個營「兩千兵」,磨磨蹭蹭走到館陶縣城約莫四里地時,同軍三師李逵部突然從東面殺來。

王定還算鎮定,一面組織援軍背城列陣緩緩後退,一面令城中守軍速開城門接引守軍。

可惜,這種常規戰術顯然無法應對「非常規」的同軍。

為了快速穿插,李逵只帶來了三個戰營,攜帶六門營屬輕炮,即便是如此單薄火力,接陣後的一輪轟擊就讓大名府援軍當場崩潰。

「安全」的館陶縣城近在咫尺,潰軍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趕緊入城躲避。

而之前周瑾的「堅守戰術」,又使得館陶守軍士氣跌至底點,被其人驅使出城接應援軍的官兵本就一百個不願,結果出城僅里許就遭到潰軍的沖擊,當即也亂了套。

初時還有指揮使試圖約束部伍,喝令潰兵停下並返身列陣,然後整體保持陣型緩慢撤入城中。

但之前的炮擊中,援軍帶隊將領王定好巧不巧被一發炮彈砸爆了頭,當場就死透了,正是將官的恐怖死相讓大名援軍當場崩潰。

沒了將官又被恐懼支配的士兵哪里還能約束得住?

慌亂逃命的潰兵不管不顧,直沖救援本方的守軍軍陣而來。

出城接應的指揮使正猶豫要不要下令射殺這些潰兵,驚恐的潰兵卻先發制人,將與同軍戰前上弦卻沒來得及射出的箭矢傾瀉到擋道者身上。

兩批宋軍自相殘殺又迅即崩潰的「驚人」表現,讓追擊潰軍的同軍將士大開眼界。

而館陶城牆上目睹這一幕的守軍更是當場崩潰,未待凶神惡煞的同軍將士靠近,便徑自拋棄兵甲,跑下城牆,躲進城內民宅之中。

「他娘的!晦氣,打的是甚鳥仗!」

預定的圍城打援變成了援軍和城池一起崩潰,李逵也是郁悶至極,但館陶城中秩序已經大亂,到了這個時候,不進城也得進城了。

次日,徐澤率主力趕到館陶。

城中秩序已經基本恢復,躲藏起來的宋軍散兵也盡皆被清除出來並登記造冊。

對宋軍的拉胯表現,徐澤早有心理準備,倒是沒有半點煩躁。

其人甚至在安排張雷獻身說法,對冠氏、館陶兩縣俘虜開展同舟社政策宣傳後,又親自對他們進行「武人榮譽觀」教育。

這些被禁軍壞風氣嚴重污染的丘八當然听不懂什麼「榮譽、責任、國家」之類的高調理論,徐澤也不會講這些不接地氣的大話。

當兵吃糧,是單純「賣命」,還是有更高的責任?

若是大宋遭受北虜侵略,誰來保護你們的父母和妻兒?

同樣是人,為啥你們就不能直面同軍,像個爺們一樣干一場?

用這些最粗魯的武夫都能听懂的簡單問題,直擊降軍官兵的靈魂。

倒不是因為朝廷兵馬遲遲未至而讓徐澤閑得慌,拿這些俘虜尋優越感,他還沒這麼無聊。

此戰之後,河北東路將有大批的舊軍隊要改造。

這項工作並不一定要等到戰後再進行,趁著戰時,將思想改造和心理戰結合起來,效果會更好。

稀里糊涂敗了不會讓人絕望,絕望的是知道差距在哪里卻仍然無法比拼的失敗。

而大名城中,人心也已經不穩了。

王定帶兵增援館陶縣後一直沒有消息傳回,大名府城內各種謠言滿天飛,兵馬都監聞達只得親自坐鎮營中,調度兵馬以防意外。

知府梁子美年老體衰,經不起戰事折騰,卻是大名城軍民的主心骨,非緊急情況,聞達不敢打擾梁相公,大小事都得他自己擔著。

朝廷的大軍一直沒有動靜,以城中的有限兵力注定打不贏這一仗,其人本就有些上火,偏偏一眾部將還不讓他省心。

「都監,要不要派探子到館陶看下情況?」

聞達扭頭,語氣生硬地對這建言的部將回道︰

「你想了解啥情況?館陶要是丟了,你是能帶兵收回來,還是趕緊逃跑?」

那部將被聞達之言所懟,結結巴巴地道︰

「末,末將,末將怎敢?」

「好了。」

聞達也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大戰將起,守城全靠這幫部下賣命,他可不敢真傷了他們的心。

「賊軍勢大,當避其鋒芒,我們的任務是守好大名城不丟,勿要節外生枝,其他的事,還是等朝廷大軍到了再說吧。」

大名城中人心浮動之時,朝廷大軍的消息終于送來。

太師、涇河公童貫親率二十萬大軍北上平滅賊亂,前鋒統制王稟部三萬兵馬已過開德府衛南縣。

聞達親自跑到知府官衙,將這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告知梁子美相公。

「嗯,知道了。」

老知府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萬事不慌的形象。

「來了就好啊,早點打完仗,春耕還趕得上。」

聞達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接了句「相公說的是。」

梁子美當然看出了聞達的言不由衷,眼角斜上翻。

「別看徐澤鬧得歡,河北東路是啥地方?百姓終究是要吃飯的,給不了飯吃,再能折騰也沒用。」

「相公,說的是!」

「什麼聲音?」

梁子美年齡雖老,卻仍是耳聰目明,听到城外似有歌聲傳來。

很快就有報信的軍士為梁知府、聞都監解了困惑。

「報——相公、都監,周副將回來了!」

周副將即是館陶守將周瑾,其人「回來了」,也就是說館陶縣丟了,可這歌聲又是怎麼回事?

聞達與梁竫攙扶著梁子美上了城牆,就見到六千余宋軍俘虜正在城門外整齊的列著陣,除了沒著甲攜兵,就如同接受檢閱的京營禁軍一般。

這次的人少了很多,又是黃河都沒有解凍的早春,徐澤沒讓俘虜月兌掉御寒的衣服,比起前年彭城送俘的震撼效果差了不少。

當然,「護送」俘虜回來的張雷才會如此想,其人前年在利國監送走被俘的西軍同袍,現在又送大名府敗軍,心中頗多感慨。

但對于從沒有見過彭城盛況的大名府官兵來說,效果還是很好的。

「好了,梁相公在看你們呢,再唱一遍。君不見,開始——」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這曲兒不錯!」

城門樓上,梁子美手扶牆垛,看著城下賣力唱歌的宋軍。

「很不錯!知恥而後勇,軍心可用啊!待他們回城了,定要教會其他將士。」

聞達望著俘虜陣後正轉身有序離開的同軍隊伍,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相公說的是。」

帶隊返回館陶的張雷也想著心思,暗自嘀咕︰

「多好的一首曲子,浪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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