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撕臉

作者︰江湖野人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宋帝國一切權力的源頭,最終都將指向天子。

所有期望此生有所作為的臣子,為了前程為了抱負,都會自覺不自覺地解讀皇帝的一舉一動。

數日內,先策高麗進士,後賜高麗使者同鹿鳴宴。

皇帝如此高調而又超越常規的外事活動,自然會引來東京官民的高度關注和熱烈討論。

以至于根本不需要朱貴刻意打听,就能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包括李資諒那首在內的宴會「密談」細節,

都流出了宮,在小範圍內傳開,自然也很快到了徐澤手中。

高麗來使的結果,基本不出趙遹所料,

東京和登州附近的禁軍及水師,也無異常調動。

就算大宋與高麗之間有密約,也總會有章可循,只要情報處正常運轉,就不用太擔心朝廷突然發難。

回登州之前,徐澤已經在反思這段時間的得失。

這一年,同舟社拳打渤海、契丹,腳踢女直、高麗,在遼東基本站穩了腳跟。

徐澤進一步拔高眼界格局的同時,也有些飄了。

當棋手久了,會下意識的把其余對手也看成棋手。

只是,這個時代,很多人身為棋子尚不自知,更多的人,甚至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過于重視大戰略,站的角度高,固然更能提綱挈領,看清形勢發展的脈絡,

但也會浮在表面,失于細節,抬高了眼光。

高看耶律淳的決心和能力,錯把狗熊當英雄;

誤判高麗人的行動和方向,以為小國也有大格局。

就是因為站的太高,高估了對手,導致自縛手腳。

當戒!

深入反思後,徐澤重新理清了同舟社的發展思路。

他決定等與高麗新的大戰結束後,就盡快解決在遼東的利益糾纏,回歸在大宋發展的「主線」。

但在此之前,改變同舟社在大宋境內的發展策略卻迫在眉睫。

過去的幾年,同舟社利用徐澤的官面身份掩護,取得了長足發展。

只是,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立場模糊,固然可以黑白兩道通吃,但也會束縛手腳。

共建會在萊州的發展便很緩慢,過了與登州接壤的縣,就難再深入。

原因很簡單,同舟社無法對這種非法組織提供武力支持,原本控制這一塊利益的各種勢力如何會放手?

這種情況必須盡快改變,不然的話,原本已經發展組織的地方,也會出現反彈。

實際上,徐澤回到登州,就開始著手此事,立即投入到繁忙的公務中。

身處亂世,兒女私情乃是奢侈品,回到之罘灣,徐澤不可能花大量的時間陪辛靈汐。

不過,這個聰慧的女子也已經從最初的失落中走了出來。

對徐澤來說,穿越數百年的時空,在這個世界留下自己的血脈,是件很神奇也很幸福的事。

有限的陪伴家人時間里,徐澤抱著女兒的沉醉表情,就能讓辛靈汐徹底安心。

徐澤並沒有老實「坐鎮」之罘灣,被動等待東京傳來高麗使節團的消息。

回到之罘灣三日後,徐澤便親自組織同舟社登州第四將定級考核。

考核以實兵演習的形式進行,

背景為女直人南下,全取遼國東京道,大量遼軍潰兵渡海而來,涌入登州,

導致州治蓬萊縣局勢失控,「登州第二將」奉朝廷之命,強力介入,解決難民危機。

這是一條非常扯淡的演習理由,徐澤卻煞有介事的行文知州衙門——告知演習明日正式舉行,通知城中官民勿要緊張雲雲。

不僅登州第四將官兵全員參加演習,共建會以下各村鎮也同時組織保丁大合練。

除了常規隊列大比,還有以解決零散潰兵為主的分村鎮設卡、封控、搜捕、情報傳遞等任務。

海面上,還有遼東第三將部分戰船,執行封鎖海面,攻擊作亂遼人戰船的任務。

徐澤為了檢驗登州第四將和共建會這一年的發展成果,應對朝廷可能采取的突然行動,

而兵圍蓬萊,耀武州治。

此舉,已經形同謀反,

驚得登州唯一沒有「淪陷」于同舟社之手的蓬萊縣大小官吏瑟瑟發抖。

生怕「登州第二將」假戲真做,致城中軍民玉石俱焚。

過去的幾年里,徐澤這個莽撞武夫不斷逾矩,知州相公王師中只能不斷退讓。

導致登州出現了極為詭異的政治生態。

一方面「垂拱而治」。

州、縣兩級官吏不用下鄉,也能坐享政績。

但慢慢的,這些官吏們發現「出不了城」。

就算下到鄉下,不僅抖不了威風,

還會被人監視,想去哪里,看什麼,必須提前跟共建會聯系。

不然的話,總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

甚至,黃縣、牟平、文登三縣,似乎也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控制,開始對州衙的指令陽奉陰違。

另一方面,又「政通人和」。

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大治」,而是真的大治。

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百姓安居樂業,刑事案件一起都沒有。

就連席卷整個京東東、西兩路的匪盜之患,也和登州沒有半點關系。

如此形勢下,嗅覺敏銳,又挪不了窩的各級胥吏立即改頭換面,

積極響應共建會的號召,不下鄉、不擾民、不惹事。

甚至還主動為共建會通報消息,協助處理日常業務等等。

以待登州「變天」後,能在新官府中謀一個飯碗。

而流官們則裝起了聾子瞎子。

官老爺們窩在城里賞花品酒,就能坐享轄區「大治」。

只待任期一滿,考績突出,趕緊離開這塊是非地。

不是沒有忠心大宋的臣子,不少人找到知州王師中反映登州種種異常,盡皆——沒有結果。

王知州究竟在想什麼,沒人知道。

但其人連續栽在徐澤手里兩次的丑事,卻是人人都清楚。

鬧得多了後,眾人終于發現只要不惹事,就不會有事。

而後,反映問題的人越來越少,登州終于「太平」了。

沒想到,徐澤又鬧出這麼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知州王師中,只是其人卻是鐵了心要做顧頭不顧 的鴕鳥,對徐澤的高調行動硬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甚至,其人還有心思蒞臨州學,考察州學生學業,賜酒優等生。

城外,同舟社的軍隊演習如火如荼,呼號震天響。

城內,王知州置酒高歌,舉辦了一場詩詞年會,端是好城府!

為了演習取得圓滿效果,徐澤在之前的公文中,

還「邀請」登州兵馬鈐轄馬政指揮登州第一將,充當藍軍,搞兩將對抗演練。

馬政魂都快嚇飛了,不敢答應徐澤的「邀請」,更不敢不答應,

只得派出自己的長子馬擴到「第二將」「觀摩學習」,以示誠意。

倒是登州通判宗澤不請自來,出城尋徐澤痛罵。

只是徐社首根本就沒時間搭理 老頭,丟了一份演習導調文書讓他自己琢磨去。

宗澤雖然罵得凶,卻不敢過火,生怕真的逼反了這個無法無天的軍頭。

直到高麗使者「辭日儀」後離京,開始返回高麗,

規模盛大的登州實兵演習才正是結束。

確認了同舟社兵馬真的撤回,

之前為演習官兵輸送給養的村民,也陸續進城,

販賣百姓積蓄的柴、菜、魚、肉等生活物資,

城中官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提心吊膽的日子終于結束了。

隨即,又愁上心頭——

隨著徐澤親手扯下偽裝,被「部下」趕上門來打臉的知州王師中不得不反擊了。

究竟是「官大一級」的知州除掉徐澤這個禍患,

還是尾大不掉的徐正將,再次將王知州的臉打得啪啪響?

按照朝廷制度,肯定是莽夫武將徐澤必輸,

這種公然搞事的武夫,大宋立國以來,不知殺了多少。

但徐澤偏偏是又莽又善出奇兵的武夫,

過去的三年,他已經成功打了兩次王知州的臉,

這次,興許,還會吧?

沒人能預測事情的最終走向。

但登州表面的平靜徹底結束了。

處在漩渦中心的蓬萊縣,必將迎來劇烈的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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