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琺拉開了後座的門，範錯為余光瞥她一眼，收回目光，轉了鑰匙。
他沒先開回學校，而是先順路去了一趟醫院，把陸照影接回來。
陸照影先是趴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看了會兒蒂琺玩游戲，然後撓撓頭︰「社……蒂琺，你為什麼缺錢啊？」
蒂琺不想回答，于是抬頭看他，眉眼挑著，不冷不淡的一眼。
陸照影秒慫︰「您不用回答我的，真的不用。」
他一邊轉過頭，一邊拿出手機準備玩蒂琺玩的游戲，剛打開游戲，正好看到手機屏幕頂端剛收到的消息。
他瞪大眼楮，聲音都在哆嗦︰「這他媽！雋爺……那人……那大佬、他接我們的單子了！」
「呲啦——」
刺耳的摩擦聲。
車子猛然停下。
蒂琺正在打游戲，這突如其來的慣性，她手指一劃，游戲里的人物差點兒死掉。
她面無表情地抬頭。
陸照影沒覺得範錯為這反應有什麼不對。
「老大，你說為什麼突然接單啊，我有點不習慣，他們不是……」陸照影想說什麼，余光一瞥，意識到蒂琺也在，他忽然頓住，左顧右言︰「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好哈哈哈哈……」
蒂琺繼續低頭玩手機，從容不迫的，動作依舊不急不緩。
也沒出聲，臉色沒有變化，像是沒听到什麼一樣，陸照影松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範錯為一眼。
範錯為微微側著頭，車外的路燈模糊了他的輪廓，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他微微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不那麼平靜。
足足有好幾分鐘，範錯為才重新發動車。
回學校的一路上，陸照影都沒有開口說什麼了，只是在副駕駛上坐著也不安分，東張西望，一會模模手機，一會兒又扯扯安全帶，看得出來急躁。
到學校後，陸照影這一次沒那麼皮的表示要送她回宿舍。
蒂琺回去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再過一會兒就要下晚自習了。
宿舍的門是開的。
蒂琺先回去洗了個澡。
等她擦頭發出來的時候，林思然也抱著幾本書回來。
她身後還跟了個女生，那女生短頭發，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皮膚很白，鏡片後的那雙眼楮大，黑亮黑亮的，半低著頭，整個人很安靜，很乖，很漂亮，但一看就是好學生那一掛的。
蒂琺看了一眼，然後低頭，繼續擦自己的頭發。
她穿著寬大的短袖睡衣，手腕邊的紅繩就更加明顯，襯得她的膚色越發的瑩白細膩。
「蒂琺，你回來了啊。」林思然在桌子上劃拉出兩張卷子，遞給那女生，「潘明月。」
潘明月似乎是在想什麼。
听到聲音，立馬回過神來，接過卷子，「謝謝。」
林思然笑笑說沒事，拿上水瓶去洗衣房打開水，跟潘明月一道出去。
「剛剛那是我同桌，她長得很好看是不是。」
潘明月一直安靜的听著，要到自己的宿舍時，她腳步頓了頓，從兜里模出一根棒棒糖︰「林思然，你能不能把這個帶給你同桌？」
林思然換只手拎水瓶。
接過棒棒糖，歪著腦袋︰「我同桌那麼酷的一人，會吃這東西？」
潘明月抿抿唇，似乎是笑了，她說，「會的。」
晚上。
林思然模模糊糊醒來上廁所，發現蒂琺床簾透過的縫隙有幾縷光露出來。
床上。
蒂琺放下床頭的書，從掛鉤上取下自己的背包，一把倒出里邊兒的東西。
她拿出那個黑色的手機，打開。
頁面還顯示著校醫室的紅點。
「別想了，我去找過沒發現明顯痕跡。」她漫不經心的開口。
隨手把手機扔到一邊，盤著腿又懶洋洋地將那電腦抽過來打開。
手指在鍵盤上敲著一行行代碼。
手機在一邊固執地亮著紅點，好幾分鐘後，紅點才消失，頁面不情不願地變成了正常手機主頁面。
翌日。
上午是英語、語文、數學、物理，四節課下來，每個人都昏昏欲睡，頭疼不已。
吳妍就是蒂琺那一宿舍的，英語課代表。
「高老師，我都說過了，這學生就是個攪屎棍，你看她的試卷，全校也找不到一個考零分的，你知道你們班英語平均分比年級平均分少了三分嗎？」李愛容嗤笑，蔑笑難掩，她早說了，指望感化蒂琺那也太難了。
九班英語平均分比年級平均分少三分，比最差的一個班英語平均分還要少兩分。
她感謝自己之前在徐校長面前的堅持。
高洋推了下眼鏡，依舊笑眯眯的，不見悲喜，「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確實叛逆，所以我們要教會他們正確的價值觀。」
「你就裝吧。」李愛容把卷子遞給吳妍。
徐搖光敲門︰「我來拿物理卷子。」
李愛容看到他，收回臉上的刻薄，「是徐同學啊，你這次英語依舊是全校最高分，136分。」
他們做的是十校自己出的連卷，難度非常大，也叫剛步入高三的學子不要松懈，一中的平均分是69分。
第一名136，第二名129，第三名只有117分，只有一二名差的大，後面就密集了。
徐搖光打完招呼，拿好新物理卷子出門。
吳妍特地走的慢。
徐搖光路過她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李愛容特地把蒂琺的卷子抽出來，放到最上面，那個「0」她描的有些粗，很顯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
英語選擇題佔據115分，這是個十分高的分值。
做的是答題卡。
就算拿腳踩一下，幾十道題，也總會有一道選對吧？
徐搖光自己都有好幾道題拿不定主意。
「你能把她答題卡拿給我看一下嗎？」徐搖光開口，聲音涼，禮貌又漠然，頓了頓，「就是蒂琺。」
吳妍沒想到徐搖光會跟自己說話，她臉一紅，不利索的開口，「可……可以。」
立馬將蒂琺的答題卡遞給徐搖光。
徐搖光將物理卷子放到自己桌上，然後拿起自己的英語試卷，對照蒂琺的答題卡開始看。
喬聲還在等徐搖光一起去吃飯，他坐在自己的桌子上，長腿伸到過道里，手里把玩著籃球。
他伸過頭，突然笑了︰「不是，她又零分啊，快，徐少你把她卷子給我，我中午要去嘲笑她。」
蒂琺平日里又冷又燥的，又是剛選的沒幾天的校花，名氣傳的很快。
每節課都有很多男生在九班窗口晃蕩。
可她是朵高嶺之花，誰都不搭理，整個班級也就跟林思然還有喬聲說上幾句話。
有些外班人倒是想招惹蒂琺，但想想喬聲還是得了。
一中誰不知道，喬聲是個富二代，學校剛建好的新生教學樓就是他們家捐的。
徐搖光把卷子遞給他，眉頭緊鎖。
寫滿了卷子，還是零分，徐搖光怔怔思索，覺得不太對。
「快走了，秦語在等著我們。」喬聲把卷子壓在書下面，又拍拍籃球，催他。
他們中午說好了要听秦語練小提琴，據說是什麼新曲子。
提到秦語，徐搖光頓了頓，他沒再多想蒂琺，只是腳步加快了。
蒂琺去校醫室時，陸照影送完最後一個病人。
然後側頭，撓著頭發︰「雋爺，你說為什麼會接單啊？」
範錯為今天罕見的沒睡，他靠在沙發上，腿上擱著筆記本電腦。
微微靠著沙發後背，神情松倦，臉側著，長睫垂下，如同一排刷子，他面前的電腦上是一堆繁瑣的數據，似乎也在思考。
「不對啊，我听說那人一年多沒接單……」陸照影猛地站起來，還想說啥，「單……但是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麼？」
他十分生硬，十分做作的轉了話題。
範錯為十分坦然的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蒂琺側眸，稍稍眯著杏眼，見陸照影瞪大眼楮，她低笑，漫不經心的︰「吃魚。」
陸照影立馬拿上車鑰匙︰「剛剛老王叫我去拿晚上的食材！」
中午吃完，午自習已經過一大半了。
蒂琺洗了手，拿上校服外套出門。
太陽大。
她路過藝術樓的時候，不得不扣上了鴨舌帽。
二樓開著的窗，飄出來小提琴的聲音，有一點點耳熟。
蒂琺腳步頓了頓，她眼梢一冷，伸手壓著鴨舌帽，朝二樓看去。
二樓，藝術樓練習室。
秦語手上拿著小提琴，頭微微偏著，眉微皺。
小提琴聲略顯沉郁，與秦語往日的琴聲大相徑庭。
徐搖光低垂著眉眼，能看到他的目光與往日不太相同，靠著一邊的鋼琴，手指無意識的敲著。
他身邊圍著的還有學生會的人，都是來听秦語練琴的。
因為秦語說今天想練一下新曲，都想先睹為快，還有人準備好手機要錄屏。
琴聲響了沒一分鐘，忽然嘎然而止。
徐搖光目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沒了動靜，側過頭，跟秦語說話的時候，他聲音總要緩和一點，目光落在秦語手中的小提琴上︰「怎麼不繼續了？」
秦語握著小提琴的手一緊，她笑了笑，笑容明媚︰「這個還沒練好，一般都是偷偷練的，不太完美，等我多練幾次再給你們表演。」
學生會里的人都在說沒事讓她繼續，她拉的很好听。
徐搖光默默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他眉眼挺暖的，只是高冷，除了喬聲等少數人，沒什麼人敢靠近他。
他對小提琴有些研究，其實听出來了，秦語剛剛的琴聲十分晦澀。
「沒事，你慢慢練，」他站直了，臉上雖然沒什麼笑容，但聲音還算溫和，「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秦語目送徐搖光離開。
她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
學生會的人基本上跟徐搖光走了，只剩下幾個平日里圍著她轉的女生。
「怎麼不繼續了？」女圭女圭臉的女生听不出晦澀，但卻能感覺到這次的小提琴確實不錯，「我覺得好听啊。」
「是啊是啊。」吳妍好不容易混進了秦語的團體，也連忙道。
秦語靠在椅子上，聞言搖搖頭，她半低著眉眼，那張琴譜不長，寫的亂，她整理了一個晚上，才堪堪記住。
可以勉強拉出來，可實在沒什麼感情，融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