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名衡听了高歡的話，眯眼沉思一會兒，明白了高歡的意思。
有句話，叫做秋後算賬。
清軍入塞，崇禎皇帝連發數道旨意，要求天下各鎮，起兵勤王，並派遣侯詢，前往兩淮督師。
侯詢麾下，調撥了黃得功、劉良佐、方國安等十余員總兵，大軍十萬眾，卻屯兵亳州不進，等朝廷緩過勁兒來，肯定會追究。
因此，侯詢要是知道，高歡打了個勝仗，清軍掀不起多大風浪，內心肯定會感受到恐懼。
高名衡忽然問道︰「朝陽，你同本官老實說，你到底斬首多少清軍？」
這件事情，高歡早就說過，斬首一萬，不過大明朝歷來有虛報戰功的傳統，高名衡和周王，其實都不怎麼相信，認為高歡多有夸大戰果，來騙取開封錢糧的嫌疑。
高歡眉頭一挑，「中丞不信我？」
「呵呵~」高名衡掩飾一笑，沉聲道︰「不是本官不信你，而是恐怕朝廷，還有其他諸鎮不信！你既然不能繼續用兵，便需要拿出真憑實據，激勵各鎮。侯詢那廝貪生怕死，若不是清軍遭受重創，他不可能出兵，其余諸鎮也沒那個膽子。」
高名衡清楚的知道，明軍各鎮對于清軍，已經喪了膽氣，非一場大勝不能激勵人心。
「這個中丞無須擔心。」高歡笑道︰「今日我來，正是要說此事。我單獨上奏，恐怕不能讓人信服，所以請中丞，查驗首級，然後聯名報捷，才有信服力。」
高歡也知道明軍現在很慫，不把戰果亮出來，怕是沒人敢出兵。
如果侯恂這個老慫貨，都出兵的話，那其余各鎮，便也會有逐漸恢復膽氣。
高名衡听高歡之言，心里吃驚，端著茶杯的手不禁有些顫抖，激動道︰「莫非你真斬首萬級？」
「中丞還真是信不過某!」高歡站起身來，「那就請中丞，明日移步城外，看看某的斬首和繳獲吧。」
「還真斬首萬級！」高名衡滿臉不可置信。
~~~~~~
次日，清晨。
洛陽城西門大開，高名衡叫上周王，以及城中官紳，一起出城，去高歡營地，查驗自治軍的斬獲。
高名衡原本以為斬首萬級，里面肯定有不少水分，可見高歡不似作假，便邀請周王和城內官紳一同前去。
因為斬首萬級，實在太過駭人听聞，恐怕他奏上去，也沒什麼人相信。
自遼事起，明朝早已被清軍打得喪失自信，從上到下對于清軍，都有恐懼心理，以至于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戰績。
在明朝斬首百余真韃，那就已經是大勝，何況是一萬級。
因此必須要讓更多人看見，將消息發散出去，而這說起來，也是挺可悲的。
這時，周王騎馬與高名衡並行，路上不禁問道︰「高中丞，高歡不會殺良冒功吧？」
高名衡沉聲道︰「朝陽應該做不出這樣的事情。而且，斥候探查，阿巴泰兵馬確實少了近三成。」
周王還是有些不信，呼出口氣道︰「若是真斬首萬級，那真是振奮人心的大勝啊！屆時孤王將立刻上書，上奏皇帝，普天同慶。」
高名衡道︰「那真是有勞殿下了！如果只有本官上書，朝廷恐怕也不會相信。殿下乃是宗室，與地方官沒有什麼瓜葛，沒有利益牽扯，說的話陛下和百官都能相信。」
周王擺擺手，「這都是應該的。若是高歡真斬首萬級，那他就是我大明朝的擎天石柱，國朝韓岳，孤自然要如實上報朝廷。」
正說著話，一行人已經來到營地外。
就在這時，自治軍營門打開，大隊赤備馬軍呼嘯而出，而後無數衣甲整齊，刀矛鋒利的自治軍士卒，牽著戰馬，拿著兵器魚貫出營。
兩千多赤備馬軍，穿著赤甲，戴著鐵盔，背插背旗，奔馳起來背旗獵獵，聲勢駭人。
周王見此，微微一愣，瞬間神情大變，驚呼一聲，「不好！高歡投敵，中計了！」
眾多官紳，都被沖出的馬軍，駭了一跳。
在中原之地，看見如此多的馬軍，眾人第一反應，就是遇見了清兵。
一瞬間，周王差點被嚇哭，「孤就說嘛，不可能斬首萬級。這回送上門來，全完了。」
人群一陣騷亂，他們看見赤備騎兵，人馬如龍，還以為是滿清的正紅旗，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
周王等人看見乞丐般的自治軍，一下變成了裝備精良的威武雄壯之師，紛紛大驚失色，臉色慘白。
根本沒有什麼大勝，高歡那龜孫在滎陽投敵，然後先來開封騙錢，再把他們誆騙出城，一鍋燴。
根本沒有斬首萬級，那些消失的清軍，都藏在了高歡軍中。
周王想象力十分豐富，一瞬間就腦補出了諸多場景，他連忙勒馬，便準備往回跑，卻被高名衡一把拉住韁繩，慌道︰「殿下莫慌。高歡若真投敵，前些天就直接賺城，不會這樣費事。」
周王等人聞語，仔細一想，覺得有理，才鎮定下來，沒有鬧出笑話來。
「可這馬軍？」周王依舊驚疑不定的問道︰「莫非？」
這時，一隊馬軍奔馳過來，為首一人，正是高歡。
眾人立時眼楮瞪大，只見他高頭大馬，一身赤紅鎧甲，頭頂六神鐵盔，盔纓三尺，腰間獸頭帶，整個人威風凜凜。
在他身後，各自治軍將領，也都是一身精良的赤甲，個個威武不凡。
「殿下！中丞！」高歡騎在馬上，微微拱手，「某甲冑在身，不能行全禮了！」
「高~高總兵！」周王驚訝無比，眼楮瞪大，高歡今日的裝扮，與前些天真是判若兩人。
高歡哈哈笑道︰「殿下，這都是某的繳獲。」
周王等人都明白過來，他們都被高歡給騙了，高歡沒有他們想想的那麼窮。
這令他們心中有些不快，不過這種不快，很快就被震撼所取代。
高歡用馬鞭指著，士卒牽出來的戰馬，微笑道︰「殿下和中丞請看，這些馬匹都是某的繳獲。這實實在在的戰馬，足有一萬多匹，可做不得假！」
這時自治軍，已經在營地外，列好軍陣。
赤備騎兵駐立，步軍牽著戰馬，立在兩側，大隊步軍，將繳獲的清軍衣甲、旌旗丟在地上，將一車車的人頭推出來，瞬間令眾人目瞪口呆。
宋獻策遂即笑道︰「請殿下、中丞，還有諸位一起查驗。」
當下，一行人從分立兩側的自治軍身邊走過，看著兩側穿著盔甲，殺氣騰騰，持矛而立的士卒，眾人忽然覺得，這樣的軍隊，斬殺一萬清軍，也並非沒有可能。
高名衡看見成片的戰馬，心頭狂震，人頭可以作假，可這馬匹卻不能作假。
「殿下！若非大勝，不可能繳獲這麼多匹戰馬！」高名衡激動道。
周王看了看堆積如山的盔甲和旌旗，也震撼道︰「這麼多盔甲，看來斬首的並非包衣奴，而是建奴八旗。」
最後，來到一車車的人頭前，周王看一眼，便嚇得不敢再看，高名衡等人，則上去分辨，看這些人頭，頭發都剃了許久，臉頰有肉，並非瘦到皮包骨，便知道都是韃子。
高歡傲然道︰「都是韃子八旗，包衣奴的首級，某都懶得割！腌制起來太費石灰和鹽了！」
其實主要是因為明朝已經破產，高歡把首級送上去，也沒賞錢可領，所以便只割八旗首級。
「大捷啊！真是大捷！」高名衡激動揮拳。
別人都是謊報戰功，高歡卻還瞞了斬獲不報，真是一股清流，令人驚嘆。
一群官紳，都被自治軍的繳獲，所震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王激動到流淚，覺得老朱家或許又有救了，他拉住高歡的手，「高總兵，孤要上奏朝廷，言明大捷，為你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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