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好想有人陪我看看這世界啊(上)

真實之夢,一百年後。

凌白(夢魘)站在星斗大森林,前往妖靈為他準備的晉級之地,他將目睹妖靈化為惡鬼的一面。

雖然清楚地知道自己還夢里,但他始終無法擺月兌,因為一切都太逼真了,以凌白的精神力和心志堅定,普通的夢境他能強行掙月兌,可真實之夢例外,夢魘以自己的過去為代價,將他拉進了一個無法擺月兌的夢境。

腳下的長草在風中發出嘩嘩的聲音,像是大海的波濤起伏,他越往前走,晉級之地的輪廓越清晰,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雨水打在頭頂的樹葉上 啪作響。

時隔經年,一切還都和夢魘的記憶中一模一樣,雖然是真實之夢引發的幻覺,但凌白終究來到了這里,夢魘和妖靈情誼結束的地方。

他並沒有注意到在身後遠處,邪異的人影站在樹下,死死盯著他的背影,眼中轉動著獰惡的光芒。

凌白前進,邪影也前進,就像被落下很遠很遠的影子,邪影眼中流露出陰厲、狠毒的神色,那本是一張陰柔俊美的臉龐,現在看起來卻像是巫女手中刻滿詛咒的女圭女圭。

若非親眼見到這一幕,凌白很難相信夢魘能把往事記得這麼清楚,才會在腦海中復刻出完全一樣的場景。

夢魘不斷重復這個夢,夢中的星斗大森林永遠下著雨,這麼多年過去了,夢魘並沒有真的放下,它的記憶、它的怨恨、它的孤單,都停留在原來的地方。

真正的夢魘必然在此布下了一個殺局,可能埋伏在任何地方,它現身的那一刻,殺局將正式開始,凌白並不緊張,他靜靜地站在那里,面如止水,像是一段死寂的枯木。

冥冥中似乎有妖魔發出了嗤笑的聲音,輕盈的腳步聲從遠方傳來,溫暖的液體滴落在凌白身上,鮮明如紅豆。大顆大顆的紅色水滴好似下雨一樣滴落。

這里開始扭曲了,超越常規的東西開始出現,邪影出現的時候,他身邊的空間也變得像是地獄那樣森嚴可怖。

「妖靈?」

凌白就是夢魘,語氣一如當年一般驚訝。

「我還不想死,我想再活十萬年,小夢,別恨我……」

妖靈低下頭,听著水聲潺潺,鮮紅的液體緩緩地漫過腳掌,像是站在血池中,他無聲地行走,眼里帶著殘酷的笑意。

那個永遠照顧著夢魘的妖靈已經被埋葬,凌白看到的只是想要活下去的凶獸——妖靈。

越接近凌白,妖靈笑得越開心,他克制不住奔跑起來,精神化作的刀鋒突前,撕裂了空氣,無數水滴在刃口上破開。

他的速度和力量遠遠地超過了夢魘的極限,將附近的水全部卷起,背後形成了腥風血雨,利刃完整地貫穿了夢魘,也貫穿了凌白。

最後一刻,妖靈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抱緊了凌白,用胸口頂著利刃,把它全部頂了進去。

他好似感受到凌白的靈魂正掛在刀上痛苦地掙扎,妖靈的身體緩緩變化,化作那個深紫色的凌白,凌白也從夢魘的身體退了出來。

深紫色凌白自然是真正的夢魘,它不由自主地發出狂笑,多年以前,它也被這麼擁抱,靈魂被妖靈生生刺穿,現在,卻換做它刺穿了凌白。

它擰轉利刃,凌白跌跌撞撞地向前撲出,背後血光仿佛瀑布,過去的仇恨成為山洪般的力量,張牙舞爪凶相畢露,凌白倒在赤紅色的積水里。

夢魘激動地捂住了臉,發出似哭似笑的奇怪聲音。

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每一次使用真實之夢,那種被背叛的痛苦依舊讓它心碎。

從妖靈手下死里逃生,它就像流離失所的孤魂野鬼,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妖靈…妖靈!不是說好等我突破十萬年,我們一起去人類世界游歷的麼……為什麼!為什麼!」

夢魘神經質地叫喊著,跌跌撞撞地奔走,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它要離開這里,再次將真實之夢埋葬在心底最深處。

而真實之夢的最深處,妖靈永無止境地殺著曾經的夢魘。

真實之夢是夢魘最凶險的天賦魂技,因為如果相信自己死在了夢中,現實里的意識同樣會消亡,凌白將漸漸冷卻為一具冰冷的尸體。

身旁的參天巨木閃過一株又一株,夢魘瘋狂地奔跑著,片刻之前它還是殺戮的惡魔,現在卻像是個害怕的孩子。

精神利刃刺穿身體的聲音在它耳邊縈繞,它捂著耳朵,要跑出這個自己營造出來的夢境。

跑著跑著它停下了腳步,夢魘驚恐地瞪大了眼楮,因為前方傳來了利刃進出身體才會發出的可怕響聲。

怎麼會這樣?

分明已經跑出很遠,可前方還在上演血腥一幕,誰又在這里殺誰?

邪異身影與深紫色霧氣暴露在空氣中,夢魘不可能認錯,他竟然又回到了那里,眼睜睜看著妖靈背叛自己。

它自己的夢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這些年來夢魘無數次做這個夢,對真實之夢中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這原本就是記憶中的星斗大森林,但現在星斗大森林正扭曲為一個巨大的迷宮,它成了迷宮中的小白鼠,就像那些初次陷入真實之夢的敵人,心中都會生出一種踏進去就再也無法離開的恐懼感。

夢魘向著某個方向沖去,喘息著狂嘯,在轉過不知多少個彎之後,它再度回到了這里。

轉身接著奔逃,它失魂落魄如喪家之犬般跑在真實之夢,竭力避開那個地方,卻總與其相逢,傳來令人崩潰的殺戮之聲。

見證著自己被妖靈背叛了一次又一次,夢魘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但沒有人應答他。

夢魘忽然想起弱小的時候,妖靈找到了它,教它運用精神力,如何沉浸在夢中修煉,于是夢魘每次從噩夢中驚醒,面對的都是一片無邊黑暗。

那時它覺得黑暗中的每個角落里都藏著邪惡的鬼魅,嚇得它瑟瑟發抖,唯有妖靈的聲音能讓它意識到自己仍然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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