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江州府,湖興縣,三目真君廟。
信客甚眾,香火鼎盛,絡繹不絕。
廟祠前還形成了一條熱鬧的廟市。
賣吃食,賣香火信物、賣擺件…
倒是市井繁華。
這天下午,天色稍陰,暑氣清減。
「噠噠」的馬蹄聲踩著石板響起。
「散開」
「散開」
不一會兒,廟市外傳來喝聲。
兩個身穿差服的官差,最先當頭,一只手扶著腰間配刀,一只手往旁邊趕,驅散廟祠前擁擠的香客,讓出一條道來。
緊接著,一隊人馬來到廟祠前。
當頭有一頭大馬,上有一人,穿著飛禽後面跟著一隊官差。
旁邊的百姓們驚疑地看著這些官兵的出現,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大馬的官人,看了看面前的三目真君廟,眼神閃過一絲無奈。
抬了抬手,往前揮了揮,沒有言語。
但是後面手下的官差像是得了什麼令,瞬間呼喝而動,如群狼洶涌涌入廟祠。
「砰」
廟祠上方的牌匾被摘下,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啊」
外面的百姓嘩然。
「你們干什麼?」
廟堂的香客見了急呼,要阻止。
「公差辦事,誰敢阻攔。」
官差涌進廟祠,大喝一聲,作勢抽刀,噌的一聲。
緊接著,官差們散開,將廟祠里的關于三目真君的一切東西毀掉。
對聯,神龕、牌匾…
「一二」
「一二」
「砰」
廟祠正堂內,一座三丈高的三目真君三頭六臂金身泥塑像,在幾位官差的發力下,被推下神龕,轟然砸落在地上。
碎成一地殘渣!
「你們還是人麼,良心被狗吃了不成。三目真君為江州百姓立下功德,你們身為本地官差,卻把它神像毀了,整個江州百姓都會戳你們脊梁骨。」
廟祝,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看著滿地的狼藉,撲倒在泥塑殘像旁邊,護住,怒瞪著那些官差,恨聲道。
「天殺的喲,你們這些官差身為本地人,怎能干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
「就是,你們爹娘看見你們這幅樣子不心痛嗎?」
「造孽啊,你們這是在造孽」
「……….」
廟內的香客看見官差們的如此行為,簡直令人發指,也紛紛戳他們的脊梁骨。
有的咒罵他們會遭報應;
有的指責他們忘恩負義,chu 生一樣;
有的則痛心疾首,還涉及到這些官差的爹娘;
……
反正要多難听有多難听。
有位年紀輕的官差,受不鳥這難听的咒罵聲,怒臉拔刀,準備怒斥。
卻被帶頭的官差給攔下來了,對其實示意搖搖頭。
年輕官差只能壓下刀柄,沒好氣地轉頭過去。
而那位帶頭官差沖著怒氣沖沖,堵住門的香客們抱了抱拳,朗聲道︰
「各位鄉親,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氣,但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上面嚴明下令,凡是沒有受到正式敕封的yin祠邪寺全部要搗毀,防止妖魔陰神借機作亂,希望大家海涵。」
說完,他對著其他官差吩咐一聲。
「撤!」
說完,趕緊趁著香客們還沒反應過來,帶著人往廟堂外沖。
可是,他們剛沖出去,發現他們的上司,縣衙的三號人物吳縣尉被外面更多的百姓們圍的水泄不通。
就如他們在里面遭受香客們戳脊梁骨的遭遇一樣,這位吳大人也同樣面對著這樣的指責和質問。
而這位吳縣尉現在則是滿頭大汗。
這引起了民怒,平時在湖興縣頗有威嚴的他此時也不敢耍威風。
主要是他也有點心虛。
縣令大人上午得到飛聲傳令,然後召集他們議事。
說上面下令,要正本清源,整頓民間私立的yin祠邪寺,但唯一就點到了三目真君廟。
但這廟明明是縣里默許的,當時百姓自發請願,要立廟建祠,感念三目真君在漢水斬殺孽龍功績恩德,由此所建,之前縣令還經常去其中上香。
當問起其中原因時,這位縣令大人頓時語焉不詳,口風緊閉,隨後直接把這件事的任務丟給了縣衙二把手的張縣丞。
但張縣丞立馬說家中老母有急事,分不開身,把事推給了他。
他其實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這暫且不提,光想想這事就會引起百姓們的怨言怒火。
他也本想推辭,讓下面的官差行事。
但縣令大人說不行,必須要一位縣衙主官壓陣,不然手下的差頭們壓不住場子。
于是,這位吳縣尉就倒霉地接手了這事,才導致面對如今的場面。
他心里暗罵自己的兩位上司jian滑,把燙手山芋扔給自己。
但沒辦法!
此時,他也只能拿出和剛才手下官差解釋的由頭給百姓們說。
「各位,听本官解釋!」
他大喊。
「我不听,我不听!」
「你說為什麼要搗毀三目真君廟?」
「本官正要解釋啊」
「不听」
「到底是為什麼?」
「吳縣尉︰…….」
百姓們的質問嘈雜聲淹沒了對方。
………………
而此事,不止發生在這一處!
在江州府府下管轄縣衙,都接到了同樣的飛聲傳令。
搗毀府下各縣鎮管轄,關于為某位存在設立的各種廟祠香火堂。
什麼三眼神君廟、三首吒目真君祠堂、還有三目送子娘娘、三眼護宅神官等等。
全部被一一搗毀。
引發當地百姓民怨,質問!
整個江州府因此議論紛紛。
……….
而遠在數萬里之外,繁華百里的帝都盛京,這幾日平靜下,陡生波瀾,發生風雲變幻!
一日晚,一位出身天下學宮的法家學子,在帝京某座酒樓,和某位慕名而來的才士初見,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其高談闊論,酒酣耳熱正時,談當今法家變革之道,談的興起,說了許多話。
深夜,其辭別友人,回家路上,寂靜無人,唯有月色相伴。
這位法家門生,覺得今日與前來拜訪的友人談的暢快,對方的某些驚世之言,令他見獵心喜,茅塞頓開,不覺說了許多話,喝了許多酒。
心中暢快,又見月色撩人,忍不住嘴中輕哼。
忽然,暗夜中,街邊兩邊高樓之上,幾道影子出現,隨後迅速朝其撲來。
這位法家門生,頓生機警。
同時心中疑惑,怎麼自己的感知能力變這麼差了,有人隔這麼近,才發現。
心中一凜的同時,腦中酒意散去。
一股屬于六境斬道強者的氣息洶涌而出。
他剛準備大喝一聲,突然臉色一變,體內氣息不知怎麼突然凝滯起來。
而四周人影在月下撲來,強大的氣機轟殺而至。
不一會兒,這位法家強者丹田被封,沒有驚起多少波瀾,被秘密壓往皇城內司秘審!
當日凌晨,天還未亮,皇城內門大開,馬蹄聲轟隆,內司金甲騎著大馬,在城內大肆抓捕法家門徒,以及人數不多的道家修行者!
喝聲大罵,哭喊求饒,刀劍四起,在凌晨的帝京里,激起一片雞飛狗跳!
嚇的听見動靜醒來的百姓們關緊門窗,竊竊私語。
而等到天一亮,整個帝京街頭巷尾,繁華百里,都在議論紛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皇城司兵甲深夜凌晨到底抓了什麼人?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這可是許久沒發生的事了。
一時間,四方而動,各個勢力的耳目都在打听皇城司深夜大肆抓捕,到底抓捕了什麼人,而這件事背後的原因又是什麼!
畢竟,皇城內司代表著什麼,大家心里都心里清楚。
………
帝都內城司,一座地牢里。
某位男子,渾身皮開肉綻,上下釘著某種烏黑細長釘子,氣息奄奄地癱在陰暗潮濕的地面,不知死活。
突然,昏暗的地牢內,一個細蒙蒙的乳白色光點在這間牢房內閃現。
呼吸間,漲大成一個人形光影。
光影看不出面目,但手持打印,身披彩甲金綠衣。
是一道香火化身!
只見這道香火化身,吹了一口白氣,如雲霧一般籠罩住地下淒慘的身影。
呼吸間,那口白氣消失在男子傷痕累累,已看不見好壞的身體中。
「嗯」
一聲輕微的動靜,從地下癱著的人影口中傳出。
「名遠」
一聲沉悶聲傳到了男子耳邊。
昏暗地牢里,披頭散發的男子似乎有了些生氣,吃力地睜開了眼。
「先生!」
他口中真切地呼喚了一聲。
同時掙扎著起身要行禮。
只是其體相淒慘,渾身劇痛,怎麼爬也爬不起起來。
頭發垂落下,可見一個四十歲左右剛毅男子的面孔,只是臉色慘白,看不到血色。
這人正是當首被抓捕秘審的那位法家門徒!
堂堂一位六證強者,在江湖上可是名動一方的存在,在這皇城內司地牢里,變成了如此淒慘模樣,毫無尊嚴。
「唉…」
光影一嘆。
親手扶起對方坐下,靠著牆壁這。
「說說吧!」
「先生,弟子好像闖禍了!」
只見這位叫名遠的法家門生,第一句說自己闖禍了。
然後他緩緩開口,講述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他在酒樓里和「友人」酒酣耳熱的驚世之言,給他惹下了大禍,讓他背上了謀逆的罪名!
「這好像是一個針對弟子的圈套!」
名遠講述完事,灰敗的眼神中,突然眼神凌厲。
事情不可能這麼巧。
只是他不清楚,何人要對付他,竟安排了如此一場戲。
而光影默默听完,卻是一時無話,半晌,喟然一聲長嘆。
「民貴君輕,民貴君輕」
「這哪里是針對你的一場局啊!」
而弟子名遠听到先生如此說,虛弱的眼神爆射出精光,急聲問道︰
「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除了你,門下門生十三人,現在也跟你一樣,如今鋃鐺入獄!」
「什麼?是因為弟子的事被連坐,還是?」
門徒名遠先是感覺驚慌,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
難道有人要對付先生。
「何人要對付先生?」
名遠不解。
先生乃當世法家武神,更是位享當朝武廟,受世人尊崇,地位崇高。
「這帝京之中,還能有誰?」
光影中聲音似乎滿是蕭瑟和落寞。
而這位門生听言,眼楮驟然一駭,靠著牆壁上的身子一挺,隨後又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垂落而下,滿臉灰敗。
一聲嘆息!
光影消失。
昏暗的地牢里又恢復了沉重的死寂!
而與此同時,皇城天殿內,端坐高台之上一道偉岸身影,手肘抵著頭,似乎在休息。
一個白蒙蒙光點出現,緊接著,呼吸間變成一個手持大印的人形光影!
「陛下,老臣求見!」
光影聲音帶著某種遲暮。
高台之上,武帝緩緩睜開了眼,慢慢坐起身。
「雷公,我知道你會來!」
武帝似乎早已料到對方會來。
「老臣門生無過,請陛下收回成命,其他老臣願一力承擔!」
雷公拜了拜手,聲音還帶著一絲懇切。
堂堂一位法家武神,在當朝武帝面前終于低下了頭顱。
而高台之上,武帝卻陡然站起身,天顏震怒,居高臨下地俯視大喝︰
「孤就問公,公為何隱瞞那賊子的謀逆之言?」
「公難道認可民貴君輕之法?」
「準備學那賊子效仿變法不成?」
「你說!」
一連四句,句句緊逼,氣勢駭人。
整座天殿直震動,回蕩著這位武帝的怒聲,還有一絲掩藏護住的冰寒殺意。
這已經觸犯了他的逆鱗!
就算是武廟武神,他也會毫不留情。
整個大殿溫度急降。
一時,大殿死寂。
高台之下,雷公緩緩抬起頭,直視著當朝武帝的眼楮,帶著某種莫名語調和情緒,開了口。
「七八三年,老臣出生江南一戶窮苦人家,當時世道混亂,人心不古….」
「七九七年,拜師臨潼先生門下,學習法家經言…….」
「八一六年,于燕趙青林府梁子湖邊為世間發願…….」
「八二一年,朝廷入仕,擔任青州一個縣城…….」
「………」
「九三五年,證得武神之位,位享廟堂…….」
「……….」
「老臣一生變法三十有五,鑽研法家之言,尋求治國之道理未曾懈怠、若如今以此問心,老臣斷然無法欺騙自己。」
說完,雷公最後錚錚言道︰
「老臣覺得那位發言振聾發聵!」
這話一落,台上武帝終于色變。
「好「
「好「」好」
武帝口中連說幾個好字,顯然到了爆發的邊緣。
「孤就在皇城設下論道台」
「你去把那賊子請來,倒要他辯一辯」
「到底是孤錯了,還是你錯了」
「錯了,全部死!」
說到最後,武帝殺意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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