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 京察風雲

作者︰韭菜東南生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感謝「我家千金剛滿歲」的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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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至今,華夏王朝的監督機構,一直都只設置在京師,不管是叫過去的御史台,還是現在的都察院,為就是糾劾百官,考察天子得失,並為天子的耳目,如今將他們下放到地方,遠離了天子,等于他們失去了這部分的功能,因此,都察院上下,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地方行省,他們在前任左都御史方岳貢的帶領下,不停的上疏,並且在朝堂死諫,阻擋這項政策的實施。

這也是隆武帝要將方岳貢調往南京,啟用錢謙益為左都御史的原因之一。

不過胳膊終究是拗不過大腿,在隆武帝的強力堅持和內閣的推動之下,這個政策終于是明發天下。

木已成舟,都察院眾多御史雖然不願意,但卻也是無可奈何。

于是,他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京察之上,心里祈禱著,自己不會是那個被派遣出京的倒霉鬼。

這種情況下,兩個京察的主考官,大學士兼著吏部尚書袁繼咸和左都御史錢謙益,就更是關鍵了。

袁繼咸和錢謙益兩人都是東林眾人,且名聲在外,原本,朝臣都以為這會是一個非常「公平公正」的京察,但是東林中人,且沒有明顯怠惰的,大部分人都應該還能繼續留在京師,但不想隨著京察的進行和一些行省僉都御史人選的確定,他們漸漸感覺有點不對了。

怎麼出京擔任僉都御史的,大部分都是他們東林人,且都是他們在都察院的主力?

但吏部也有話說,這些人都是京察的甲等,屬于優秀提拔的範疇,將他們放到地方都察院,擢為四品,正是升官和重用啊——

御史都是六品七品,地方僉都御史卻是四品,從這個角度來是說,升官是確定的。

雖然吏部解釋合理,出任僉都御史也是升官榮耀,但一些警覺的東林人總是覺得事情不單純,他們紛紛向袁繼咸和錢謙益討要說法。

這其中,錢謙益受到的壓力尤其大。

作為賦閑多年,繼而被朝廷啟用的大儒,錢謙益到京第一天,就被隆武陛下召見,見到陛下的那一刻,錢謙益激動的幾乎不能自語,自從崇禎二年先帝之後,他終于再一次的見到了皇明的皇帝,一番雄心抱負終于可以施展了。

不過很快的,錢謙益就冷靜下來。

因為他發現,就像傳言的那樣,今上隆武帝雖然年輕,但卻極為睿智英武,一雙清澈冷靜的眼楮,仿佛能看到他的心底,言語表情雖然對他極為尊敬,但不經意中,卻是流出了一絲,朕對先生給予厚望,希望先生能做好,如果做不好,先生你也休怪朕翻臉無情的意思。

「今上,不好欺也……」

錢謙益已經清楚的知道了這一點。

能成為左都御史,門生弟子,東林眾人出力多多,錢謙益坐上左都御史之後,自當有所回報,不過自從接到聖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做這個左都御史,不能像方岳貢那般的執拗和剛硬,要想繼續仕途,就非得配合陛下不可。

來到京師,被隆武帝召見,一番詳談後,他的心思就更是明白了——陛下用我為左都御史,果然是有所用意的。

而在明白的同時,他也不禁有一些淒涼,陛下用我,竟然不是因為我的才能,而只是因為我的名氣。

「黜貪存良,起用新人,乃是此次京察的大義。」

吏部侍郎堵胤錫說。

雖然堵胤錫只是一個侍郎,更是他錢謙益的學生晚輩,但錢謙益卻知道,堵胤錫知曉陛下改革的心思,對各項政務的推進,也都是秉持隆武陛下的命令,黜貪存良好說,但這個啟用新人,卻是大有文章……

不過這並不妨礙錢謙益的為官熱情,在這一次的京察之中,他不動聲色的配合了吏部,面對找上門來的門生弟子,也是好言安慰,為「僉都御史」進行辯護。也因此,最初的時候,京察進行的還算是順利——

一些老的御史被調出京師,到各省為僉都御史或者是御史,都察院補進了一批開明的新人,一些六部衙門的老官吏,也在這次京察中,被調離京師,一批從地方拔擢的新人,開始進入六部衙門,尤其是戶部工部等關鍵位置。

很快的,就有人察覺了朝廷此次京察的目的——這分明是要將我輩,全部趕出京師啊?

他們不敢向皇帝發難,對袁繼咸和錢謙益也留有情面,于是紛紛將矛頭指向了吏部侍郎堵胤錫——

明代京察,總體上是比較模糊粗糙,有很多上下其手的空間,但具體程序卻又是嚴肅緊密,考察由吏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御史共同主持,吏部侍郎、文選司、考功司郎中輔佐,這中間,除了吏部尚書和左都御史之外,就屬吏部侍郎的權力大了,因此,眾人矛頭自然是要指向堵胤錫。

一時,彈劾堵胤錫的奏疏,紛紛涌進內閣。

同時的,也有人在都察院門前張貼大字報,抨擊吏部侍郎以權謀私,抗議這次京察不公。

……

但不等堵胤錫上疏自辯,左都御史錢謙益就站出,對攻擊堵胤錫之言,大力駁斥,並舉出例子,說堵胤錫絕無徇私,連他同門師弟,同樣為馬世奇弟子的馬瑞,都調出京師了,何敢說他有私?

錢謙益一出,對堵胤錫的攻訐,立刻就減弱了不少,最後逐漸消失。

一來,錢謙益有身份,說話有份量;二來他說的是事實,連馬瑞都出京了,又有誰敢說堵胤錫謀私?

但同時的,對錢謙益的不滿,卻是大大增加,很多人覺得,牧齋先生背叛了他們。

可錢謙益卻是有苦說不出,對于堵胤錫被攻訐,錢謙益原本是想要袖手盤觀的,不想深夜之時,內監于海卻到家中,宣了陛下的口諭。錢謙益知道,自己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如果堵胤錫出了事,陛下第一個要處置的就是他,沒辦法,他只能跳下場來,親自為堵胤錫辯解。

此次京察,規模超過以往,且又有都察院各省分院的安置,因此,原本三月底就應該結束的京察,一直到了五月初,白城子大勝的消息傳來後,才漸漸地塵埃落定——

一些頑固,且沒有政績的老官僚,沒有什麼商議,全部清出京師,一些開明的地層官吏,進入京師。

頑固,但卻清廉為官,一身正氣的人,都打發到地方都察院,為僉都御史,令他們監督地方官場,這一來,既發揮了他們的長處,也減輕了朝廷執行新政時候的掣肘。

一切完畢,奏請隆武帝,隆武帝御筆披紅,如此,隆武三年的京察,算是圓滿的劃上了句號。

……

「培原,就此別過了。」

三天後,京師城外的驛道邊,兩個好友正在灑淚而別。

一人是吏科給事中馬嘉植,另一個是兵科給事中柳寅東。

馬嘉植字培原,崇禎七年甲戌科進士,這一次京察,被外放為浙江僉都御史,雖然升了官,而且還是去富饒的浙江,但馬嘉植臉上卻是一點喜色都沒有,馬嘉植姓馬,臉型瘦長,因為性情剛直,彈劾激烈,在朝中素有「馬面王」的稱號,這一次被外放浙江,他十分憂慮,一張馬臉就拉的更長了。

此時面對柳寅東和一干好友的送行,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拱拱手,上車離開。

馬車載著他,幾個隨從家人跟在身後,一路往浙江而去。

此時誰也不會知道,馬嘉植正在醞釀一封驚天動地的大奏疏。不久之後,就會震動天下。

……

隨著沃爾都司蒙古的覆滅,河套被收復的消息在蒙古草原上傳開,蒙古各部對大明的恐懼,大大增加,緊鄰河套草原不遠,甘肅之外的阿拉善厄魯特蒙古悄無聲息的向後撤退,遠離大明邊境一百里,青海的和碩特蒙古亦是如此,所有蒙古人似乎都感覺到了,在沉寂了兩百年之後,大明從內卷,忽然又變成最初時候的開拓了。在收復了河套之地後,誰也不知道,大明會不會再向其他蒙古部族開刀?

如果說,甘肅的阿拉善厄魯特蒙古和青海的和碩特蒙古感覺到了大明的威脅,有所警覺和顧忌,那麼,大明京畿以北,和大明一直處于緊張對峙的哈刺慎蒙古,喀喇沁蒙古,則是感覺大明的凜凜刀鋒已經插入他們的身體,但是大明願意,隨時都可以將他們一分為二。

去年烏克河大戰,他們損兵折將,但卻毫無所獲,這半年多來,在大明的嚴厲封鎖之下,不說普通部眾,就是他們中上層的權貴,也漸漸趕到了生活的困窘,雖然建虜一直在支援他們,多爾袞甚至是用一種即便是自己勒緊褲腰帶,也要支持前線蒙古各旗的態度和命令,在推行對他們的援助之策,只不過,建虜的支援實在是有限,完全是杯水車薪,蒙古人急需的棉布醫藥,建虜只能提供極少極少,面對部眾的不斷病死,和張家口塞外三部的騷擾侵襲,哈刺慎右翼第一個頂不住了。

去年烏克河大戰,哈刺慎左翼精銳全軍覆沒,為了安撫,也為了前線的穩定,多爾袞將哈刺慎左翼的牧場調派到了義州錦州一代,這一來,哈刺慎右翼就頂住了最前面,現在面對艱難的形勢,在堅持了半年之後,哈刺慎右翼終于是支持不住了,他們派出使者,悄悄和張家口塞外三部接觸,試探的想要歸順大明。

張家口塞外三部迅速將這個消息稟報了大明朝廷。

不過,哈刺慎右翼的使者沒有到,建虜的使者倒是先來了。

五月中。

遼東巡撫黎玉田上疏,說建虜派出內弘文院大學士希福為使,要和我大明議和。現在希福就被扣在寧遠,如何處置,還請陛下定奪。

听到建虜來使,群臣都以為建虜狡詐,不可能有誠意,但卻又都認為,既然建虜有使,大明還是應該派人見上一面的,一來,大明泱泱大國,女真來使,如果拒之門外,倒顯得小氣了,二來,杜絕天下人之口,不讓建虜將戰爭的道義責任,推到大明這一邊來,第三,探知建虜會提出一個什麼樣的議和條件?由此就能大概推斷建虜內部此時的情形——

兩國交鋒,不止是軍事,更有軍事經濟人心天象,使者互見的交鋒,有時甚至比戰場交鋒更激烈。

「仲緘,你去寧遠走一趟,看那個希福有何話說。」

身為大明皇帝,朱慈烺不能直接見建虜使者,在大明君臣的眼里,建虜不但是蠻夷,更是奴身,對其政體,根本不予承認,這一點還和蒙古人有所不同,因此其使者根本不配進入京師,更遑論見皇帝了。

而要派誰去見建虜使者,也是一個相當有學問的選擇,其地位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重要的是,必須有謀慮有眼光,懂得談判藝術,能看出使者虛實——建虜使者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留下一點什麼東西。

朱慈烺想了想,覺得堵胤錫最合適。同時的,他也想讓堵胤錫看一下寧遠防務及寧遠前線的軍心士氣——吳三桂被留在了京畿,馬科在寧遠總兵任上表現如何,能否完全統御寧遠的兵馬?隨著這些平常都有奏報,朱慈烺心中有數,但他更想通過堵胤錫的眼光去觀察。

于是堵胤錫領命,出京師,往寧遠而去。

跟著堵胤錫去往寧遠的,還有軍機處中書舍人張煌言。

……

赫舍里‧希福,內弘文院大學士,兼通滿、漢、蒙三種文字,去年他出使沃爾都司,成功的說服沃爾都司蒙古向大明三邊發動猛攻,以策應睿親王在張家口的攻勢,不想他口才雖好,沃爾都司的野心也夠,只可惜實力不濟,沙克沙僧格更非將才,只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就被明軍殲滅,到現在,明軍已經徹底掃清了沃爾都司蒙古,收復了河套草原,以後「大清」再想要通過河套草原,牽制明國的兵力,已經是不可能了。

出使的途中,他听到這個消息,不免有些沮喪。

沙克沙僧格這麼的不堪,可惜大清給他的親王了……

這也就罷了,加上這兩三年來,大清在戰事上遇到的種種挫折,仔細算一算,竟然是無有一勝。

難道大清的國勢真的是要頹廢了嗎?

希福憂心忡忡,對這一次的出使,就更加沒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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