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夜狂躁大雨的洛蘭森林,在第一縷光明時得到停歇。
夜林昨天捕魚的小溪暴漲成了洶涌的大河,路上都是蓄滿水的坑,泥濘不堪也分外難走。
甚至還有些哥布林和貓妖,栽在了這一場大雨上面。
空心樹屋內,睡眼惺忪的梅薇絲撐起疲憊不堪的身子,掩嘴不斷打哈欠,還發呆了一小會。
嗅嗅~
食物的香氣!
精神為之一振,把放在身邊的內衣和外套穿好,好像是一套新的。
「現在早晨幾點了?」
用門旁架子上的一盆清水洗了洗臉,又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能感覺到體內骨頭都在咯 咯 的作響,似乎在表示某種強烈的抗議,昨晚不應該堅持在上面。
「七點左右,還有兩個小時,我煮了皮蛋瘦肉粥來吃。」
小爐子上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她的肚子也咕嚕咕嚕響了起來。
兩碗香噴噴粥下肚,收拾好樹洞內的家具,便抱著靈魂球,雙雙坐在樹洞前的台階上,等待恢復時間至十年之後。
梅薇絲滿意咂嘴,粥的味道不錯,然後把頭側在他肩膀上,眯著眼楮哼哼︰「你從哪找的蛋?」
「一大早雨停了,我掏的鳥窩啊,找了好幾個有蛋的窩,每窩看數量只拿一兩個。」
「嘖嘖,譴責你!」
「那你還不是吃的真香。」
清晨,終于有細碎的陽光穿過枝杈,落在兩人身上,撒下如金子般的光輝和溫暖。
梅薇絲清冷的小臉,也頓時有了一種聖潔的美感。
伸手替她撩開一縷不慎散亂的劉海,他慢慢說道︰「大概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們才會被送到十年後的時間點。」
「嗯。」
「我們就這麼在台階上,坐一個半小時?」
「嗯?」
「偷偷告訴你,你這身衣服,是我用實體化魔法做的,大概堅持一小時就會自然消失。」
「你混蛋!」
梅薇絲瞪了他一眼,咬著牙又打開空心樹的門,然後由夜林把門關死。
路過的一只小雨蛙在大樹門口稍作停留,然後被里面接連不斷的奇怪聲音給嚇住了,像是百靈鳥在歌唱,趕緊一蹦一跳離開。
…………
吱~!
晶瑩如玉般的靈魂之球,外殼表面突然開裂了一條彎曲的裂縫,隨後裂縫不斷擴大蔓延,直至如蛛網一般細密,然後啪嗒一聲,蛋殼碎掉了。
一只小小的手掌從里面探了出來,然後整個身體也鑽了出來。
膚色深紅,腦後扎著單馬尾,上半身是嬌小的人形,下半身則是幽靈一般的煙霧絮狀。
「咦~好像是,她靈魂力量消耗太多,只能凝實成這樣了。」
模樣太小只太萌,梅薇絲伸出食指想戳一戳臉頰,但又害怕傷害了這份小小的靈魂,只能無奈作罷。
剛鑽出殼的盧克西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環視四周,把身體的大小和草木以及眼前這兩個「巨人」做對比。
一時間,她也搞不明白現在的狀態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只模糊記得,自己解開了鬼手封印,然後沖向了空中那個扭曲無形的軀體,再然後……就記不清了。
「這麼一丁點,比剛出生的嬰兒還小。」
夜林蹲,好奇盯著小燈神一般的盧克西,晃了晃手指頭,小聲問道︰「你還記得你是誰麼?」
「記是記得,但……」
盧克西雙手交叉在身前抱著,小小的臉龐滿是不解,用幾乎微不可查的聲音,擰眉嘀咕道︰「除了鬼泣,如果解開鎖鏈封印,那這個人大半情況是要瘋魔的,難道我死了?」
「對,真聰明,你死了。」
夜林重重點頭,盡量控制聲音,小聲解釋道︰「你解開了封印,身體受到重傷,然後又被希洛克攻擊,我們很勉強,只保住了你的靈魂。」
「那就是沒死徹底唄,謝謝你們,對了,阿甘左呢?」
大概也是認清了自己的特殊狀態,況且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很快,也很坦然就接受了。
嘗試著控制身體懸浮起來,然後在空中晃悠了一圈,最終看中了梅薇絲腦後的兜帽,大大咧咧把自己塞了進去。
極度凝實的靈魂,能擁有實體一般的觸感,甚至可以攻擊物體。
她蘇醒的第一個問題不是自己狀態如何,還是關于心心念的阿甘左。
「他沒事,去虛祖養傷了。」
「我想去找他。」
盧克西趴在兜帽的邊沿,一只小手撐住小臉,情緒好像不是太高。
她不知道虛祖在哪……
「不能去,你得跟我們回去,再說了,就你這個鬼樣子……」
夜林語氣一頓,扶額無語,盧克西現在還真是「鬼樣子」。
「回去,去哪?對了,你們怎麼認識的我?」
她終于反應過來了,在自己三百多年的生命歷史中,可從來沒見過眼前這兩個人。
而且,為什麼要救自己?
「我們來自于十年後,我算是阿甘左的徒弟。」
「十年後……!」
盧克西差點咬到舌頭,猛的飛了起來,她本以為是兩位路過的強者高人,結果他們說自己來自于「未來」?
「說謊,我不信,時間怎麼能夠穿越呢。」
使勁搖頭,若是說有誰治好了鬼手她還能信,但是穿越時空,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為了這次逆流時間長河,我可是求了六位神靈的幫忙,你不信也無所謂,等會你就知道了。」
夜林聳了聳肩也不太在意,等回到阿拉德後把這團靈魂丟給艾麗絲,然後做個身體出來,就算滿足了心中的一個遺憾。
至于以後盧克西以後得選擇,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哪六位?」梅薇絲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有點好奇,有這麼多麼?
「梅米特,巴斯頓,豆子,伽烏尼斯,奈雅麗和烏希爾……」
挨個數了數,夜林就一陣嘴角抽搐,這般陣容若是能齊聚一心,勁往一處使,不說把第一使徒卡恩給錘一頓,揍二姐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但畢竟不是同一陣營,也只是異想天開罷了。
小燈神一般的盧克西沉默不語,太多信息爆炸灌輸,有點接受不能。
但過了一會後,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之後,也就釋然了。
若是他們當真來自十年後,也就是說,阿甘左在十年後也還活著!
還有什麼消息,比這個更好麼?
「你現在的狀態,是類似于宇宙惡魔的次元入侵,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不能帶你去見阿甘左。」
盧克西點點頭沒有接話,反而目光灼灼,迫不及待問道︰
「他十年後長什麼樣?還是一個老好人?娶妻生子沒有?有沒有提過我?……」
巴拉巴拉一大堆問題,盧克西渾然不覺這兩個人為什麼要逆流時間來救自己,開始各種考慮阿甘左的後半生,甚至還想做他孩子的干媽。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無奈,大難不死,必有嘮叨。
夜林眼楮一轉,嘴角露出一抹詭笑,唉聲嘆氣,心酸道︰
「阿甘左在你死亡後,一蹶不振,整日以酒作伴,頹廢黯然,哪有人能看上他,現在已經不復當年的帥氣小伙,是個滿臉胡茬,穿著邋遢,牙齒發黃,挺著啤酒肚,三百多斤的大胖子。」
在眾人的記憶未消失之前,虛祖國的諾羽暗戀過滄桑大叔阿甘左,但半個月無微不至的貼心照顧,阿甘左問道︰
「她的名字?」
「盧克西。」
之後,她也就默默死心了。
本以為盧克西會嫌棄,再不濟,也怒罵一下阿甘左的頹廢,老娘喜歡的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沒想到盧克西小臉上滿滿都是幸福感,在梅薇絲的兜帽里使勁打滾,傻笑嚷嚷道︰
「這個傻子,平常木怔的要死,其實我還是很佔分量的嘛。」
情人眼里出西施,盧克西完全沒在意他說的什麼外貌身材,腦海里就回響著听到的第一句話,阿甘左因為她的死而頹廢。
夜林張了張口,最終話還是停留在嘴邊,這份純真如傻子般的美好,就不要再去刻意「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