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沖殺聲已經慢慢起來了。
在主帥軍陣中,有一支五百人組成的重騎兵。
這支重騎兵很特殊。
他們還沒有戴頭盔,也沒有騎上馬,而是在大口大口吃肉。
這支人馬正是當日崇禎讓盧象升組建的一支敢死隊!
這些人最大的也才不過二十八歲,最小的十八歲!
他們有的來自山西,有的來自陝西,還有來自北直隸、山東的。
最開始只準備了三百人,但是後來,盧象升又加了兩百人進來。
其中一個叫李長安的年輕人正在拼命持著一塊肉。
他二十歲,一輩子沒有怎麼吃過肉。
以前家里連飯都吃不飽,最好的時候,是過年的時候,村里的大戶會給每戶分一點點豬油渣,上面還殘存一點點油。
那味道吃得非常香。
每年過年的時候,就是他人生中幸福的時候。
平時?
平時每日有一碗飯吃就不錯了。
不過自從加入京衛軍以來,也吃過一些肉了。
而這一次,可能是他人生最後一次吃肉。
因為他是敢死隊的成員之一。
他們已經被提前告知,是去送死去的。
只要戰死,每人的撫恤金有300兩銀子(約20萬元)。
這筆錢對于明末的普通人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許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只見這李長安一邊大口吃著肉,一邊笑道︰「好吃!太好吃了!」
只是,他的笑容與往常不太一樣,看起來有些扭曲。
他的手用力抓住那塊肉,在微微顫抖。
一邊另一個男子,卻不願意吃,他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看起來平靜,但實際上他的手也在發抖。
「盧帥。」
盧象升看著他︰「什麼事?」
這是一支特殊的隊伍,所以,此時盧象升就在他們中間,算是陪同他們這里有些人人生最後一程。
「這肉咱不想吃。」
「為什麼?」
「能不能把這塊肉幫咱帶回咱村子里給咱娘,咱娘命苦,一輩子都沒有吃過肉,眼楮還瞎了。」
盧象升心頭一動,深吸了一口氣︰「放心吃吧,你的家人,朝廷會幫你照顧好的。」
「真的會嗎?」
盧象升道︰「陛下一言九鼎!」
「咱娘命苦,咱也沒有機會在孝敬她了!」
一邊的文職人員拿著一個冊子,正在一個個問︰「名字?」
「山西晉陽張家村張富貴!」
「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小狗子,你爹以後不能帶你去田里刨狗牙根了,但你爹給你賺了300兩!你長大用它娶個媳婦,好好孝敬你娘和你爺爺女乃女乃!」
「小狗子是誰?」
張富貴露出笑容︰「我兒子!」
記完後,文職人員就開始問下一個。
「趙七!山西榆林桐子村人,你會寫情詩嗎?」
文職人員微微一怔,道︰「會。」
「那你給咱寫一封情詩送給村里的小芳,咱是回不去了,也娶不到她了,但咱真的很想娶她!」
「好!」
「高遠山,山西大同鎮威遠堡人,你這樣寫︰爹!你兒子回不來了,留給你300兩,你以後不要再認為你兒子膽小了!去郎中那里看看你的腿,以後氣了你很多回,是我不對,老東西,你好好活著!」
「……」
文職們一個個問,一個個記,凡是戰死的,都有重金撫恤,還會進入忠烈祠,後代還會享受政策上的優待。
你要說這些人有多麼忠于大明?
不可能!
他們都只是普通人,他們也沒有受過教育,就是想吃飽飯而已。
在這混亂的世界,活著本身就很艱難了,誰還會天天去談理想呢?
但現在,他們都做好了去死的準備,因為他們也是人,他們也有牽掛,有家庭。
這些人大口大口吃完肉,然後開始戴上頭盔,翻身上馬。
很快,名字也記錄完了。
所有人都披上戰甲,翻身上馬。
他們幾乎全身都被鐵甲覆蓋,露出眼楮。
這就是標準的「鐵浮屠」。
他們手中拿著十斤重的鐵槍。
他們配置的是最好的戰馬,連戰馬也披上了鐵甲。
盧象升鏗鏘有力道︰「上酒!」
後勤兵們將早已倒好的酒一個個全部都呈遞過去。
「來!我送你們最後一程!你們的要求,我一定會滿足你們,若有食言,我盧象升天打雷劈!」
說完,盧象升將酒喝完,然後將碗砸了。
眾人也將酒喝完,然後將碗砸掉。
最前面的高遠山吼道︰「天聖軍!列隊!」
他們的任務就是從側翼穿插過去,以最快的速度,撕開建奴前鋒步兵,為天雄軍前鋒緩解壓力,也為天雄軍前鋒助威。
畢竟天雄軍許多都是新兵蛋子。
眾人高呼道︰「萬歲!萬歲!」
頓時,所有人心頭的恐懼都煙消雲散。
隨後,開始沖鋒。
這支重騎兵,快速沖出去,仿佛一道勢不可擋的洪流。
盧象升拉了拉韁繩,戰馬噴吐出熱氣,他似乎也感應到了一股豪情。
敢死隊已經上了,他這個主帥呢?
當然也要上!
這是打最硬的一場仗,他要以身作則。
歷史上的盧象升既是如此,每次沖鋒,就沖在最前面。
所以啊,他是文官里性格最硬的一個武將。
當然,他要沖鋒的不是中軍,而是左翼。
他要帶著一支重步兵從左翼閃電突擊,與建奴的騎兵來一場硬仗,只有如此,才有可能壓制住建奴的氣焰。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忽然,戰鼓聲變得急促起來。
盧象升一身銀色重甲,手持一柄大刀,而他身後的5000重甲騎兵都高呼起來。
聲音如同海浪一般,仿佛要將天上的雲都震碎。
當主帥第一個沖出去的時候,後面的人緊隨其後。
頓時,鐵蹄如雷,地面轟隆作響。
從高空俯瞰下去,這支左路的重騎兵,仿佛一團咆哮的鋼鐵洪流。
大地在他們的腳下顫抖。
而另一只五百人組成的敢死隊,他們的番號叫天聖軍,已經如同一道雷霆閃電,繞道劃出一個弧度,斜刺進建奴的中軍之中。
他們完全是不要命的沖鋒,一瞬間,就將建奴中軍偏左的位置硬生生撕開了。
人肉和鮮血飛起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