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張宗衡在門口要求陛見。」
崇禎轉身驚訝道︰「誰?」
曹化淳重復了一遍,說道︰「大同鎮總督張宗衡,隨行的還有兩個官員,都在外面恭候听宣。」
「快帶進來!快!」
「是!」
不多時,大同總督張宗衡被帶了進來。
此時的張宗衡,穿著一身破爛的棉襖,蓬頭垢面。
「陛下!老臣參見陛下!」
崇禎走上前,勾著身子仔細瞧起來。
「抬起頭來。」
張宗衡抬起頭,滿臉污泥,哪里想一個朝廷命官,這分明和路邊的乞丐差不多。
不過崇禎還是立刻就認出了他。
作為大同鎮的總督,他自然每年都要去京師述職的,張晨當然認得他。
但如果不仔細看,真以為他是街頭的乞丐。
張宗衡後面還跪著兩個人。
「都抬起頭來。」
第二個抬頭的是大同的知府楊浩。
第三個是大同參將劉同全。
崇禎問道︰「幾位這是從何處而來?」
「陛下,老臣死罪!」張宗衡聲音帶著淒慘的哭腔,把額頭貼在手背上,「是老臣辜負了陛下,老臣沒有守好大同鎮。」
後面的楊浩和劉同全也跟著大哭起來︰「陛下!臣等有罪!」
「等等,你們先告訴朕,你們是從哪個角落里冒出來的,為何突然就出現在了總督府衙門門口?」
「陛下……」張宗衡仿佛沒有听到皇帝說什麼,繼續哭,哭的越來越淒慘,仿佛死了爹一樣。
楊浩和劉同全也跟著哭,哭得也很慘。
不知道情況的人看到這幅樣子,再加上他們穿的破破爛爛,一定會非常同情他們三個人。
要是有無良媒體穿越到這里,直接就取標題了︰小伙仗勢欺人,窮人真的連活著都不配了嗎?
崇禎神色冷淡地看著他們三人,繼續說道︰「朕最後再問一遍,你們為何突然就出現在這里了?」
張宗衡抽泣了幾下,說道︰「陛下,老臣有罪,韃子來犯,老臣身為大同總督,未能守好大同城,是老臣是失職,但是陛下,老臣一直堅守著大同城!老臣一直堅守著大同城啊陛下!」
「老臣絕對沒有離開大同城半步,大同誓與大同城共存亡!」
後面的楊浩和劉同全也跟著悲痛地哭出來︰「陛下,臣等也未曾離開過半步,大同城失守後,臣等一直留在大同城,尋找時機,臣等對陛下絕對忠心耿耿!」
崇禎重新坐回去,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對駱養性說道︰「去,去把那個李正叫來。」
很快,李正就被叫來了。
「小臣叩見陛下!」
「李正,朕問你,你們平日的軍糧如何?」
皇帝此話一問,張宗衡心頭陡然一跳,楊浩和劉同全心里都開始顫抖,瞬間冷汗直冒起來。
張宗衡立刻大聲哭訴起來︰「陛下!老臣該死!老臣該死,請陛下……」
「你閉嘴!」崇禎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張宗衡砸了過去,茶杯砸在張宗衡的頭上,砸了個粉碎,「朕沒問你話!」
張宗衡跪在那里本能顫抖了一下,悶哼一聲,強行憋足,硬生生把所有的聲音全部給憋了回去。
一邊的楊浩和劉同全嚇得全身發抖。
崇禎的目光又轉向李正,說道︰「李正,你來說說,你們平日的軍糧攻擊如何?」
「陛下,平時每日要麼一碗粥,要麼半碗飯,摻和著一些細微的沙子。」
「糧食呢?」
「沒有,小臣和下面的人,只能吃這些,為了活下來,小臣帶著下面的人經常出去干點苦力,幫別人搬搬東西,運運貨,還可以有口飯吃。」
好家伙,看來史料記載還真是事實啊!
明末的邊軍,哪里還是什麼軍隊,和之前的京衛軍一個德行。
這事你能怪普通的士兵嗎?
還真怪不了,他們只是想吃口飯,不餓死而已,這是生物求生的基本本能。
「陛下,他說……說謊!」張宗衡兩排牙齒在打架。
這時,曹化淳從外面進來︰「皇爺,在城門口抓到幾個人,說是大同城的守衛士兵。」
本來這種小事不必通報到皇帝這里來的,不過大同城現在也是特殊,曹化淳就想著通報過來,迎合迎合皇帝。
「帶進來。」
王千山帶著六個士兵走了進來,跪在地上︰「小臣大同百總王千山,參加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像王千山這種級別的軍官,本來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見到皇帝的。
但是,現在他們見到了。
他們心中也沒有多少激動,剛從地獄里爬起來,他們只有劫後余生的心悸和悲涼。
「你是大同城的百總?」
「小臣是!」
皇帝問道︰「大同城破時,你身在何處?」
「陛下,小臣當時就在大同城,小臣帶著下面的百來兒郎,堅守大同城!」
「那你為何從城外而來!」
「小臣在大同城告破的時候,突圍出去,南下求援,到了懷仁城,只剩下三十幾人,恰逢韃子進入懷仁城屠城,小臣帶著人進去救人,戰到只剩下七人。」
崇禎掃了一眼王千山身上的刀傷,還有其他六人身上的傷。
「小臣身為陛下的臣子,沒有守好城池,本應與大同城同存亡,小臣有罪!」
「朕問你,大同城有兩萬守軍,為何大同城這麼快就被攻破了?」
是啊!就算士兵們吃不飽,但至少城池堅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被攻破啊!
這不合理!
「陛下!」王千山頓時失聲痛哭起來,「陛下派人去檢查一下大同城西城的城牆吧,一查便知!」
「西城區?」崇禎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他一把抓住桌上的劍,站起來便往外走,「帶上這些人!」
出了總督府衙門後,便翻身上馬,立刻在錦衣衛的簇擁下,飛快朝西城門趕去。
此時的街邊有不少人在吃東西,那些都是難民,軍隊正在組織領干糧,火把將街道照得通亮。
一個男子一頭沖過來,朝堆積的餅撲去,被神武衛士兵一把拉住,狠狠抽了一巴掌。
「滾回去排隊!」
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難民,見神武衛拔出了刀,都縮回去,老老實實排隊。
崇禎很快到了西城門,他翻身下馬。
曹化淳在後面喊道︰「皇爺,您慢一點,小心聖體。」
崇禎快步走過去,西城門的城牆有一個大洞,倒塌了。
地上到處都是碎掉的鑽頭,崇禎的臉色鐵青,他走上前,拔出匕首,刺在城牆的磚頭上。
竟然一刀子下去,像削泥巴一樣,削下來一大塊。
他愣了一下,然後用匕首瘋狂地刺下來,每一刀都能挖一塊下來。
周圍的人看得心驚膽顫。
王千山說道︰「陛下,崇禎元年,林丹汗大舉進攻大同鎮,大同城也遭到了毀壞,後來重新修建了。」
崇禎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他轉過身,一腳朝張宗衡踹去︰「說!給朕說清楚,要不然朕現在立刻剮了你!」@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