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

看著眼前一截爛木頭,一個幾乎零散的稻草人,永康帝氣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面前跪著一排,惶恐不安的宮人和侍衛。

這一大截掛著菜葉,濕漉漉的爛木頭就是那頭母鹿,這個稻草人就是被他下令廷仗五十的老乞丐。

「陛下,奴婢實在不知好端端的鹿為何突然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圍裙都來不及解下來的御廚,腦袋抵在地磚上,冷汗將地磚都打濕了。

他快要嚇死了,剛切好的鹿肉放在大鍋里面正炖著,他就把配料扔進去,就眼睜睜的看著鮮紅的鹿肉變成了黑  的爛木頭。

絕對是他親眼所見,真的是鹿肉變成木頭,並非被人偷梁換柱。

侍衛也是惶恐不安的說道︰「陛下,微臣執行完五十廷仗之後,親手將那沒了生息的乞丐埋在了坑里,不知怎麼再去尋來,那乞丐尸體就成了這個稻草人。」

永康帝雖然桀驁不馴,性格急躁,但他又不傻,看到眼前情況,哪里還能不知道那白發老頭說的是什麼意思?

三次機會……三次機會……哈哈哈……

永康帝突然揚天狂笑︰「好一個仙人,真是好一個仙人。」

「你們說,大安天下是朕厲害,還是仙人厲害?」

永康帝眼角通紅,猙獰的看向眾人喝問。

太監總管連忙帶著眾人跪伏在地,諂媚道︰「天下是陛下的,江山也是陛下的,自然是陛下厲害。」

可仙人卻不在天下之中……且仙人還有仙術,陛下厲害也不過凡胎。

有人心中不認同太監的話,但也沒人會拿著自己的腦袋冒險說實話。

「朕厲害?朕比仙人厲害?」

眾人听著永康帝癲狂的語氣,連忙齊聲喊道︰「陛下厲害,陛下比仙人厲害……」

永康帝怒極反笑︰「哈哈哈,朕厲害,朕厲害卻管不住一個仙人?滾,都給朕滾出去,沒一個說實話的東西,都是諂媚的奸猾之輩。」

 里啪啦……

眾人剛推出去,就听見屋內傳出摔打東西的動靜。

永康帝氣啊!他自登基以來,威加海內,便是番邦外族听到他的名號,也要驚懼敬畏,無一不是臣服。

唯有這次,讓他有了久違的挫敗感,無力感。

這種感覺,似是在提醒他只是個凡人,是個和別人沒有不同的凡人,提醒他和當年一樣,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討厭這種,他不是主宰的感覺。

辛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站在這個至高之位上,本以為可以主宰天下,他也一直這樣做,可突然出現一個不受他管控的事情,這種挫敗感,他幾乎承受不起。

究其原因,還是永康帝和他皇考都是霸主雄主,以雷霆之勢掃蕩天下,清除異己,無人敢發出半句反抗的聲音,突然來了不受控的,偏偏他還奈何不得,就接受不了。

當然,也是永康帝老了,病了,老糊涂了,才更加接受不了挫敗感。

死亡和低頭,哪個更不能讓他接受?

答案是同樣的,他不想接受死亡,更不願低頭承認自己不特殊,與人無不同。

「父皇……」

永康帝無力的躺在椅子上,大皇子突然闖進來表孝心。

看到年輕又健碩的大兒子,永康帝只覺得刺目,他們的存在時刻在提醒他老了,要死了。

「誰讓你進來的?」

啪……

抓起躺椅上的如意朝著大皇子怒砸了過去,指著那一段爛木頭呵斥道︰「看看,給朕瞪大你的眼楮好好看看,這就是你抓來獻給朕的獵物,一截爛木頭,你是在暗示朕已經腐朽,該給你讓位了嗎?」

「你這個孽子,朕不想看見你,給朕滾出去。」

永康帝哪怕知道這事和大皇子無關,是仙人給他的考驗,但他心里不願意承認自己會錯,怒氣只能發泄在別人身上。

「父皇……氣大傷身,您好好休息,兒臣告退……」

大皇子看了一眼爛木頭,沒有辯解,甚至連惶恐之意都沒有,眼中只有憤恨和怒火。

腦袋的傷口不斷有鮮血流出,瞬間染紅了他的臉,他的衣領,血液還低落在他的胸口上,但他毫不在意,他不僅自己不止血,還禁止別人給他止血。

「去,通知他們來見本王……」

大皇子進入營帳,對心月復下令。

不多時,兩位皇子連帶著五六個大臣,以及兩個粗狂的大漢悄悄的走了進來。

「皇兄,您的額頭?」

四皇子皺眉看向大皇子,露出關切之色,隨即扭頭呵斥道︰「你們這些狗東西,怎麼伺候王爺的?還不快去找太醫過來……」

「不必……」

大皇子制止心月復,大拇指蹭了蹭臉上的血,低頭看著血液,露出冷冽的笑意︰「這些血,就當是還給他的。諸位,父皇求仙已經魔怔,此番他受到打擊,已無理智可言。這次他是砸了本王,下次卻不知會砍了誰的腦袋。」

「本王可以確切的告訴諸位,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特意前來狩獵,就是為了維持他身體很好的假象,為了給他找尋仙人爭取時間,而今仙人已經離他而去……父皇也只是早晚幾天的問題。」

「若不抓緊機會,他日回宮,只怕本王和諸位都難逃二皇子的打擊……」

大皇子一番演講,這幾個老狐狸思慮再三,覺得這是個機會。

「臣全听王爺吩咐……」

「王爺,此次狩獵大家都有所準備,今日天氣陰沉,想必夜間會有降雨,便是不降雨,也無甚光亮,正是動手的好良機。」

大皇子點頭道︰「本王也覺得今夜合適,那麼一切就拜托諸位了!今夜若成,本王不會忘記諸位的功勞,封侯拜相,不負諸卿!!」

臨出門前,一直沉穩的六皇子扭頭說道︰「大皇兄,你的額頭還是處理一下吧!」

說完,便邁步走了出去。

大皇子只當弟弟好心關懷,並不做多想。

今夜事若成,那父皇亡,他對自己不慈,也是他的父親,這些血就當為父親踐行,也當為自己恕罪。

若是事不成,難逃一死,這點上還在意什麼?

……

隱匿在霧氣之中的山頂,卜測和玄玄子站在懸崖邊上看向山下狩獵場。

一片肅殺之氣,又有血煞之氣彌漫,今夜不知又要死傷多少人。

「卜兄,這是你千里迢迢趕來要看的熱鬧?多月之前,便已算得?」

自古國運可測,皇運難纏,概因帝皇家因果太深,甚少能有人測個明白。

卜兄不僅測了清楚,而且更是許久之前,未曾有事發跡象就測出,這份佔卜之能,著實恐怖。

許是天色陰沉,夜色來的比昨天快了大半個時辰。

卜測抬頭看天,言道︰「皇家之事,星象可見,能測出此事並不稀奇。道兄,抬頭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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