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煙一個人自顧自地喝了許多酒,她的酒量並不好,沒多久就醉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等段寒煙恢復了知覺,已經快到響午了。她按著自己發酸的太陽穴,努力回想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
她依稀記得自己喝多了,拉著陶寧讓她陪著自己喝酒,還拉著她聊了很多關于京城的事情。段寒煙不由在懊惱中體會到了一絲快意,畢竟這樣吃著火鍋、有知己作伴的生活等到了京城也都成了奢望了。
一想到京城里四方方正的天,一眼望不盡的圍牆,學不完的規矩和禮儀,段寒煙好不容易好點了的情緒又重新低落了下來。
再次抬起頭,段寒煙被對面牆上的一幅畫給吸引,上面畫的是浩瀚江海之境,畫的右下方還有幾行漂亮的簪花小楷寫的詩句——
我有一壺酒,
足以慰風塵。
傾盡江海里,
贈飲天下人。
段寒煙認出這是陶寧的筆跡。其實自從第一眼見到陶寧,她就感覺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和自己莫名的志趣相投︰一樣地向往自由和無拘無束。
段寒煙想,其實早在昨晚問陶寧是否願意和自己去京城之前,她心中就大致有了答案。
「唉——」段寒煙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有些時候,她真心有些羨慕陶寧農家女的身份,這意味著自己更能夠為自己而活,而不是為了自己背後的家族榮譽被迫地卷入攻心斗角的天地中。
陶寧掀開簾子的前一秒剛好听見段寒煙在嘆氣。
她輕笑了一聲,打趣道︰「年紀輕輕嘆起氣來倒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段寒煙勾了勾陶寧的鼻子,半真半假地跟她道歉︰「昨天辛苦你照顧我了。」說完段寒煙環顧了四周,「還留我在你閨房住了一晚。」
陶寧笑著罵她︰「就你嘴貧!」段寒煙吐了吐舌頭耍賴。
陶寧被她弄得沒有辦法,在床邊坐下︰「這有什麼的,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又何談麻煩。」段寒煙夸張地表現自己快要被感動哭了,結果肚子同時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陶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段寒煙終究還是年紀小,身上還帶著貴女的自尊,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陶寧模了模她柔軟的頭發︰「你睡得時間太長了,起來吃點東西吧,凝霜他們都在等著呢。」
段寒煙紅著臉點了點頭,低聲「嗯」了一聲。
陶寧在屋外等著段寒煙換好衣服,穿戴整齊後和她一起去了大堂,一頓風卷殘雲過後,趁著段寒煙正在喝著茶去掉嘴里的油腥味,陶寧悠悠地開口︰「大概何時動身去京城?」
段寒煙在心里大概地計算了日期,斟酌後開口︰「大概還有五天。」
陶寧默然,竟然只有五天了嗎。
雖然她一直在安慰著自己,這是古代,個人的決定並不完全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不比現代,在當今這個時空,很多人並不是完完全全因為自己而存在于這個世上,通常需要考慮家庭的因素,所以分別總是必然。
但是當那一天快要到來時,陶寧還是忍不住傷感,她忍住又逼回了眼角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強顏歡笑︰「那等過幾天,我送你一份臨別禮物。」
段寒煙一向粗線條,並沒有敏感地感受到陶寧的情緒變化,反而被她的話勾上來了興致,連忙問道︰「什麼東西?」
陶寧敲了一下她的頭︰「禮物提前讓你知道那還算得上是禮物嗎?!」
陶寧的嘴段寒煙沒指望自己能夠撬開。,但是又實在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段寒煙干脆趁著陶寧不在,開始套路起凝霜,打听陶寧即將送給自己的禮物。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凝霜這次也堅定地站在陶寧的一邊,嘴里套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段寒煙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
轉眼就到了段寒煙出發去京城的那一天。
陶寧特意起了個大早,將自己準備了好幾天的包袱交給了段寒煙,「喏,送你的禮物。」
段寒煙滿心欣喜地結果,包裹有些沉,她顛了幾下實在猜不出里面放了些什麼。
段寒煙作勢要打開。
陶寧連忙制止她。段寒煙一肚子的委屈︰「平白讓我好奇了好幾天,現在禮物已經送到我手里了,還不能打開看一看嗎?!」
陶寧安撫地模了模她的頭發,故弄玄虛︰「現在打開看就沒有新奇感了。」
「答應我,再等等,等到了京城,實在很想我了,再打開這個包裹。」
段寒煙此刻立刻應下,心里想的確實,等到出了鎮子,立刻就打開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麼。
陶寧得到了段寒煙的保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叮囑道︰「千萬要記住!這個包裹不能受熱和受潮,最好能放在陰暗的地方——」
「知道了!」段寒煙听夠了陶寧的絮叨,打斷了她的話。臨別的情緒涌上心頭,段寒煙張開手臂摟住了陶寧,努力吸著氣,維持著自己正常的音調,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寧,等我到了京城,可能也沒什麼機會能回到鎮上,你又不願意去京城,這次之後,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上一面。」
「寒煙——」陶寧的嗓子也有些啞了,「別難過了,我們以後還可以書信互通往來。」
段寒煙紅著眼楮鄭重地點了點頭,伸出手要和陶寧拉鉤︰「一定。」
「一定!」
段寒煙最後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坐上了駛往京城的馬車,她拉開簾子不停地朝著陶寧揮手,直到最終馬車拐了一個彎,一點兒也再也看不見。
再見,陶寧!段寒煙在心里沖著自己默念,固執地希望陶寧能夠听見。
她和陶寧性格相似,脾氣相投。她真心羨慕陶寧能夠義無反顧、全力以赴地追求自己心中的熱烈。
這一抹堅毅,是段寒煙自始至終在京城貴女里都不曾見過的風采。
所以,陶寧請一定要繼續肆意地用力生活,連帶著她的那一份一起。段寒煙在馬車上看著陶寧送的包裹最終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