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偉岸的陳松

陳松一番話說得很明白,廣州府市舶司以後會開,但是現在不能開。

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不論金武石說什麼,陳松都不會松口。

金武石臉上的郁悶越來越明顯,最後直接低下了頭,不停地嘆著氣。

金武石是一個負責任的官員,可再怎麼負責任,目前陳松這里松不了口,也沒有什麼辦法。

「只是,侯爺,想必侯爺一定有讓百姓富裕起來的辦法吧?要是有的話,還請侯爺能支幾招,不至于讓百姓們窮困潦倒。」金武石不死心,一臉期盼的看著陳松。

陳松雙手扶著椅子扶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金武石這句話倒是把陳松問住了,陳松有讓百姓富起來的辦法嗎?

來自後世的陳松當然有讓百姓富起來的辦法,可是呢,陳松心中的辦法壓根不適合現在的廣州府。

現在的廣州府可以說是要什麼沒什麼,加上交通不便,就算陳松將自己的那些辦法拿出來,也不過是空中樓閣,不起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陳松沉默了好久,遲遲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的廣州府,陳松真的沒有什麼辦法讓百姓富起來。

盡管這里地理條件優越,可是目前朝廷的防御重點還是北方邊境。

大部分的資源都會往北方邊境傾斜,至于廣州府這里,就只能先委屈了。

從古到今,一個地方的富庶根本就不是一兩項政策能夠實現的。

是天下大勢促進而來,不是人力所能。

金武石臉上的期待逐漸的消失了下去,嘴唇涌動,一臉苦澀,「既然既然如此,下官知道了。只是希望侯爺在回京之後,能將這里的事情說給陛下听,讓陛下知道廣州府的難處」

「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回京之後,定然會將在廣州府的所見所聞全部稟報給陛下!」陳松的聲音大了幾分,當中蘊含了不少的無奈。

這是目前,陳松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

「好,下官代廣州府一地的百姓謝過侯爺了!」

金武石站了起來,朝著陳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陳松連忙將金武石攙扶起來,「不用如此多禮,這是我應該做的!」

金武石是一個負責任的好官,和京城中的那些官員相比,簡直是不知道優秀了多少倍。

要是京城中的那些官員能有金武石的心思,那陳松可要省不少心!

送走金武石,陳松站在書房外面的庭院中看著天上的星辰。

星漢燦爛,繁星點點。

廣州府之事,是陳松來到這個時代,最無奈的事情了。

空有滿月復經綸,卻不能報國,不能造福地方,這是最讓人無奈的事情了。

斗轉星移,陳松也該走了。

廣州府的水師戰船上,火炮已經安置就位,只要等京城那邊過來的炮手就位之後,就能產生戰斗力。

陳松坐在馬車中,馬車吱吱呀呀的往前。

陳松自問在廣州府沒做什麼,可依舊有不少的百姓追出了城門。

「先生,後面的百姓越來越多了!」坐在車轅上的李三娃回過頭看了一眼後面的情況,又轉而向馬車里面的陳松喊道。

「我在廣州府也沒有做什麼,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不應如此啊!」陳松不解,感慨道。

「先生在廣州府做的事情還少嗎?要是沒有先生,京城的救濟糧能那些快下來嗎?往年的救濟糧,可要比今年遲上好長時間。

侯爺在廣州府做事,幾乎親力親為,哪里講過其他勛貴的排場?鑄造新式火炮,更是讓百姓們安心不少

先生可能覺得,自己做的事情不值一提,可在百姓們看來卻不是這樣。這些百姓們,哪里被如此重視過?當朝侯爺為了他們的安危竟然忙上忙下,光是這份重視,都足以讓他們高興了」

李三娃的聲音在陳松的耳邊不停的響起,陳松的目光也愈發的凝實。

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全天下最容易滿足的人了。

一簞食一豆羹,就可以讓他們笑口常開了。

十里相送,終有一別。

廣州府的百姓們就算再怎麼不舍,也得讓陳松離開。

金武石站在百姓們的最前方,看著越來越遠的馬車,沒來由的唱起了陳松在很久之前的那首詞︰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陳松的這首詞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天下

古代道路艱難,等陳松回京時,已至陽春三月。

最美不過金陵春,在花香滿街當中,陳松回京了。

今天和往常相比,沒有什麼不同。

陳松站在御書房中,稟報著一路的所見所聞。

坐在上位的朱元璋身子前傾,興致盎然。

臉上的皺紋多了不少,鬢角的頭發更是花白。

甚至就連站在朱元璋旁邊的朱標也已有了一絲老態。

話說的很多,等陳松說完話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刻。

告別了朱元璋和朱標之後,陳松走出了皇宮。

皇宮坐北朝南,西邊的夕陽從皇宮的屋脊掠過,照在了陳松的身上。

夕陽西下,陳松走在回家的路上。

昨天到家時已經是下午,疲倦萬分的陳松甚至都沒有和自己的老婆親熱,就進入了夢鄉。

今日又來皇宮,更是耽擱不少。

走在京城廣闊的道路上,陳松想起了自己在走之前的寶鈔之事。

那個時候,寶鈔之事也只完成了一半,銀幣也才剛剛開始鑄造。

過去這麼長的時間了,也不知道事情如何了。

陳松這樣想著,往前走去。

今天陳松沒有乘坐馬車,若是時間不緊的話,陳松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坐馬車的。

「先生!」

一道熱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松瞬間反應了過來,這是朱雄英的聲音。

轉過身去,面帶笑容。

只見朱雄英朝著這邊快步走來。

許久未見,朱雄英更高了,整個人也更加自信。

「先生一路車馬勞頓,學生行禮了!」

朝著陳松執弟子禮,臉上多了不少恭敬。

陳松彎腰回禮,朱雄英好歹也是太孫。

「怎得這時出宮?不久皇宮就要落鎖,時間也不早了啊」陳松指了指朱雄英身後的皇宮。

朱雄英微微一笑,道︰「學生是專門向爺爺申請過的,先生回京,作為學生,自然得為先生接風洗塵。

三綱五常,不能亂了分寸,這是學生應該做的。」

謙遜有禮,君子如玉。

朱雄英都這樣說了,陳松還能如何呢?

「既然如此,那就听殿下的安排!」陳松笑道。

「好!」朱雄英點點頭,帶著陳松朝著一旁的通濟門大街而去。

皇家有時候也會在城中宴請他人,但皇家身份特殊,禁忌頗多,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會選擇皇家產業。

皇家也是有產業的,城外有皇莊,城中有酒樓。

只是,這些東西都不會直接掛在皇家的名下。

帶著陳松走進一家裝潢華麗的酒樓,直接來到了頂層。

酒樓一共三層,頂層就是酒樓最豪華且最氣派的地方。

豪華也是相對的,明初,再怎麼豪華也豪華不到哪里去。

兩人相對而坐,整個朝中,能和朱雄英如此的,也只有陳松了。

「先生這一路而來,艱難萬分吧!」

給陳松倒了一杯茶,朱雄英問道。

「艱難自不必說,這是職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乃天經地義之舉,艱難不艱難的,又有何說呢?」陳松說道。

朱雄英感慨道︰「先生能如此,學生佩服。朝中官員不少,可能有先生如此想法的,實在不多,要是全天下的人都是先生這種高風亮節,何愁大明不興盛呢?」

朱雄英雖已崢嶸,但飲酒並不合適。再加上歷史上的朱雄英早夭,所以陳松也禁止朱雄英飲酒。

師徒兩人,平時里大部分情況下都用茶代酒。

陳松笑著擺擺手,道︰「此間事乃是為臣者之本分,何須夸耀呢?岳武穆有言︰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惜死,天下大興。

做人總不能一直要求別人,總要先從自己做起。臣于朝中,乃是新學創始人,更是眾人最注意的人,要是出現分毫偏差,于新學,于殿下,都是一個打擊」

陳松說的很輕松,就好像是一件非常平靜的事情一樣,可听在朱雄英的耳朵中,卻別有一分滋味。

最近朱雄英也在朱元璋的安排下,開始接觸政事。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讓朱雄英感慨萬千。

很多官員話說的都很好听,恨不得將自己豎成道德標桿,恨不得把自己捧上天,恨不得自己的名聲天下盡知。

可是,到頭來,不過尸位素餐,做的盡是腌事。

接觸的政事越多,朱雄英越覺得陳松品德高尚。

看著眼前這個並沒有多大的老師,朱雄英在某些時候,以為自己看到了上古先賢,看到了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的人。

「臣之榮辱,于天下而言算不得什麼。眾生芸芸,臣也不過是天下一普通人。

臣之境遇,豈止用慘而言?若非臣之舅舅,臣早已凍斃于荒野,又或者餓死于荒野。

人生在世,不過六七十春秋,或安樂、或清貧又或富貴,到頭來,容身之所,不過三尺之木。

臣之理想,天下無饑饉,天下無窮苦之民」

陳松的語氣很隨意,隨意到就像是說著一些非常尋常的話一樣。

這話要是朝中的文臣所言,朱雄英只會嗤之以鼻,可放在陳松這里,卻不一樣了。

陳松的所作所為,早已經證明了他的目標是什麼,今天說的這些話,不過是將之前的事情又重新說了一遍罷了。

陳松的身影在朱雄英的眼中開始偉岸起來,連忙走下椅子,站在陳松面前,恭恭敬敬的朝著陳松行了一禮,一臉熱忱,「先生理想,學生佩服之極。若非親眼所見,實不敢相信會有先生如此之人。

學生為天下生民,為江山社稷,謝過先生!」

這一拜,不摻雜任何。

陳松站起,將朱雄英扶起。

「此乃臣之職責,何必再謝呢?」陳松帶著笑道。

朱雄英直視陳松,「日後有先生在,大明定然萬丈高光!」

房間中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各自說著自己以後的理想。

可實事還是要說的,說著說著,陳松說到了寶鈔之事上。

坐在朱雄英對面,陳松喝著茶,問道︰「只是不知道現在寶鈔之事如何了,剛回來不久,還沒來得及去寶鈔衙門那里!」

朱雄英為陳松夾了一塊菜,道︰「寶鈔之事順利無礙,自從先生走後,爺爺就將這件事交給了學生。學生雖然不知道到底該如何,但有先生之前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再加上學堂當中的老師,倒也能執掌寶鈔之事!」

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接著道︰「如今,銅制的寶鈔雕版已經弄了出來,膠泥的也差不多了。加上之前雕刻的木質雕版,寶鈔的制造速度已經比之前快上了很多。

前一陣子,學生奏請爺爺,加派了工匠,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達到先生之前所說的數量。

至于銀幣,嘿嘿」

朱雄英嘿嘿一笑,伸手進了懷中,模出一個錢袋子。

在手中掂量了一番,里面銀幣踫撞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清脆作響,非常悅耳。

陳松有些疑惑,並不清楚錢袋子里面的是銀幣。

可是看朱雄英臉上的表情,陳松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臉上有興奮出現,盡管是意料之內的事情,可還是很激動。

指著朱雄英手中的錢袋子,壓抑不住臉上的興奮,道︰「該不會,你手中的錢袋子里面裝的就是銀幣吧?」

「沒錯!」朱雄英笑著,將手中的錢袋子打開。

提起錢袋子的尾巴,往桌子上一倒。

叮叮當當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就看到光潔銀白的銀幣從錢袋子中滾了出來。

銀幣不多,八九個。

鑄造的時間不長,甚至還沒有產生過分的氧化,表面光潔反射著光亮,霎是好看。

陳松拿起一枚,用力一吹,放在耳朵旁。

「叮~」

清脆的聲音綿延了很長時間,陳松的臉上出現笑容。

這大抵是世界上最好听的聲音了。

朱雄英不明就里,也學著陳松那樣,震驚的笑容瞬間就出現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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