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在刑部的大牢中,胡惟庸穿著囚衣,一臉死灰的蹲坐在刑部的牢房中。

洪武十三年還沒有錦衣衛,所以也就沒有詔獄。

盡管這里是刑部的牢房,但對于朱元璋來說,都是一個樣子。

這里暗無天日,牢房中總有一股死老鼠的氣味。

要是往常,胡惟庸定然不會在這里多待片刻時間。

但是今天,就算胡惟庸再不想,也不得不在這里待著。

牢房中的牆壁上插著一個火把,僅有的火把只能照亮一丁點地方。

胡惟庸蹲坐在火把的下面,借著火把散發出來的微弱熱量取暖。

這火把是牢房中僅有的取暖設施,牢房中沒有床鋪,只有一個稻草堆。

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更換過稻草,很多稻草已經發黑,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胡惟庸默不作聲,靜靜的靠著牆壁,就像是死了一樣。

胡惟庸清楚朱元璋的脾氣,按照朱元璋的脾氣,他肯定活不過明天。

「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

過了很長時間,胡惟庸長嘆一聲,開始低聲抽泣。

嗚嗚咽咽的聲音在大牢中傳蕩著,牢房中的獄卒只是跑過來看了一眼胡惟庸的情況,便任由他哭泣。

「只可惜害了一家,只可惜害了一家!」

胡惟庸念叨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直接咆哮道︰「陳松,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如果沒有你,我兒子就不會死。我兒子沒有死,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陳松,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胡惟庸的聲音充斥著憤恨,他臉色猙獰,雙眼突出,就像是厲鬼一樣不停的咆哮著。

可惜,他的咆哮聲除過牢房中的人之外,其他人根本听不到。

冬夜總是漫長的,牢房中的火把到後半夜時熄滅。

胡惟庸忍受不了寒冷,鑽進了發霉的稻草堆中。

盡管環境惡劣,氣味難聞,但是在求生欲之下,胡惟庸顧不了那麼多。

胡惟庸的忠心手下御史大夫陳寧所處的牢房距離胡惟庸不遠,他靠著牆壁,就像是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牆壁上有一個裂縫,冷風從裂縫中不停的往里面灌。

陳寧縮了縮脖子,鑽進了牢房中的稻草堆中。

黑夜總會過去,黎明總會到來。

朱元璋一夜未睡,他在御書房中坐了一個晚上,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御書房中的銅爐不知道加了多少次炭,里面的灰燼堆積的很高。

朱元璋坐直身子,揉了揉發酸的眼楮。

東方的天上出現魚肚白,陽光照射進御書房中,朱元璋站了起來,今天他沒有上早朝的打算。

毛驤走進御書房,站在朱元璋的面前,行過禮後,說道︰「陛下,昨夜胡惟庸在牢房中嚎叫了一個晚上,將陳松罵了一個晚上。」

朱元璋好像不太在意這件事情,沒有正面回答,「審訊胡惟庸吧,拿到結果後,直接處死。一定要將胡惟庸的那些同黨全都揪出來,一個也不要放過。

至于已經查明的同黨,也一並處死。」

朱元璋說的平靜,人命在他的眼中就像是螞蟻一樣。

朱元璋說罷,走出了御書房,他看著天上初升的太陽,竟然露出了笑容。

毛驤走出御書房,去了刑部。

毛驤雖然是檢校統領,但現在的檢校只有監察權,沒有執法權,所以說,審訊胡惟庸的事情基本上是由刑部來辦。

話是這樣說,做起來就不一定了。

毛驤帶著刑部的人來到牢房中,開始對胡惟庸進行審訊。

審訊的人是刑部衙門的人,但毛驤也站在旁邊監視,隱約之間以毛驤為主。

鞭子抽打的聲音不停的響起,起先,胡惟庸還能忍受,可沒過多久,便大聲哀嚎起來。

審訊持續了一整天,在這期間,問出來的消息實在不多,而且價值也不大。

毛驤想不明白,胡惟庸都已經死到臨頭了,為什麼還要死鴨子嘴硬?

當天晚上,毛驤拿著審訊出來的結果來到了御書房中。

誰知道,朱元璋只是看了一眼就將其放下,似乎沒有多大的興趣。

朱元璋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毛驤,道︰「通知刑部,明日一早,處死胡惟庸及其目前查明黨羽,胡惟庸三族以內,直系親屬盡數處死,九族以內,盡數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遇赦不赦。

至于陳寧之輩,按照這個條例來辦。」

朱元璋的聲音平淡無奇,听在毛驤的耳朵中卻陰森冰冷。

「不管怎麼說,胡惟庸都是當朝宰相。這樣吧,明天俺寫一道聖旨吧!」朱元璋說道

太陽照常升起,朱元璋的聖旨送到了刑部大牢中。

胡惟庸不成人樣,跪在地上。

毛驤手捧聖旨,大聲宣讀上面的內容。

「胡惟庸不知天威浩蕩,行謀逆造反之事。依律滿門抄斬誅滅九族,念及開國之功,誅滅三族。九族之內,盡數流放」

毛驤的聲音在牢房中不停的回蕩著,胡惟庸就像是傻了一樣,跪在地上表情呆滯,甚至都不知道聖旨什麼時候讀完。

「來人啊,將胡惟庸押赴刑場。」毛驤收起聖旨,看向自己身後的刑部官員。

七八個力士走出,給胡惟庸套上枷鎖,往外面押去。

天氣寒冷,胡惟庸走出牢房時,天上又下去了雪。

和胡惟庸一起上刑場的人只有陳寧,但這不代表死的只有他們兩個。

刑場位于通濟門大街附近的十字路口處,胡惟庸還沒有到達,刑場早已搭建完畢。

昨天下午,刑場就開始搭建,所以周遭的百姓便知道今天要處死犯人。

百姓們不太清楚處死的犯人是誰,可是陳松卻一清二楚。

刑場距離陳松住處不遠,閑著也是閑著,所以陳松也來看熱鬧。

陳松來的時間比較早,佔據了一個比較好的位置。

這可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案子,陳松不能不看。

天上的雪更大了,刑場上的積雪被刑場周圍的士兵清掃了一遍又一遍。

在眾人的目光中,胡惟庸穿著一身單薄的囚衣,被刑部力士押上了刑場。

胡惟庸被反綁著雙手,身上的囚衣上滿是已經干涸的鮮血,形成一個又一個的暗黑色血痂。

胡惟庸的身上散發出陣陣臭氣,遠遠都能聞到,原本一頭亮麗的頭發,也滿是黑灰不成樣子。

頭發中滿是稻草,整個人狼狽不堪。

陳松靜靜的看著胡惟庸被押到刑場上,被摁的跪在在木頭墩子的後面。

刑部的監斬官拿著一張寫滿胡惟庸罪行的紙張,站在刑場的最前面大聲朗讀,「胡惟庸枉法誣賢、蠹害政事、企圖刺殺駙馬都尉陳松,于家宅中藏兵,企圖謀反」

一頂又一頂的帽子朝著胡惟庸的頭上扣去,胡惟庸跪在地上,听著耳邊響起的聲音,整個人沒有一丁點的反應。

監斬官朗讀完畢,收起手中的紙張,轉過身子,看向胡惟庸,大聲喝道︰「胡惟庸罪不可恕,吉時已到,立刻行刑!」

站在一旁的劊子手走了過來,站在胡惟庸的旁邊,擦拭著手中的鬼頭大刀。

明晃晃的刀光反射著寒光,刑場下面的百姓不由的後退幾步。

胡惟庸的腦袋被身後的力士摁在了木頭墩子上,劊子手把持好方向,開始在胡惟庸的脖子上比劃。

突然,胡惟庸看到了陳松,他掙扎著抬起頭,沖著陳松這邊大喊︰「陳松,你個鄉野匹夫,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我也不會落的如此下場。

好一個朱皇上,好一個朱皇上啊!!!」

一旁的毛驤見胡惟庸胡言亂語,急忙催促劊子手,「趕緊行刑,莫要耽擱了時辰!」

胡惟庸身後的力士再次將胡惟庸的腦袋摁在了木頭墩子上,劊子手不再猶豫,朝著胡惟庸的脖子揮出一刀。

刀光一閃,鮮血飛濺,胡惟庸的腦袋咕嚕嚕的在地上翻滾,鮮血到處都是。

旁邊的陳寧也是如此,胡惟庸梟首之後,陳寧的腦袋也飛了出去。

看熱鬧的百姓們大部分臉色煞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縮。

陳松看著胡惟庸滾落的腦袋,沒有多麼驚懼,也沒有多少害怕。

胡惟庸和陳寧的尸體被毛驤帶人帶走了,沒有意外的話,胡惟庸和陳寧的尸體會被毛驤棄尸野外。

在這個時代,若是棄尸野外,估計等不到開春,就會被野獸吃的一干二淨什麼也不留。

陳松在回去的路上,不停的思考著胡惟庸案。

雖然陳松現在可以說親身經歷了這件案子,可是陳松依舊看不清楚。

不管怎麼說,胡惟庸都是當朝丞相,就算判罪,也不至于這麼快,就算是謀反之罪,也不會這麼快。

可是,不管是歷史上還是現在,從事發到胡惟庸被斬殺,速度都快的不可思議。

「胡惟庸不是傻子,不是蠢蛋,為什麼會做出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計劃?

朱元璋更不傻,為什麼會這麼輕易的相信胡惟庸祥瑞的說法?

更何況,之前的時候,我已經給他說過胡惟庸有謀反的跡象。

按理說,像朱元璋如此謹慎的人,不應該犯這樣幼稚的錯誤!」

陳松走的很慢,一直在思考著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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