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漸行漸遠

陳松從床上醒來,他揉了揉自己發脹的眼楮,看向窗外。

明晃晃的太陽升至正空,已經是中午時分。

穿戴好衣服,陳松走出臥室,站在院子中。

院子中的晾衣繩上掛滿了昨天晚上洗出來的衣服,一個晚上加上午,已經干的差不多了。

舅舅趙鐵繩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著走出臥室的陳松,笑道︰「本來想叫你起床來著,可是見你睡得香,就沒有叫。

你妗子(關中方言,舅媽)把飯都做好了,趕緊準備洗臉吃飯!」

「好!」

陳松點點頭,開始洗漱。

一覺醒來吃的已經是中午飯了,明朝的普通老百姓都只吃兩頓飯,這頓正是一天當中的第一頓。

趙鐵繩和陳松的表哥表弟將飯菜從廚房中端了出來,擺放在院子當中的石桌上。

一家人圍坐在石桌旁邊。

飯菜很豐盛,昨天的酒宴剩下來不少食材,今天便被端上的飯桌。

「趕緊吃,多吃點,以後想吃家鄉的飯菜,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趙鐵繩夾起一塊肥肉,放在陳松的碗中,語重心長的說道。

陳松夾起這塊肥肉,塞進了嘴中。

「嘿嘿,這才像樣嘛!」

趙鐵繩咧開嘴笑了起來。

「你表哥現在已經十八周歲了,虛歲都二十了。

雖然蠢笨,但是手腳利索。我昨天听李三娃和張鐵牛說,他倆也跟著你去金陵。

我想著,也讓你表哥跟著你們去。多一個人照顧總是好的,李三娃張鐵牛他們雖然沒有什麼壞心眼,但總歸是外人!」

趙鐵繩拿著筷子,一臉關懷的看著陳松。

陳松稍微一愣,旋即點頭,「行啊,那就跟著我們一起去吧!到時候給舅舅娶一個金陵的兒媳婦回來!」

陳松打趣道。

陳松一番話說得坐在他旁邊的趙峰臉色漲得通紅。

「哈哈哈,你這崽娃子,就是喜歡開舅舅的玩笑。

峰子要是能娶回來一個金陵的媳婦,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趙鐵繩哈哈大笑。

劉翠也笑著插話,「他要是有這個本事,我們也落得省心!」

陳松放下手中的筷子,將碗中的湯一飲而盡,然後鄭重的看著趙鐵繩。

「舅舅,我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有些事情我要交代清楚,不然我這心里實在是放心不下!」

趙鐵繩見陳松如此鄭重,便知道是大事,「什麼事,你盡管說!」

「有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我之前給舅舅的那些土豆和紅薯,這兩種東西非常珍貴,舅舅一定要好生照料。

再一件事情,那就是關于郎中的。

我是這十里八鄉唯一一個郎中,我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要是村民們有個頭痛腦熱,也沒個人診治。

所以,我想給舅舅留下一些藥,同時再教一些瞧病的小辦法,防止村民們治病無門!」

陳松說的鄭重,趙鐵繩也听的仔細。

「第一件事情我可以保證做好,但是這第二件事情,實在是有些太那啥了。

你也知道,舅舅大字不識一個,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哪里能給人看病?」趙鐵繩皺起了眉頭。

陳松說的第二件事情實在是讓趙鐵繩難為情。

「舅舅,表弟以前不是跟著我爹認過幾天字嗎?可以讓他幫你!」陳松看向正用力扒飯的趙嶺。

趙鐵繩看著自己的小兒子,道︰「他倒是認得幾個字,可做事毛手毛腳的,看病不是其他,弄不好是會出人命的!」

「不要緊,只要會認字就行,出不了人命!」陳松極力勸說。

趙嶺听自己的父親貶低自己,有些爭強好勝的反駁,「爹,雖然我做事毛手毛腳,但是我辦正事可不含糊,厲害的很!」

「啪!」

趙鐵繩一個巴掌拍在了趙嶺的腦袋上,呵斥道︰「吹什麼牛,你是我的種,你是個啥成色我會不知道?!」

「舅舅,現在只能這樣了。要是不交給趙嶺的話,那該怎麼辦?」陳松好言相勸。

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

趙鐵繩思考起來,半天之後,只得同意了陳松的辦法。

「好,那就听你的!」趙鐵繩道。

「好!」陳松答應一聲,看向趙嶺,「這幾天我會給你教一些治病救人的方法,雖然只是一些簡單的病癥,也足以應付了。我還會給你留一些藥材,依靠著這些藥材,足以應付很多病癥。」

讓陳松在短時間內教會一個人看病,陳松做不到。

可如果在短時間之內教會一個人給病人開藥,陳松還是可以做到的。

陳松的辦法就是給趙嶺留上一些治病的中成藥或者西藥,到時候直接根據病癥開相應的藥就行,費不了多長時間,也簡單不少。

但也僅限于小病小災,若是太過嚴重,便無能為力。

在接下來的幾天當中,陳松編寫了一本治病手冊,這本手冊上說明了治療什麼病該開什麼藥。

甚至還帶著趙嶺一直待在藥房中,認識各種中成藥以及西藥。

趙嶺雖然認字不多,但聰明很多,在很短的時間內將陳松交代下來的內容全都記了下來,甚至還能將陳松編寫的手冊倒背如流。

直到這時,陳松終于放下心來。陳松還趁著舅舅一家不注意,從醫院當中搬運出不少的藥。

這些藥完全夠趙嶺使用。

這幾天中,陳松的舅舅也沒有停下,一直在為陳松的離家做著準備。

夜色漸漸的深了,明天就該出發了。

前天下午的時候,一隊騎士來到了陳松的家里,通知了出發的時刻。

明天下午,秦王會派人前來接陳松離開。

陳松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著天上的圓月,心中感慨萬千。

院子中間有一個火堆,舅媽劉翠坐在火堆旁,縫補著陳松的衣服。

陳松的衣服沒有破碎的口子,可是劉翠害怕陳松穿的衣服以後開裂,就將衣服上的針腳全都加固幾遍。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劉翠不是陳松的母親,可對待陳松比對待自己的孩子還要認真。

舅舅趙鐵繩蹲在火堆旁,為陳松收拾著出發的行囊。

趙鐵繩悄悄地往行囊中塞進去幾塊碎銀子,這是他最後的家底。

趙鐵繩知道陳松不會收下這些錢,所以才會趁陳松不注意塞進行囊。

陳松看著縫補衣裳的舅媽,看著打包行囊的舅舅,一股溫熱的暖流涌上心頭

「咯咯咯!」

三道雞鳴聲響起,沉寂一晚的村莊熱鬧起來。

村民們起了一個大早,朝著陳松的家趕來。

那些偏遠的村莊,甚至有人大半夜起床,朝著陳松家趕來。

陳松的家門口擠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他們或蹲、或站在陳松的家門口,靜靜的看著大門。

有些百姓的手中還提著籃子,里面裝著他們舍不得吃的雞蛋或者白面饅頭。

陳松站在院子里,門外的動靜全都傳進了陳松的耳朵中。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雖然陳松還沒有離開,可在面對前來送行的百姓時,心里卻多了不少的膽怯和窘迫。

終于,陳松鼓足了勇氣,推開了大門。

一雙雙真摯的目光出現在陳松眼前,在這樣的目光之下,陳松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最真摯的年代,最真摯的人。

「諸位,以後我肯定會回來的!」

陳松不知道要說什麼,半天憋出了這樣一句話。

「額相信你!」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陳松尋聲望去,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

這老頭陳松認識,當初得了重感冒,眼看著活不下來,硬生生被陳松從閻王手中搶了過來。

「我們相信小先生!!!」

村民們的聲音匯聚到一起,飛上了雲霄。

天上的太陽開始西斜,陣陣馬蹄聲從遠方傳來。

陳松听著傳來的馬蹄聲,便知道接他的人來了。

「父老鄉親們,我要走了。你們放心,雖然我走了,但依然會有人給你們看病」

陳松站在人群前方,做著最後的安排。

一隊鐵甲騎士停在人群外面,和他們停下來的還有一輛馬車,一個粗狂的聲音響起︰「陳松,出來了,該走了!」

陳松轉過頭,走進院子,和李三娃、張鐵牛、趙峰他們將行李帶上,又朝著家門口走去。

趙鐵繩他們急忙將陳松送出了家門,送上了馬車。

「舅舅,妗子,父老鄉親們,我走了!」

陳松說罷,登上了馬車。

「駕!」

馬鞭聲響,馬車漸行漸遠。

「小先生,帶上雞蛋啊,路上吃!!!」

「小先生,還有饅頭」

村民們追在馬車的後面,眼睜睜的看著馬車遠去。

趙鐵繩一直追著馬車,直到看不清時,終于繃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陳松從馬車的車窗收回腦袋,蹲坐在馬車中,抹著眼淚。

車廂中的李三娃、張鐵牛和趙峰幾人大聲的痛哭,這是他們第一次離家,誰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回來。

「行了,哭個啥,跟著我,以後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陳松調整心態,沖著車廂中的幾人大喊。

趕車的馬夫听著陳松的聲音,只是輕蔑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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