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菱翻了個白眼,嫌棄道︰「吃東西前記得淨手,說過幾次也不記得,小心瀉肚子。」
「嘿嘿,不妨事,不妨事。」
阿寬耍寶似的將手探進胸前的暗兜內,朝著陸菱神秘兮兮的問︰「你猜我跟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陸菱托著下巴,語調平穩的說︰「信。」
「……」
就一點懸念也不留唄?
「你怎麼知道的?」
阿寬十分驚訝,手還抄在暗兜內,像是被定住了身子,遲遲沒有動作。
陸菱反問︰「你哪次不是這麼問的?傻子才不知道!」
阿寬訕訕的笑︰「是嗎?」
「拿來吧。」
陸菱伸手,阿寬順勢將信拿出來,遞了過去。
陸菱倒沒急著看,然而朝著阿寬叮囑了句︰「今日有貨進來,你幫著去後門瞧瞧,看看人來了沒有。」
阿寬眸光一亮,詢問道︰「什麼呀?」
「甘蔗還有梨子之類的吧,都是從外面運過來的,具體的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幫著穆大哥把賬記好。」
「行。」
阿寬顛顛的走了。
陸菱坐在屋內,陽光斜斜的照進來,將她臉上那層細小的絨毛也照的很清楚。
她的神色恬淡,露出幾分笑意。
信封被她拿在手里,輕飄飄的。
陸菱打開來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愣怔。
里面並沒有信紙,也沒有只言片語,只有幾粒紅豆。
很飽滿,顏色也很純。
陸菱想起了之前跟寒澈提到的關于紅豆的詩句。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
陸菱抿唇笑的甜滋滋的。
這種紅豆,與以往可以食用的赤小豆並不相同,它最常見的一個名字叫‘相思子’。
相傳,古時候有位男子出征邊塞。
他的妻子登高遙望相送,後來每每思念他時,她就會站在高山的那棵大樹之下。
相思淚水,低落入泥,久而久之結成了一顆顆宛如血淚的相思子。
相思子入根發芽,攀附著大樹開花結果。
如復一日,大樹之上綴滿了鮮艷的紅豆,名曰相思。
相思子,其狀圓扁,顏色鮮亮如血,質地堅硬如石,不容易被蟲蛀腐朽,色澤晶瑩,且不易褪色,也是非常好的制作飾品的原材料。
陸菱想著想著,忽然想到了一個打發時間的絕妙法子。
她拿出紙筆,興致勃勃的在紙上勾勒花樣。
阿寬接了貨回來,正回到前廳的時候,陸菱已經沒了蹤影。
問了人才知道,陸菱剛出門去了。
縣城里有唯一一家琳瑯百貨,里面除了生活用品之外,還有名聲遠揚的琳瑯閣的各種飾品。
陸菱買了個銀錢和小銅鈴,又買了一小包的相思子,興沖沖的回到了糖鋪。
剛進門,遇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方氏,錢章頁的夫人。
陸菱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
方荷的氣色不太好,看起來有幾分病懨懨的,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婆子,手里拎著幾副藥包,像是剛從藥堂出來。
方氏站在櫥櫃跟前,正在挑選糕點。
身後的婆子不悅的提醒道︰「少夫人,咱們已經出來大半天了,該回去了。」
「來都來了,還差這點功夫?」
方氏的聲音有些惱。
婆子噘著嘴,斜眼瞅了方氏一眼,態度更是不悅。
她似乎壓根沒把方氏這個少夫人放在眼里。
陸菱將東西放回桌上,轉而走了過來。
「少夫人,想買些什麼?」
方荷聞言愣了下,倔強的沒有回頭。
陸菱笑道︰「我記得少夫人似乎很喜歡我們店里的蜜棗甜糕,今天還有很多,要不要來一些?」
話音落下,方荷有些驚詫的回頭。
「你竟然記得?」
「當然啦,前幾次少夫人都是讓春華姑娘來了,次次都要買上一些,今日怎麼不見春華姑娘陪著?」
提到自己的貼身丫鬟,方荷眼中有些暗淡。
旁邊的婆子又不耐煩的催促,「少夫人,別閑聊了,再晚回去老夫人可要怪罪了,到時候你可別怪老奴沒有提醒你!」
方荷咬了咬牙,恨道︰「劉嬤嬤,老夫人允我出門看病,便是給足了時間,你若是等得不耐煩,便自己回去吧。」
那怎麼行?
她要是獨自回去,免不得又得被老夫人盤問一番。
她才不去惹這些麻煩呢。
婆子翻了翻白眼,雖然不怎麼服氣,但還是閉上了嘴巴。
方荷委屈的眼圈都紅了,又是當著陸菱的面,竟有幾分羞恥,像是恨不得鑽進地縫里面。
陸菱心里嘆了口氣,朝著方荷溫聲道︰「少夫人看起來氣色不太好,不如坐下來喝點熱茶吧,我們店里的花茶可是很受歡迎的。」
糖鋪的養顏補氣花茶,方荷也是有所耳聞的。
現在縣城里的富家小姐和夫人們,都喜歡著呢。
上次去賀府聚會,沈翹拿出花茶招待眾人,還拿腔拿調的嘲諷了她幾句。
錢章頁對她不冷不熱的,沈翹卻仗著自己懷了身孕,在賀府過得風生水起。
錢府和賀府本來就有些不對付,方荷與沈翹兩人閨閣待嫁的時候,也常常被人提起比較。
現在沈翹的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偏她卻處處不如意。
討不得錢章頁的歡心就算了,就連自己的肚子也不爭氣。
成婚這麼多年,方荷一直也沒有動靜。
本來錢老夫人也不是錢章頁的生母,對于他的子嗣方面,也不甚在意。
可是自從賀府有喜事之後,錢老夫人大受刺激,竟也開始催促方荷。
方荷一天到晚也找不到錢章頁的身影,就更別提子嗣的事情了。
她現在就怕萬一哪天府內的姨娘撞了大運,懷了孩子,她的少夫人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方荷也只好日日灌下助孕苦藥,祈求自己早日懷上孩子。
可不成想,孩子沒懷上,她的臉色反倒一日不如一日。
今日又拿了藥,路過糖鋪,方荷覺得口中乏味,便想著買些吃食。
誰料這些殺千刀的下人,見她不得寵,又懷不上孩子,竟也不把她當回事了。
方氏滿月復委屈,無處訴苦。
今日听到陸菱的一句‘甜糕’,竟險些委屈的掉下淚。
嫁入錢府這麼多年,連錢章頁都不清楚她的喜好,不成想,第一個說出她的喜好的人,竟然是陸菱。
方荷心情十分復雜。
陸菱也沒有換位置,直接將方氏帶到了自己描圖畫紙的桌子旁邊。
「少夫人,坐吧。」
陸菱坐在對面,又吩咐伙計端來了幾樣可口的點心。
方荷打量著陸菱,緩緩坐下來。
她的口中泛苦,目光便迫不及待的落在甜糕上,捻起手指拿了塊點心,視線又被桌上擺著的東西吸引住了。
「陸掌櫃,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在描花樣子,打算自己做些飾品,你有沒有興趣?」